但是他也不能再勉強下去了,勉強下去,必然會讓文彥萊生疑!


    於是大台柱站起身子,打個稽首,高誦一聲:“無量壽佛!施主真乃厚德之人!貧道佩服,佩服!這樣吧,貧道是四處遊蕩的閑雲野鶴,居無定所,不知道何時還能再過貴寶地。貧道就留下一道符,施主惠存,若是他日有求於貧道,可在晨朝時分,焚香三炷,放銅盆,燒化此符,貧道即便是遠隔千裏之外,也必能感知,屆時一定再來。”


    說著,大台柱拿出來一張符紙,遞給了文彥萊,那符紙上畫的是什麽,其實大台柱也不知道,是真正的鬼畫符!


    文彥萊心中是半信半疑,表麵上卻恭恭敬敬接住了那符紙,嘴上說:“道長真是有道高人!弟子多謝了!今天就在弟子家裏安歇,晚上弟子大擺筵席,為道長接風洗塵!”


    “無功不受祿,更何況出家之人,豈可貪戀口欲?”錢沒有騙到手,哪裏還有心情去吃飯,大台柱擺擺手,道:“貧道這就先告辭了,後會有期。”


    說罷,大台柱也不再停留,一甩道袍,飄然而去,文彥萊在後麵感慨道:“真是鶴骨仙風啊!”


    等大台柱出了門,文彥萊就找來管家,吩咐一番:“找一個機靈的小廝,去柳家看看,有什麽古怪的事情,立刻回來報我!”


    大台柱回去之後,在泰山麵前罵了文彥萊一通,說這人狡猾,白費了自己一嘴的吐沫星子。看來是虛騙不成,要下實招了。泰山點點頭,那就下實招!


    什麽是實招?不是說文家會破財嗎?空口無憑,是虛的,真的破了財,才是實的!


    兩天過後,文彥萊有一車皮貨從關外運回中原,結果還沒進入河南境內,就被人給劫了!這一下,文家可是直接損失了上千塊大洋!


    文彥萊雖然嘴上一直說,什麽自己家裏最不缺的就是錢,什麽錢財乃身外之物,可這消息一傳回來,文彥萊心疼的臉都抽筋兒了!


    上千塊大洋啊,那放到哪裏也不是什麽小數目!


    文彥萊立即就想起來大台柱的話了——自己的宅子有陰邪的木氣滋生,克住了自己的土命,要毀自己的財路,讓自己做不成文柳鎮第一大戶了。


    但是他哪裏能想到,這起案子,就是厭勝門幹的!而且還是跨省作案,是泰山親自指令,讓厭勝門在河北的分堂口做的。


    厭勝門裏雖然弟子眾多,但是大多是磚頭,磚頭都是一些手藝人。真正的打手,會功夫的人不占多數,他們是做不了劫車的大案的,所以隻能設局騙人。


    那文彥萊的一車皮貨又是怎麽給弄沒的呢?


    原來是厭勝門河北堂口裏的椽子,跟太行山的土匪有交道,文彥萊的皮貨從河北境內過,椽子摸透了行車路線和沿途住宿,便把這消息偷偷報給了土匪,土匪下山劫了皮貨,分給椽子了一小部分。


    這樣一來,厭勝門完全脫了幹係——案子發生在河北,又是土匪幹的,文彥萊根本就不會懷疑到是那雲遊道士做的局,更不會懷疑到本地人的頭上。


    文彥萊真是心疼啊,但這才隻是剛剛開始,接下來,文彥萊就真正體會到什麽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至,屋漏偏逢連夜雨了!


    文彥萊的母親,已經七十二歲的高齡了,但活的還挺結實,耳不聾,眼不花,背不駝,吃得香,睡得著,早眠早起,整日裏都是精神矍鑠。但是在皮貨丟了之後的次日夜裏,就開始睡不著了,在床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還心口疼,一連幾天都是這樣。


    文彥萊是個大孝子,看見老母親這麽受罪,遍請當地的名醫來看,沒一個人能弄明白是怎麽回事。


    這也是厭勝門搗的鬼。


    是當時的二台柱親自出馬,二台柱是厭勝門裏少有的功夫好手,能爬高摸低,攀牆走壁,鑽床上梁,雞鳴狗盜,無所不通,外號就叫“小時遷”,堪比是梁上好漢中——鼓上蚤時遷。


    在文家的皮貨被劫前一天夜裏,二台柱溜到文家,在文家門口點了迷香,院子裏丟了藥饅頭,把門房和狗全都放倒了(到了天明,藥效一失,人醒狗醒,神不知鬼不覺),然後用繩索勾著牆頭,爬進了文家的院子裏,一路摸到文家的膳食藥房,在文老太太天天吃的“大補丹”裏下了藥。


    那藥,如果按現在的藥理來分析,是含了大量的可卡因,不是致命的毒藥,卻有很明顯的提神作用,人吃了之後,精神興奮,大量服用,根本就睡不著。


    老人本來就不比年輕人,睡眠少,再攝入大量的可卡因,肯定是失眠。而老人的心血管又枯竭衰弱,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心髒、腦子都受不了,就容易頭疼、心口疼。


    文老太太睡不好覺,以為是身體不好,吃大補丹吃的更多,結果越吃越睡不著,她哪裏能想到,問題就出在了大補丹裏麵!


    文家請來郎中,一番望、聞、問、切,也根本查不出什麽問題。這放在現在,就是服用了興奮劑,要是讓西醫來進行一下尿檢、驗血什麽的,或許還能查出來——可當時的大戶人家,沒有幾個人信西醫,他們壟斷著大好的中醫資源,看病吃藥,都是請杏林國手——至於西醫,則是窮人病急了的時候,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才會去請的。


    文彥萊這一下子可急壞了,想來想去,就想到了大台柱。


    大台柱當時說,有人對自己家裏下了木工厭勝術,剛開始隻是破財,到後麵會有什麽異變,可就說不準了,現在看來,這異變就是要害命啊!


    幸好,大台柱當時走之前,留下了一道符,說是晨朝十分,焚三炷香,然後把符紙燒在銅盆裏,他人就算在千裏之外,都能感應到,不如試試。


    第二天清晨,文彥萊就依照大台柱所說的方法,燒了那道符紙,然後就在焦急中等待。


    在他心中,是沒抱多大希望的,因為大台柱的說法,也太神乎其神了。他活了四十多歲,還從來沒有見過道行這麽高的人!


    結果,就在當天傍晚,文家門外就傳來一聲:“無量壽佛!”


    文彥萊在堂屋裏都聽見了那聲熟悉的道號!


    緊接著就是門房一臉驚喜地飛奔進屋,喊道:“老道長又來了!”


    文彥萊這可是驚喜交加,屁滾尿流的慌忙跑出去迎接,到門口一看,不是先前的那位道長,又是誰?


    而且道長的身旁,還有一個徒弟,長得也是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修行有成的道門弟子。


    這可真是神了!


    文彥萊這次連“道長”也不稱呼了,直接口呼:“活神仙,活神仙,快請進!”


    話說,大台柱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怎麽文彥萊一燒符紙,他就來了?難道他真是能感應到?


    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局,這個環節,也不例外,那符紙上畫的是什麽,大台柱都不知道,還感應個屁!還是厭勝門裏的人耍了個把戲。


    原來,厭勝門裏派的有眼線,時刻都潛伏在文家附近,關注著文家的一舉一動,文老太太生病,文家遍請名醫,文彥萊焚香燒符……這一切,都被眼線看的清清楚楚、仔仔細細,然後立刻就回去稟報大台柱了。


    大台柱再次裝扮好,然後等到傍晚,才弄出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再次出現在文家大門口。


    不但是他來了,還帶了厭勝門中的一個弟子,假扮成自己的徒弟——一來,長了排場;二來,可以代為收錢。


    上次沒有拿住分文,這次,再也不能空手而回了。


    又話說,厭勝門為什麽不用厭勝術害人,而用這種雞鳴狗盜的伎倆呢?厭勝術害人,是有時效限製的,少則三五天,多則數個月甚至數年,如果真要下厭,再等著厭勝術生效了去要錢,估計厭勝門裏的人都該餓死了!


    這一次,可是大台柱說什麽,文彥萊就信什麽,五行眼也好,厭勝術也好,文彥萊全都願意信了。


    請到堂屋之後,文彥萊還沒有說話,大台柱就講:“施主不用多說,貧道已經知道,貴府之中,必定有人生了惡疾!”


    “哎呀,活神仙就是活神仙!”文彥萊激動道:“實不相瞞,這生病的不是別人,正是家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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