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動,不由得扭過頭去看,隻見那嶽趴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已經不能再動了。


    他的嘴角,正緩緩地往外溢出血沫。


    這個異五行火堂的堂主,終究還是無法繼續活下去,他咬舌自盡了。


    我看著這山洞中的一片狼藉,看著那橫七豎八躺著的人,心中突然一陣絕望。


    對人性的絕望。


    為什麽,他們明明知道自己是惡的,還要繼續為惡下去?


    難道作惡能帶給他們歡樂?


    為什麽,他們明明知道自己是錯的,還要一直錯下去,甚至到死的時候也不悔改,甚至寧願死,也不願意改正?


    我所能做的,好人所能做的,隻能是以殺止殺了嗎?


    我突然感覺很累。


    “歸塵哥!”


    我聽見邵薇的聲音,在山洞之外呼喚起來。


    “歸塵哥!”


    邵薇在外麵等著,應該是等不及了。


    “走吧。”


    古朔月抱著池農說道。


    “好,走吧。”我呆呆的應了一聲,然後轉身走到洞口處,那裏還在燃燒著火焰,那嶽弄出來的火焰——那嶽死了,邪火卻仍舊在燃燒。


    我一掌揮出,那火焰迎著掌風,立時撲滅。


    邵薇就站在洞口處,看見了我們,又驚又喜,道:“歸塵哥,你們沒事吧?”


    “沒事。”我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道:“火堂,覆滅了。”


    “農哥,農哥這是怎麽了?”邵薇看見池農人事不省的被古朔月抱著。


    “他被那欣的人皮鼓聲給震暈了。”我說了一句,然後走到池農身旁,手掌在池農的兩側太陽穴上按動了片刻,內息源源而入,流轉血脈,衝破泥丸宮,但聽得池農悶哼一聲,眼皮動了一下,已經是悠悠醒了過來。


    “都,都解決了?”池農呆呆地問了一句。


    我點點頭,道:“解決了。”


    “那個娘兒們的鼓聲真是邪門!”池農罵了一句,然後揉揉自己的腦門,道:“剛才,我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一樣——那娘兒們呢?”


    “死了。”我道。


    “死了?”池農一愣,看著我道:“被你殺了?”


    “不是。”我道:“那嶽用無名火噴我,卻噴到了那欣的身上,那欣因此被燒死。”


    “啊?”池農又是一怔,道:“那嶽呢?”


    “自殺了。”我道:“我打碎了他的琵琶骨,他自殺了。”


    “也好。”池農愣了片刻,然後點點頭,道:“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朔月,你還不放我下來,抱著我很舒服嗎?”


    古朔月哼了一聲,然後一鬆手,把池農丟了出去。


    邵薇看著我的臉色,道:“歸塵哥,你怎麽了?看起來,不是特別高興?”


    “他的心太軟。”古朔月道:“殺殺人者,以殺止殺,本無大謬。你不必憐惜他們的命。”


    “對啊。”池農道:“錚子,這些都是壞人,死了就死了,不用愧疚,更不用憐惜。”


    “我不是在憐惜他們的命。”我苦笑一聲,道:“我是在憐惜自己,在憐惜咱們。”


    “嗯?”三人都是一怔,邵薇道:“歸塵哥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道:“古往今來,誰是以殺人成就大名的?”


    三人麵麵相覷,然後默然。


    我又問道:“古往今來,又有誰殺人殺的最多?白起坑殺四十萬趙軍,被稱為殺神,最終逼得自盡而亡;項羽坑殺二十萬秦軍,被稱為霸王,最終逼得自盡而亡;常遇春一生殺人無算,四十歲時眉毛無故脫落,暴斃身亡!那些名將,伍子胥、吳起、韓信、周亞夫、關羽、張飛……哪一個落了好下場?殺人,也是在殺自己啊……諸葛亮火燒蠻兵時,曾感慨道,我雖然是為了國家社稷不得不如此,可必定要損陰德,要折壽命。前車之鑒猶在,覆轍重蹈,如何心情能好?”


    第017章 埋伏


    我甚至想到了德叔,義兄曾說過,德叔心狠手辣,心性刻薄,雖然不是惡人,卻也損陰德太甚,終會折壽。


    而德叔的結局,最終也應驗了義兄說法的正確性。


    每殺一人,便給自己增加一道戾氣,殺心也會越來越重,到頭來,害的終究還是自己。


    我也想快意恩仇,想殺伐果斷,看見壞人,看見惡人,看見歹徒,一個不順,就立即屠戮過去,割人頭如同割韭菜……


    可是殺人之後呢?


    真的快活嗎?


    殺殺殺,隻有那些沒有殺過人的人,才會高聲呼喊,殺了他,殺了他!


    那些真正手上染過鮮血的人,心中是何等的悲哀和淒涼,又有誰能知道?


    那些從戰場上歸來的幸存者,每當午夜深刻,從慘絕人寰的噩夢中驚醒過來時,他們的恐慌,又有誰能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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