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裏淋了雨,受了風寒,到現在還沒好,鼻子一直有塞,兩個鼻孔,一會兒左邊不透氣,一會兒右邊不透氣,眼淚還一直掉,真他奶奶的難受。


    我一直有鍛煉身體,已經好多年不感冒了,這驟然感冒,那滋味,還真有點受不了。


    頭和四肢都有些發重,但是我仗著年輕力強,卻也不十分當回事。


    感冒這種病,對我來說,吃藥也是三天好,不吃藥還是三天好,熬過去就沒事了。


    為了能讓身體發發汗,我走一會兒,跑一會兒,就這麽一直到中午,實在是又累又餓,走不動了,才決定找個飯店吃飯,順便歇歇腳。


    我張望了一番,前麵不遠處臨著公路有兩道街,一個高大的指路牌上寫著三個字:“興盛鋪”。


    我以前聽過這個地方,是東西路上來往客人,尤其是大貨車、長途客車中途休息的地方,飯店特別多,尤其是此處名店“發萬家”做的羊肉湯,配上香噴噴的芝麻茴香餅,堪稱一絕!


    一想到這裏,我就流口水了,反正兜裏也有錢,還不少,這次非要一飽口福,算是犒勞犒勞自己生病的軀體。


    就去發萬家,我興衝衝地直奔店內,直接喊了一大碗羊肉湯和兩個茴香餅,再要一個涼菜,半斤熟牛肉,一瓶酒……得了風寒,胃口不好,就先吃這麽點吧。


    一頓風卷殘雲之後,我心滿意足了,對老板豎起大拇指,連說了幾句:“名不虛傳,名不虛傳……”付了帳,出門就走。


    一斤的白酒,在平時,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但是這次出了店門,走了幾步,被風兜頭一吹,腳步忽然就有些發虛了,腦子也有點脹。


    “奶奶的!”我心裏暗罵了一聲,本來是想喝點酒,發發汗,對治風寒有點好處,沒想到這麽一弄,似乎病情又嚴重了一些。


    不行,得找個地方躺躺。


    我覷著眼四下裏一看,正南不遠處有一道崗,兩溜楊樹整整齊齊排列著,綠意盎然,一條河繞著崗子蜿蜒而行,水麵映著日光,泛著粼粼波紋,甚是喜人。


    我登時覺得心情好了很多,就去那裏歇會兒。


    崗,就是我們這邊對丘陵地土坡的俗稱。


    當我到那裏的時候,正看見河水裏有一群小屁孩在光著身子洗澡嬉鬧。


    我喊了一聲:“哎,你們幾個!大晌午頭,不回家睡覺,玩啥水呢?不知道晌午頭有鬼啊!會吃人!抓了女孩兒當麵條,抓了男孩兒當饅頭!”


    幾個孩子都對我不屑一顧,我也覺得自己是有點醉了,笑了一會兒,在河邊樹下一塊草地上躺了下來。


    河邊不是太熱,再加上有陽光從樹葉縫裏投射下來,照在身上,很舒服,我又是躺著,酒勁稍稍上頭,就有些困,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我是被一陣喊叫聲吵醒了。


    “救命啊!”


    “救命啊!”


    我被這慘叫聲驚得一個激靈就從夢中醒來了,然後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揉著眼睛四處去張望。


    隻見河水裏,一個小男孩兒浮浮沉沉,正在嗆水,手不停地在拍水麵,嘴巴張了又張,想呼叫,已經是叫不出聲音了。


    這不就是中午我過來睡覺的時候,在這裏玩水的一群孩子中的其中一個嗎?


    當時我說不讓他們玩水,他們還對我嗤之以鼻,當時,就好像是這個孩子斜著看我的眼神最為不屑。


    現如今,這是要被淹死的動靜啊。


    我也不敢多想了,二話不說,一邊朝他所在的方位飛奔而去,一邊脫掉上衣,到了河邊,把鞋和褲子也脫掉了,然後一個飛躍,紮進了水裏,奮力朝他遊去。


    我會遊泳,潁水從我們那裏經過,夏天最經常幹的事情,就是背著大人偷偷去河裏洗澡,雖然沒少挨打,也沒有淹死,最終是練了一身水下的好本領。


    隻幾個劃拉,我就到了那孩子的身邊,我不敢迎麵去抱他,因為我知道,人在溺水的時候,被嗆得意誌喪失瀕臨死亡之際,是最危險的狀態,求生的意誌讓他們會毫不猶豫抓住從他們身邊過往的任何一個東西,哪怕是一根稻草,也會拚命抓住,然後死不丟手!


    所以,很多下水救人的人最終也被淹死在水裏了,不是因為他們水性不好,而是硬生生地被所要救的人給拖累死了!


    我可不會這麽蠢。


    我本來是想走到那孩子近前的時候,一拳把他給徹底打暈了再救,但是臨到了,又害怕對方是個小孩子,而我是個成年人,下手萬一沒輕沒重,把人真打死了可就不妙了。


    於是,我采取了另一種措施,轉而遊到了那孩子的背後,鑽下水去,兩手托著他的腰,往上頂。


    這樣一來,他就能出水呼吸,我也不會被他死死抱著。


    他從後麵是使不上勁兒的。


    但是,就在我遊到水下,睜眼去看的時候,突然間發現了一張臉就在眼前!


    一張熟悉的人臉!


    就是我要救的這個孩子的臉!


    兩隻眼睛圓圓地睜著,在水下一動不動,直勾勾地盯著我。


    嘴角一抹不屑的冷笑,跟中午看我的時候,一模一樣!


    刹那間,我嚇得魂飛魄散,拚命蹬著腿,往上浮動!


    在我出水的那一刻,我發現,這個孩子是浮在水麵上的,他的腦袋就在水麵上!


    整個人已經沒有了動靜。


    不是剛才那種拚命的掙紮,完全是死一樣的沉寂。


    不對,這孩子的模樣,應該是真死了。


    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剛才在水下的時候,我看見的那張臉是誰的?


    難道是我在水下沒看清楚,腦子裏一時短路,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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