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正如叔父所說,井中平靜至極,丟下一隻火折子下去,也不過是照見了黑洞洞的底,火光熄滅,扔無動靜。


    我又拿出鐵釘,朝著井中打出了兩枚,依舊不見有任何回應,我深感不安,道:“大,有些不大對勁兒。”


    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也惶恐起來。


    叔父臉頰微微一抽,道:“這都不見動靜,八成是已經被劫走了。”


    空海和尚道:“會不會是那怪已經壽終正寢了?”


    叔父道:“要死早死了,還等到今兒?世上哪兒有恁多湊巧的事兒!”


    我道:“要不我下去看看?”


    “那不中!”叔父立即搖頭表示反對:“井裏頭黑燈瞎火的,你潛進去啥都看不清楚,萬一傷著了咋弄?”


    我道:“如果那窮奇沒有被劫走,就是用鐵鏈鎖著的,又餓了那麽久,肯定不怎麽厲害。我水性好,井水也不怎麽深,我下去摸索摸索就能知道個大概了。也沒有什麽危險。隻在這上麵猜測,不下去看看,始終不知道結果。”


    反複勸說,叔父才終於同意我下井。


    我把外套、褲子、鞋子都脫掉以後,叔父也把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的僧袍都給扒了下來,撕成條條,搓係成繩子,拴在我腰上,這才提溜著讓我下去。


    此舉惹得空山大師十分傷心:“貧僧就這一件能穿得出去的袈裟了……”


    空海和尚也愁眉苦臉:“誰不是呢?”


    叔父橫著眼睛道:“要不恁倆下去?”


    兩位老和尚眼觀鼻,鼻觀心,都不吭聲了。


    身子一浸入井水裏,我才知道剛才在上麵感知到的陰冷是有多麽“膚淺”,這水裏麵的涼才是真正的奇寒徹骨!


    我調息運氣流轉幾個周天,才止住沒有繼續打寒顫,心中暗忖:如果不是近來功力大增,還未必能抵擋得住這井水中的奇寒。又暗忖道:也不知道那窮奇究竟是有多邪性,竟然能把井水弄成這個樣子。


    潛入水下摸索了片刻,不得要領,我便靠邊順著井壁直沉入底,手腳並用,終於摸到了東西!那是一根鎖鏈,粗如兒臂,即便是在水下,也覺沉重。我拽著那鎖鏈“順藤摸瓜”,想追根溯源,結果卻摸到了個斷口!齊穩穩的斷口!像是刀切西瓜流出來的切口一樣!


    我心中又驚又奇,驚的是,果然有人來把這怪物給劫走了,而且十有八九就是異五行的人所為!奇的是,這該是什麽樣的兵器,才能將這粗如兒臂的鐵鏈子給切斷!?而且切口還如此平整?!


    我又在水下摸索了片刻,找到了另外幾根斷鏈,其中有一根還嵌在井壁上,我摳去井壁上的淤泥,才發覺那井壁是加過固的,用巨石堆砌而成!那鐵鏈的一端連著一根凸起的鐵厥,鐵厥就楔在巨石裏。我摸了摸鐵厥附近,忽然感覺觸到了一根堅硬光滑鐵釘似的東西,就刺在鐵厥附近的石頭內。


    我好奇心起,水下也看不清楚是什麽東西,我便想把它弄出來,出井之後再看端詳。


    我兩指捏著那東西,用力往外拽,它倒是刺入的極深,嵌的異常結實牢固!我憋得幾乎嗆水,突然一輕,井中“嘩嘩”水響,終於算是將其拔出來了!


    把那東西握在手中,頗覺分量,在水裏一洗,又越發的覺得潤滑,手感好似美玉一般,隻長度如粉筆錠,一端平整,一端尖銳,我心中暗忖:莫非是個玉做的釘子?可玉石沒有這樣堅硬?


    正胡思亂想,腰上的繩子忽然扯緊,我知道是叔父在上麵等急了,要我上去,便不再摸索,踩水而出,奔井上去。


    叔父把我提溜上去,又把空山大師的內襯也扯下來給我擦水,空山大師敢怨不敢言,叔父問我道:“你咋下去恁麽久?”


    我道:“井底下的鐵鏈子斷了,沒有找到窮奇,看來是真被人劫走了。”


    叔父大聲道:“我就說!”


    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都麵如土色,空山大師喃喃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那怪人一直在提八角琉璃殿……”


    我道:“現在想想,那個怪人之所以在您麵前總是提八角琉璃殿,其實就是在聲東擊西。”


    我不用說的太清楚,所有人也都能想得明白——那怪人三番五次前來,言談中不斷提到八角琉璃殿,就是為了讓空山、空海誤以為他是在覬覦千手千眼觀音像,其實他打的卻是窮奇的主意!


    那怪人也是神通廣大,不知道使用了什麽法子,先行摸清楚了大相國寺裏的秘密,然後又趁著空山大師等把注意力集中在保護千手千眼觀音像之際,神不知鬼不覺的便把窮奇給劫走了。自那以後,他也沒有必要再來寺裏了。所以,空海和尚也不曾再見過他來叨擾。


    “唉……”空山大師不禁長歎一聲,道:“都怪貧僧愚鈍啊!”


    “你還以為自己不愚鈍?!”叔父道:“要不是俺爺兒倆來,發現這秘密,你現在還巴巴的守在八角琉璃殿‘住監’呢!人家蒙你一輩子你都未必知道!”


    第219章 開封賭城(十七)


    空山大師滿臉慚色,搖頭悔恨不止。空海和尚勸慰他道:“住持師兄現在也不必過分自責,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那怪人!他劫走窮奇,又擄走那麽多的術界高手,所謀之事,必定駭人!”


    叔父道:“現在基本上可以斷定啦,那個怪人就是異五行的邪徒!剛才道兒下井的時候,我也跟你們倆說了異五行的底細,你們趕緊想想,有沒有啥蛛絲馬跡,但凡沾點邊的,都說來聽聽。”


    空山大師道:“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實在是半點頭緒也無。”


    空海和尚道:“相尊說的也是個籠統大概,不知教主是誰,不知總舵在何處,又不知道與會地點……”


    叔父急道:“你們可真是,嗐!他們十月十三、四就開始接頭啦!不剩幾天啦!”


    空海和尚道:“這事兒急不得,須從長計議。”


    “從長個屁,算了,算了我是不跟你們這兒瞎耽誤工夫了,倆糊塗蛋——”叔父一扭臉,瞥見我在玩弄井底下摸出來的那東西,奇道:“你拿的是啥?”


    用火折子照著,那東西發出淡淡藍色的熒光,通體顯得碧透,卻能瞧出它原本的顏色是乳白的,真是個稀罕玩意兒。我道:“這是我在水底下找到的,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東西。”


    “給我瞅瞅。”叔父拿過去,端詳了片刻,突然說道:“這是牙!”


    我一愣,隨即恍悟,道:“應該是牙!”


    叔父道:“咋弄來的?瞅著像是虎牙,又格外不一樣。”


    我道:“我是在井底下拴掛鐵鏈子的鐵厥附近發現的,估計就是那窮奇想逃走,用牙咬鐵厥了,結果鐵厥沒咬開,牙給崩斷了。”


    叔父道:“好家夥,牙這麽大,那**也應該不小。”拿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道:“有股腥味,沒毒,戾氣大,能辟邪。”說罷,又還給我,道:“你留著玩。咱們趕緊走,出去再想想別的法子。”


    我們匆匆出了地道,又到了藏經樓,空山大師和空海和尚也都跟著出來——大相國寺發生了這等大事,連鎖鎮的惡獸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給偷了,空山大師哪兒還有心再藏在八角琉璃殿中。


    走出藏經樓,看著外麵的蒼茫夜色,我和叔父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一切的線索基本上到此斷掉,眼看馬上就是十月十三,賭城到底在什麽地方,我們還毫無頭緒,思之真是令人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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