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以前部門的主管古家濤已經得到陸言回來的消息,正坐在辦公室跟旁人吹牛打屁的他,見到陸言推門進來,誇張地大聲叫道:“看看誰來了,哦,原來是我們小組的陸言啊,你不是還在被放長假麽,怎麽,是不是想通了,跟我來道歉啊?”


    同一個辦公室、另外一個小組的工程師王嵐倒是熱情地招呼他:“小陸啊,你看你,一走就是好幾個月,大夥怪想你的,最近過得怎麽樣?”


    王嵐與古家濤同一個部門,卻是另外一個工序的主管,陸言叫她“王姐”,平時對陸言也多有照顧,對古家濤將陸言趕跑也是多加怨言。這個辦公室坐著三個工序的頭頭,總共六個人,除了一個新來的,其他三人對陸言自然熟悉,紛紛朝陸言打招呼。


    陸言早已經過了輕易動氣的年紀,對於古家濤這種眼界格局通通有限的小人物,也生不起爭鬥教訓的心思。他笑著說:“我回來辦離職手續的。”


    “你要走啊?”


    其餘幾個人都是驚訝,特別是王嵐,她這工序需要樣品質檢組很多數據和報告的支持,以前和陸言打交道最多,也十分滿意他細致認真的工作做風。倒是這幾個月陸言不在,樣品質檢組的問題多多,她跟古家濤也吵了幾次。


    古家濤隻以為陸言是來低頭的,正趾高氣昂的等著聽軟話。陸言是這裏的老技術員了,經驗、技術和工作態度一直是沒話說的,所以他想著稍微教訓一下這小子也就應承下來了,沒曾想陸言竟然是來辭工的。


    一口氣下不來,他臉色十分難受,隻是冷冷地說:“我這裏沒有離職單,你自己去找文員拿。”


    本就不指望他配合,隻要肯簽字就行,陸言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朝辦公室的其他人招呼道:“王姐、李工,還有幾位,今天小弟在伊利酒店做東,答謝各位這些年來的幫助和教導,請一定要蒞臨。晚上七點,我在廠門口恭候。”


    “一定來,一定來。”除了古家濤外,其他人都熱情地回應著。伊利大酒店在江城西區這一片,名氣實在是不小的,陸言相邀,他們自然不會拒絕。


    聊了兩句,雖然他們有著滿腹疑問,陸言見古家濤臉色鐵青,像吃了死蟑螂一般,心中暗笑。推說晚上再聊,然後出了門,朝旁邊的員工工作間走去。


    於小海、柳正早已將陸言要來的消息在下麵傳開了,陸言一進去,許多熟悉的同事便圍了上來,一陣寒暄。陸言挨個地問好,看見新來的員工,也是微笑著點頭。


    見到文員小龔過來,陸言忙跟她要離職單。接過這張單子後,陸言一邊填寫,一邊聽著旁人惋惜的話語,也不說,隻是笑。


    小龔還是忍不住悄聲說起:“陸哥,你要不走,這次肯定能升職的,老胡都攔不住。你看你一走這幾個月,我們樣品組像垮了半邊天,老是出錯。”


    柳正在旁邊插嘴說:“可別提了,阿言可算是發了,這個小廟哪能容哥哥這猛虎。今天晚上,你們陸哥請客啊,海鮮大餐,在……”


    “伊利大酒店。”陸言補充說,寫完最後一個字。


    嘩……本來要散去做事的人群又圍了上來,紛紛地驚訝於陸言的豪綽。


    陸言拱手正式邀請在場的同事們:“各位,各位!為了感謝大家這些年來的幫助和支持,今天晚上七點,伊利,有車來接,希望大家都能夠來捧場。”


    說完話,他揚著手中的單子,指了指於小海、柳正兩人:“這事由小於、小柳酌辦,負者通知沒在場的人。”


    柳正賊眉鼠眼地拉著幾個男同事到一旁,嘻嘻地說:“吃完飯,阿言還會帶大家去輝煌百樂門唱k,保證讓你們爽到底!”這話引來一陣壓抑不住的低呼。


    這時老景找了過來,說陪同他去人事部,陸言便跟同事們告辭。老景八月升的高級工程師,職位比古家濤高好幾層。有老景陪著,古家濤就沒有再說什麽怪話,直接就簽了名字。他依然臉色鐵青,陸言倒覺得心似蜜一般。


    接著去找經理簽字也很順利,淄奇力足有七千多人,品質部就有近八百。他一天有太多的事情要操心,哪裏會理會一個基層員工的離去。見到部門主管簽了名,他打量了一下陸言,便刷刷地簽下了名字。


    其實正常離職的話,一般要在一個月以前填單,即使像陸言這種被放長假離職的,也需要本人提前三天告知,以便計算工資和單據辦理。好在老景在人事部也有熟人,早就打好招呼,陸言過去,立刻就有人幫忙搞定。


    當各種單據上蓋上了公司的公章,陸言從那個接待他的人事專員手中接過幾千塊錢的工資節餘後,他與這工作了近四年的公司,便完全地脫離了關係。


    在這裏,陸言度過了人生最美好的歲月,經曆了太多的事情,也收獲過友情、愛情,有過悲傷、霾恨、失望,也有過快樂、喜悅和瘋狂,往事像浮光掠影一般從心頭,一幕幕地浮現了出來。


    心中突然一鬆。


    是解脫的感覺。


    陸言將單據小心收好,放在錢包裏,然後雙手插著兜,雀躍的心情像逃脫出籠中的小鳥,展翅欲高飛。喜悅的笑容忍不住地浮上了臉龐,他有一種吹口哨的衝動。


    淄奇力的人事部辦公室在五樓,這個呈“w”形狀的建築群裏,容許人正常出入的,隻有一樓的左側的員工打卡通道。一、二、三樓是各車間和工序辦公室,四樓五樓是各非生產職能部門的辦公室和大廳。陸言慢悠悠地走著,與旁邊那些來去匆匆的人們有著鮮明的對比。


    從三樓下來時,見到一夥老外在公司行政部的頭頭們的帶領下,遠遠地一邊討論,一邊朝這邊走過來。這些是公司的客戶,因為整個泰克集團是國際上排名前列的線路板生產商,故而通常都是做國外知名企業的單子,英特爾、惠普、ibm……


    所以總會有些外國人來參觀考察。


    陸言本能地回避,轉念又一想:哥都要走了,還怕個鳥兒。於是他也不像別的員工一般繞道而走,徑直朝著這最近的通道走去。


    “哎、哎……你哪個部門的?上班穿便衣插著手,不想幹了?”一個陸言很眼熟的行政部的小頭頭突然出現在他眼前,訓斥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不但有思科的客戶在,而且園區副總裁泰迪先生也過來了,你老大是誰?”


    陸言想起來,說:“我老大是品質部的古家濤。”他說完,不理這個男人,繼續往前走。這個小頭頭在公司向來都是威風凜凜,沒成想被自己訓斥的這個家夥居然理都不理他,還繼續朝前走去,氣得頭皮發炸。


    品檢部古家濤?一個小小主管,他手下的人怎麽這麽沒有規矩,下次在會上要好好投訴他!看著陸言繼續往前走,這個行政部的男人一把去拉住陸言:“不要走!”


    陸言哪裏會讓他抓住,往前一跨步,還惡作劇地伸腳拌了一下他。撲通……重心轉移,促不及防之下,男人撲倒在地,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引得那邊的人群紛紛注目看來。


    陸言若無其事地站在一旁,平攤著雙手,表示自己沒有做什麽事情。這個小頭頭曾經給他以前一個要好的同事杜躍然開過張紀律處分單,還得那同事黯然離職,陸言剛剛想起來,故而忍不住伸出了左腳。


    有幾個人越過人群,走向這裏來,領頭的是行政部經理安東尼。他是新加坡人,也是華人,想來應該也有中文名字,然而在外企當頭腦的,都是用英文稱呼,陸言至今也隻知道他的英文名。


    這幾個人,在以前陸言的眼裏,如同國家領導人一般高層,見了自然是退避三舍,如今卻沒有半分畏懼之感。安東尼走過來也是低聲斥責,並且又是問陸言的主管是誰?


    陸言心中壞笑著,裝作唯唯是諾的表情,還說是古家濤。他也懶得將事情鬧大,以免牽扯到留在這裏的一眾朋友,所以在行政部等人的催促下,轉下樓梯,繞路走去。


    出了公司,還要前行幾百米,才能真正走出泰克工業園區。陸言插著兜,依舊慢慢走,揣測著古家濤被老板斥責的表情,心裏有種難以言妙的惡趣味。


    “陸先生?陸先生……”身後有人用英語叫他。


    陸言回過頭來,看見一個大腹便便、長得像狗熊的中年老外,和一個長得十分端莊漂亮的中國女人氣喘籲籲地趕來。這個老外是泰克工業園的園區副總裁泰迪-福萊克,陸言在泰克集團幹了這麽些年,自然認得,隻是他認識自己,倒是有些奇怪。


    泰迪走到陸言麵前來,喘著粗氣說:“噢,上帝,我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是你。”


    陸言更加奇怪,他實在不記得兩人有過什麽交情了。好在旁邊的那個秀美的中國女人出言提醒道:“陸先生,我們在江城市政府的工作酒會上見過麵的,當時你在和鍾市長、灣塘集團馬副總和景唐集團的吳總在一起……”


    “哦,是的,我當時在。泰迪先生,請問有什麽事麽?”陸言實在不記得什麽招待會上的事了。他那段時間全身心的沉迷在“鬥破術”中,即使是被龍月強拉去參加應酬,也是心不在焉,心神全飛往它處。


    泰迪搖搖手,笑著說:“沒有事!我隻是看見陸先生在我的公司,便過來跟你打個招呼,也解一下心中疑惑而已。”


    泰克集團是江城排名前列的外資企業,資金雄厚、實力出眾,並不用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他們更關注的,是歐美的經濟氣候和國際市場的需求。但是作為江城經濟界的一分子,泰迪先生,對政府和經濟界的人士,倒還是保持著一定的關注力。


    更何況新成立的錦江控股集團老總,居然出現在自己集團旗下的分公司裏麵,倘若不了解一番,他也做不上這麽大的跨國公司中國區的主要負責人了。


    “哦,我以前是這裏的員工,今天是過來辭職的!”陸言笑著解釋道。


    “啊?”泰迪和他的美女助理聽到這話,彼此對視,相互從對方眼裏讀出了能夠用蛇皮口袋來裝的驚奇和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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