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毛小道抱劍行禮,不冷不淡地說道:“多謝符掌教開恩。”


    說罷,他朝著我招手,說走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顯得十分疲憊,似乎有些失望,又鬆了一口氣似的,整個人緊繃著的精神在這一刻都沒了。


    我沒有多說什麽,拉了一下屈胖三,然後跟在了他的身後。


    我們緩步而行,雜毛小道在前領路,他十分頹喪,步履蹣跚,然而周遭的茅山道士在他走過的時候,都會彎下腰,向他鞠躬,表達出心中的敬意和不舍。


    一開始隻有幾人這般,而走到了後來,卻形成了一種慣例。


    我走過刑堂長老劉學道的身邊時,瞧見他也向雜毛小道彎了腰,當我瞧過去的時候,發現半空之中,有一滴淚水。


    淚水滴落青石磚上麵,沒有濺起一絲水花,便隱沒於無形,當我以為是幻覺、再望過去的時候,發現他扭過了頭去,沒有再看我們這邊。


    氣氛是如此的凝重,隻有此時此刻,我方才能夠感覺得到,其實雜毛小道並非失敗者。


    他執掌茅山宗並不算長的這段時間裏,贏得了許多人的心。


    即便是不喜歡他的人,也都彎下了腰去。


    隻有一人沒有彎。


    那便是符鈞。


    當雜毛小道目不斜視地走過他身邊的時候,這位掌教真人開口了,冷冷地說道:“師父他老人家雖然不在茅山,但卻並未過世,他還在天山之上看著我們呢,你就這樣走了,想好怎麽跟他交代了麽?”


    雜毛小道停下了腳步來,他沒有回頭,而是平視著前方。


    沉默了幾秒鍾,雜毛小道開口說道:“我雖然自革門牆,與茅山無關,但從始至終,他都是我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不認的,是你們這些人而已。至於交代,你還是好好想一想,如果日後有機會見他,該如何跟他交代吧……”


    符鈞怒目圓睜,憤然說道:“我做的所有事情,問心無愧!”


    雜毛小道抬起了頭來,微微一笑,說是麽,我也是。


    說罷,他帶著我揚長而去。


    三人一路走著,尋階而下,一路上都有人躬身送別,不過大概是知道他的心情很差,沒有人上前過來與他打招呼,我也不敢說話。


    出了清池宮,走到九曲十八彎的台階之下,半山腰的時候,他方才收拾好心情,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臉上勉強擠出幾分笑容來,衝我笑了笑,說對了,忘記問你有沒有吃苦了。


    我搖頭,說我倒是沒事,隻不過連累你這般……


    我語氣低沉,而雜毛小道卻是搖頭苦笑,說無妨,其實自從掌教被擼之後,我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心思,免得日後不尷不尬,對誰也沒有好處——對了,這位是?


    我就慌忙給兩人介紹:“這是屈三,又名屈胖三,我最好的朋友;這是蕭克明,我師父最好的兄弟。”


    雜毛小道沒什麽心情,朝著屈胖三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有一個身影陡然冒出,朝著我們這邊倏然撲來。


    我嚇了一跳——難不成符鈞反悔了?


    第三十五章 再無瓜葛


    我這邊嚇了一大跳,然而瞧清楚這人,方才發現並不是我預料之中的攔截。


    這是個姑娘,而且還是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女子。


    陶陶。


    我下意識地朝著旁邊的雜毛小道瞧了一眼,發現他的臉上滿是苦澀的笑容。


    陶陶攔住了雜毛小道,氣呼呼地說道:“我聽說你叛出茅山了?”


    雜毛小道苦笑不已,說真的是人言可畏啊,我這哪裏叫做叛出茅山?我隻不過是自革門牆而已,談不上背叛吧?


    陶陶指著我和屈胖三,說因為他們?


    雜毛小道搖了搖頭,說不是。


    陶陶又問,說那就是因為他們將你的掌教真人之位給弄下來了?


    雜毛小道說這位置我本就不想坐,弄下來正好。


    陶陶的眼圈一紅,說那你到底是為什麽呢,爺爺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情,不知道該有多傷心啊……


    雜毛小道說這個事情,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陶陶哭了,說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走,你不在了,顏顏姐又閉了關,我在這茅山之上,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雜毛小道最見不得女孩子哭了,朝著我們說道:“你們且等等,我跟她有點事兒要說。”


    我們慌忙擺手,說你們談,你們好好談。


    雜毛小道拉著陶陶到了路邊,低聲交談起來,我不敢湊近,拉著屈胖三先下了去,等過了一段距離,方才回過頭來。


    我瞧見兩人一開始還在激烈爭執著,不過後來我看雜毛小道似乎說了一些什麽,陶陶卻是給他說服了,點了點頭,好像應允了些什麽。


    兩人的爭執消解,陶陶開始心疼起雜毛小道來。


    這家夥剛才磕頭的時候,一腦門子的碎石和汙血,下山來的時候心情激蕩,倒也沒有注意,此刻陶陶瞧見那鑲嵌進皮肉裏麵的碎石塊兒,心疼得不要不要的,踮著腳尖,給雜毛小道挑出那石塊兒來,還嘟著嘴巴給他吹氣。


    瞧這樣兒,生怕他疼,那叫一個讓人羨慕。


    我們在下麵等了一會兒,兩人方才分開,然後陶陶留在了原地,而雜毛小道走了下來。


    他臉上的血跡已經該給陶陶用手絹擦幹淨了,沒有了先前那般狼狽,我瞧見他的表情好了一些,沒有那般頹喪,忍不住笑了笑,說她不跟我們一起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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