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回青州,一路過了將近一個月的天數,王離與秦佩兒才風塵仆仆,趕到徇陽。在城門外,王離心道秦佩兒而今無處可去,玉城沒了許盛的幫襯,再去青雲樓,難免早晚出事。徐君彥又傷透了她的一片真心,知曉他不是個值得托付之人,從沁月一事中,亦能看出他不曉大是大非,且徐鴻遠不日便要定罪,徐君彥身世即將蒙恥,他自然不能教秦佩兒飛蛾撲火。


    王離不是個爛好人,隻是這秦佩兒極為聰敏,雖說於情事上看不大明白,但那日在青雲樓上,僅憑許盛的隻言片語,便能層層推理出孔家一事的前因後果來,這著實讓王離頗為欣賞。


    “秦姑娘,此去玉城,你一人在青雲樓,無人照顧,不如就在徇陽落下腳跟,我在徇陽有些朋友,我交代一番,你過得也順心些,秦姑娘意下如何?”


    秦佩兒經曆此番種種,深感許盛待她之好,用情之真切,她黯然搖了搖頭,“此次一路經王公子關照,佩兒感激不盡,若是再煩擾王公子,佩兒心中過意不去,王公子,佩兒與你就此別過。”


    見秦佩兒不願待在徇陽,王離暗歎一聲,他點頭道:“也罷,過幾天我也要去玉城一趟,那時候我再去看你。秦姑娘,你是個有主見的人,保重!”


    在大禮門外與秦佩兒告別,王離回了自己的府邸,一個多月在外漂泊,他已經十分疲累,將行囊隨處扔了,喚了幾聲楚衣,卻想到她已經不在了,王離不由滿麵悲色,“我現在在大姚又何嚐不是舉目無親呢!”


    哦對了!想到那日離開京城時,晴兒差人送來的信,是長公主送來的回信。一路上顛簸難堪,他沒有來得及打開,現下安定了,差點把它忘了!他在床上翻起身,從行囊中翻出那封紅信來。


    “王郎親啟:此去徇陽,路途渺渺,但念君長加衣餐,相思無誤。妾收君之來信,感懷其意,自知君事家國,身懷皇命,妾敢呈私情而枉要是邪!故願君心,時時記省,便了無憾。君莫笑,妾閨名漸雪,而非宿白,望君珍記。”


    王離抱著箋紙傻笑,這信上似乎還殘餘著姚漸雪的香氣,王離從懷中拿出手帕,摸著手帕中央繡的兩個重疊的“心”字,心道:“漸雪,姚漸雪,這名字真好聽,比宿白好聽多了!”


    ……


    第二日一早,王離便去拜訪曹明望,再見曹明望時,他兩鬢已經全然變白,看上去蒼老了何止十歲,王離心知看來他已經知道了邊關消息,安慰了一番,便詢問曹皬病情如何。


    “小皬病已經沒有大礙,多謝小離用心了。他已經北上琳琅,與舜劍匯合去了。”


    王離聞言心中一驚,曹皬這才多大,就讓他去打仗?曹皓與曹皔剛出了事,曹皬就往邊關趕去,李雲川要是知道,定然心急。


    “小離,我曹家世代為將,景夜和長天戰死沙場,這也是他們的福氣!我就恨自己不能戰死在北漠上,十八年前教關塵搶了先!小皬


    向來一直不服氣他的三個哥哥,我對他也頗為苛刻,他一直想向我證明,他不比景夜和長天差,如今邊關傳來噩耗,他和我說要去帶兵,要去打仗,這才是我曹家的種!”


    “能磨練一個將士的,唯有戰爭!死算什麽,我曹家向來不缺這個!”


    王離默然,心中為曹皬與關舜劍祈禱,隻願那些仙人無意大姚與真人的戰爭,但願他們能平安歸來!


    此日,王離領命,與曹明望借了掙烈軍步軍一個營的人手,抄了徐府,得銀五十萬兩,王離暗暗咂舌,這全天下的閣臣都翻過底來,不知道要掏出多少銀子外來。


    當日中午,徐鴻遠被判通真賣國罪,夷三族,他與徐君碩被當街斬首,徐君彥因身負功名,故死罪赦免,奪其文位,流充邊疆,王離另外派人往京城捉拿徐君彥。


    自此孔家仇人皆滅,王離站在徐府外,看著一箱接一箱的財物往外搬,心道傅哥施哥的仇已經報了,是時候回玉城接嫂子和小武來徇陽了。


    第二日,叫孫同備好馬車,王離便匆匆往玉城趕去。到玉城已是下午,孫同敲了敲門,他跟隨王離在徇陽也已經有兩個多月,雖說老爺官大,自己跟著沾了不少光,但還是十分想念玉城的發妻,昨日聽聞王離要回玉城,他可是高興壞了。


    小武開了門,見到是王離回來後,忙高興地喊他娘來,說是大哥哥回來了。王離抱起小武,從車上的行李中拿出一根包好的糖葫蘆來,小武見著雙眼放光,奶聲道:“這是,這是給小武的嗎!”


    “當然!哥哥給你買了三根,這可是哥哥當初走的時候承諾的,不過小武不許貪吃,三天吃一根,記住了嗎?”


    “嗯嗯!”小武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道,小手接過糖葫蘆,開心地舔了起來。


    王離見從後院趕來的陳氏,他笑道:“嫂子,這些天待的還好嗎?鄭大娘沒虧空食材吧?”


    在隔壁廚房裏洗鍋的鄭大娘笑道:“老爺瞧您說的,陳奶奶在府上,李管家的賬都要過奶奶的手,我們哪敢虧空東西啊,再說就是平常,我們做下人的過得實在,也沒有必要去冒這個險呐!”


    陳氏笑了笑,從王離手中接過小武,問道:“小離這趟回來是有什麽公事嗎?”


    王離往裏頭走,邊走邊說道:“沒什麽事,這次來玉城是來接大家一起走的。”


    “啊?”


    過了南齋,王離與陳氏走到小池旁邊,王離叫小武去後院玩,王離看他走遠了,才道:“嫂子,傅哥施哥的仇我已經報了,徐鴻遠和蘇衡都已經被殺了。”


    陳氏一臉震驚地看著王離,王離細細將這些天的事一一道來,陳氏心知自己丈夫、公公和大伯的死都已經得到償還,終於忍不住靠著廊柱放聲痛哭了起來,王離見此心中不好受,他道:“嫂子,我這次來玉城,就是想把你和小武都接到京城去,我不日就要去京城上任了,如今蘇家和徐家都已經被


    我鏟除幹淨,嫂子,你也沒有後顧之憂了,隻要好好教導小武,讓他健康成長,這才是最重要的。”


    陳氏哭了一陣,這些天來,她的心理壓力太過沉重,王離雖說要幫她給孔家報仇,但王離遠在徇陽,發生了什麽事,她都不知道,誰知道王離是不是下一個蘇衡,她一個寡婦,帶著一個孩子,一直強撐到現在,眼下見王離突然回來說,孔家大仇已報,這怎能不讓她放開心中的一切顧慮,放開一直強繃著的弦,痛哭一場。


    “小離,我謝謝你,我……”


    陳氏不知如何感謝,王離見她要跪下,忙虛扶住她,“嫂子,你別這樣,這些都是我該做的,在孔家村,我承諾過,這是王離應該的!”


    陳氏感激道:“小離,我和小武就不和你去京城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已經幫了我這麽多,還這麽麻煩你,我就要過意不去了,若是成傅在的話,他也不會同意的。”


    王離心中大急,“這不一樣!我說過了,傅哥和施哥都不在了,長嫂如母,你和小武都得由我來照看,嫂子你別說了,我是不會同意讓你帶著小武回孔家村的!”


    王離見陳氏還是猶豫,又接著說道:“再說,嫂子你也要為小武想想,傅哥生前一直希望小武能夠進清雨閣,當閣臣,你說要是帶著小武回孔家村,小武還有機會嗎?”


    “這……”陳氏不知如何是好,遂歎氣道:“唉,小離,那就聽你的,不過嫂子也實在不想打擾你,你以後要是娶了媳婦,嫂子就搬出去。”


    王離忽然想到姚漸雪,他摸著鼻子,道:“嗐,嫂子,我都說了嗎,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小武就是我親弟弟,還搬出去住,以後不許再說這話!”


    王離打算休息一日,明日收拾齊了再與陳氏他們去京城。與小武三人一起吃晚飯時,王離見小武左手上有一木雕的手鐲,王離看它雕著一隻青鸞,模樣栩栩如生,便問道:“小武手鐲真好看,是傅哥做的嗎?”


    “不是,爹才不會雕木頭呢!”小武放下筷子,小手撥轉了一下手鐲,陳氏教他專心吃飯,又對王離道:“是小武爺爺留下來的,成傅就一直把它放在小武身上。”


    “娘,爹什麽時候回來啊?”


    陳氏突然被問地說不出話來,王離暗罵自己一聲,沒事提這茬幹嘛,他忙轉移話題,“小武,你的鐲子真好看,能截個大哥哥看看嘛?”


    “好!”小武奶聲奶氣道,將肉肉的小手伸到王離麵前,王離左手剛碰到木鐲,渾身一震,與那日《千藥仙方》的感覺瞬間襲來,王離暗道一聲不好,頭便開始痛了起來,好在不知是王離修煉《千藥仙方》有成,還是受過一次傷,不怕這個了,這次頭疼隻是片刻,便恢複了正常。


    王離呆呆地看著小武手上的木鐲,腦海中浮現的“十二靈脈引渡要訣”八個大字深深震撼住他。


    “我日,真有仙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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