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硯刀呸了一聲,不依道:“誰是小孩子,論輩分我還是你的師姐呢!”


    王離摸了摸鼻子,不願和她再糾結輩分這個事情,與許盛道:“許盛兄,既然你淪落九天並非本意,我們也不為難你。你雖未有殺及無辜,但難免濫殺凡人,這終歸不是善道。之前你留給秦姑娘的信件,我已經幫你送過去了,若是你還存著念想,倒不如早日脫開九天,另尋他道。”


    許盛聽罷怔然,王離抱拳一二,與柳硯刀就此離去。


    這若明城一行,卻不料碰到了大姚的故人,王離忽而念及李雲川來,心中擔憂,如若他也被九天的人給招惹去了,不知又是什麽現況。


    趁著夜色,向西走至天色將明,二人才終於過了若明城所屬的凡俗梁國地界,到了一片郊野。這地方崗阜起伏,莽草叢生,滿目都是幹枯林木,端的一片荒野景象。


    一路上柳硯刀不停追問他在凡俗的往事經曆,王離被問得煩了,便都是隨口敷衍了事。


    柳硯刀性子活潑,到不覺得無聊,她見相思涯遠不可望,遂道:“王離,不如我禦劍帶你吧,就這麽步行著,那得要到什麽時候才能趕到仙閣。”


    王離一聽便搖頭道:“這可不行,現在次州的仙門都知道我身上有寶貝,我們這麽招搖,倘若被人盯上了,豈不是自找麻煩。倒不是我說你,你駕著忘川劍,不日便能趕回去,何必跟著我一塊趕路吃苦,再說我雖然看不見東西,但靈識稍比常人強上一些,認路什麽的,那還不是玩意賬。”


    聽王離又要趕自己走,柳硯刀鳳眼微怒,“沒我帶著你,你不知道在若明城裏頭要遭多少罪,哼,你認得路,那你告訴我,我們現在到何處了,距相思涯還有多遠,前頭是山是河?”


    王離啞然,柳硯刀得意道:“你接了仙閣的任務,就得和我一同去,一同回,怎麽有舍棄的道理,況且你在藥山幾次救我,我可不想承你的人情。”


    搖了搖頭,王離抱拳笑道:“柳女俠果然高義,是王某俗了。”


    柳硯刀心中歡喜,一身青衣俏麗俊秀,她也不落下風道:“王君子承讓,承讓。”


    二人向西走到一林蔭內,見有一座茅草蓋的茶店,便暫且坐著歇息停腳。


    叫店家上了兩碗茶水,王離同柳硯刀說笑著,靈識一動,突然身後感到一道廝風殺來,忙拉住柳硯刀向一旁閃躲開來。


    二人堪堪避過廝風,一道悶聲傳來,方才柳硯刀坐的木凳便瞬間被一道勁氣斬成齏粉,餘勁將地麵都衝成了一個巨大的洞坑。


    柳硯刀見此忙冷汗簌簌從額間流下,王離將柳硯刀護在身後,冷聲道:“誰人再此地偷襲?”


    林間有女子嬌笑聲傳來,“小兄弟離開秘境這才幾日,竟然拜入忘水仙閣的門下,想必是得了不少機緣呢。”


    這茶店本就在荒郊僻嶺,店家何時見過這等場景,受了驚嚇,躲在屋子裏不敢出聲露頭。


    王離聽聲音耳熟,卻不知那人的身份,心道這人知道我去過秘境,莫非是當時劫住自己的那個女人?


    正要問她,柳硯刀一扯王離的袖子,卻是那人已經出現在野店之前,女子咯咯笑道:“你怎麽蒙住眼睛了,難不成是瞎了?呦,還有個美人相伴,可真是豔福不淺。”


    聲音魅而不淫,惑而不蕩,但偏偏能挑逗人的心弦,王離如今靈識強大,心頭遐思一閃而逝,他皺眉道:“你是合歡宗的?”


    見王離能瞬間擺脫自己的魅術,戚憐心頭訝異,她可是運起合歡宗《陰陽和合功》中的魅仙之音,這人隻不過靈脈境的修為,竟然能抵得住。


    她奇怪王離為何要將雙眼被蒙住,看他不認得自己,便知曉他是真的瞎了,遂看了一邊持劍而立的柳硯刀,兀自走到桌前坐下,“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初在秘境裏頭搶了古神的屍首,現在拜入仙閣了,就不認我這個姐姐了?”


    柳硯刀聽那穿著紅衣,帶著麵紗的女人說得曖昧,遂暗中一掐王離的胳膊,傳音道:“王君子,怎麽沒聽你說過你在合歡宗還有個姐姐?”


    王離胳膊吃痛,忙不得哎喲一聲驚叫,這人是合歡宗劫持威脅自個的那女人,我和她能有什麽幹係,便忙推脫關係,道:“你別瞎說,我可不認得你,當初你在秘境裏頭要挾我,這能是姐姐做出來的嗎?”


    戚憐聽王離說的有趣,見他身邊的俏麗的小美人眼角含怒,心思一動,便故作驚訝神態,“是麽,那……那是妹妹記錯了,哥哥對不起,妹妹記錯了。”


    聲音酥麻,挑人魂魄。


    柳硯刀終於忍不住,恨恨一扭王離腰肉,抽劍指著戚憐,問道:“你是誰,為什麽要跟蹤我們!”


    王離搞不懂柳硯刀怎麽這麽大怒氣,揉了揉腰,卻聽戚憐繼續道:“妹妹和他走了這麽久了,是不是該讓讓位,也教姐姐來享享福氣?”


    “呸!”


    柳硯刀啐了一聲,脆聲罵


    道:“你算誰的姐姐,我可沒你這麽放浪的騷蹄子姐姐!”


    “方才你要殺我,心腸如此歹毒,妖女,看劍!”


    柳硯刀心知這一身紅衣的魅惑女子是想以言語激怒自己,便一劍追去。


    劍氣朔起,戚憐飛身躲開,那木桌被柳硯刀一劍劈成了數塊。


    王離此刻已經確定了戚憐的身份,他擔心柳硯刀不敵受傷,便拉住她,朝著戚憐問道:“你找我們有什麽事情?”


    柳硯刀被王離拉住手臂,聽他問話,便道:“還能有什麽事情,可不是見我和你待在一塊,醋意成了怒氣,想要殺我哩,你拉住我做什麽,就讓她殺了我,也好省了你的麻煩。”


    王離一拍柳硯刀的頭,沒好氣道:“胡說什麽,我都不認得她的名字。說你是小孩子還不信,幾句話就被人家惹怒成這樣。”


    柳硯刀聽了王離解釋,俏臉一紅,卻還是強著嘴道:“你又不解釋,誰知道!”


    戚憐嬌聲笑道:“妹妹出手可不比我仁慈上多少。”


    她此刻收了玩心,仔細盯著王離看這,輕聲問道:“方才你們從若明城出來,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剛剛離開藥山仙城不久吧?”


    王離心頭一凜,這合歡宗是冀州仙門,如今竟然到次州來查探藥山情況,這是風聲已經放出去,冀州仙門都要集中到此地了麽?


    之前在仙城他見匯集的修士人數慢慢變少,想來隻是一個過渡階段,現在仙城恐怕已經全是冀州仙門的弟子了。


    “原來你是為的這個。”柳硯刀從戚憐這句話裏終於摸明白了她的意圖,清聲道:“是又怎樣?”


    “完了。”


    王離聽柳硯刀一口承認下來,心中悠悠一歎,這柳姑娘啥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憨了,哪有別人問什麽,你就說什麽的。


    果然,戚憐麵紗之上的一雙美目一亮,她心道沒想自己還真碰上了。她自離開冀州一路飛往次州後,聽得不少修士之間流傳種種仙藥的秘聞,除開那什麽真仙對決,流傳最廣的,便數忘水仙閣一修士身懷望仙筒和鳳形簪兩種仙器的事聞了。


    戚憐行至藥山西邊的凡俗梁國,在一處酒樓落腳,因有地痞出言調戲,便順手整治,未想被人看出是修行之士的身份,還詢問認不認得兩個穿著藍衣青衣的仙長。


    戚憐便順勢套話,得知先前不久有有兩個修士路過此地,還幫他製伏了此地的邪修。戚憐聽得他們的打扮,心中猜測是忘水仙閣的弟子,便一路追了過來,不料還真是碰巧叫她遇上了。


    王離身懷望仙筒的事,戚憐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不能爭得仙藥,這人身上有兩種仙器,真真是天賜的機緣!”


    戚憐一想到這,眼中寒芒略閃,看著身前的王離和柳硯刀,這兩人一個是靈侯境,一個隻是靈脈境,她雖然在秘境中沒有得到什麽機緣,修為不如寧神兒和俞展眉他們暴漲,但也是靈王下巔峰的境界,想要拿下柳硯刀,自然不是問題。


    不過王離在玉樓中力破鄧西樓和秦子夜,合歡宗不善功法,他雖然看去雙眼失明,但戚憐拿不準自己能否穩勝他手,遂袖中素手一翻,從戒指中取出一枚淡白色的靈丹,捏成粉末,悄悄運氣催散開去。


    此刻王離道:“你追我們,定然是想要我手中的寶物,這不用多說都能猜到,不過今日我不像秘境中被你製住要害,你想要憑一人攔下我們兩個人,那可還是打消這心思吧。”


    戚憐抿唇一笑,“我自然是鬥不過你,當初在屍山上,你連古神都敢搶走,司墨仙都拿你沒辦法,我可不敢和你動手。”


    “不過,小女子不善爭鬥,其他手段可是不少哦。”


    戚憐眼眸流轉狡黠之光,王離聽她語氣不對,暗道不妙,未幾便感到體內靈氣提不上勁來,他駭然道:“你這是什麽,用毒?”


    柳硯刀此刻也察覺到道門閉塞,寧橋不通之感,連忙喝問,“你這妖女,使了什麽惡毒的手段,快說!”


    “好妹妹,打打殺殺怎麽是女兒家所為,這封靈神散本是我合歡宗靈王境的長老用來閉絕靈氣、感知神力的神藥,用在你們身上,也算姐姐給你的一份大禮了。”


    戚憐嫵媚一笑,點手揮出三道綿柔指意,正是合歡宗的鎮宗戰法拈花指意,勁氣瞬間封住柳硯刀的經脈,叫她不能動彈。


    戚憐隨即上前禦氣控住王離,就要將他帶走。


    王離體內靈力不聽使喚,心中灼急,自然不能任由戚憐下手,忙左手按住仙門,瘋狂催動仙門引,林間靈氣一陣波動,無數靈氣朝將王離匯集而去。


    感受到四周靈氣變化,戚憐皺眉卻步,不知生了何事,是時靈氣不斷聚集王離的仙門,但靈氣入體便被一股藥力化去,王離心急如焚,感知到柳硯刀沒了動靜,以為是戚憐下了毒手,便橫心大開仙門,教體內十二條經脈全開。


    一時間林木蕭然,風聲大作


    ,好容易抗住體內藥力,將一道靈力順著神門引牽至小指,王離來不及祭出秋水劍,伸手劍氣激射而出,向戚憐刺去。


    此劍氣雖然王離鼓足了勁道,但他畢竟靈力被化,實力大不如前,戚憐揮袖將劍氣抽向另一邊,大片樹木被強橫劍氣攔腰斬斷,驚鳥也亂飛而出。


    柳硯刀被封住經脈,雖然能看的東西,但卻不能開口,王離感知到大致情況,卻不知自己這一劍擊中沒有,連連大聲問了幾下柳硯刀,聽不得回答,忙心慌下胡亂摸住她的手,見她還在自己身邊,才不由得鬆了口氣。


    “柳姑娘,你怎麽不說話?”


    戚憐道:“她被我封住了靈脈,不能動彈,自然不能說話。”


    王離忙側耳聽去,大驚道:“你,你沒事?”


    “你都成瞎子了,都不知那一劍射中沒有,就問我有事沒事,實在太自信過頭了。”


    戚憐輕聲一笑,揮袖祭出一條紅綢纏住王離腰間,飄身踏在紅綢另一端,帶著王離朝北飛去,末了人影飛至天空,才隔空點指一道勁氣,解開柳硯刀的靈脈。


    柳硯刀脫開控製,忙要尋著戚憐離開的方向追去,此刻天際有戚憐的聲音傳來:“好妹妹,你的小男人姐姐借去一用,假以時日必然原封不動奉還給你,你可莫追了。”


    柳硯刀靈力本封,不能禦劍追趕,眼見戚憐帶著王離飛遠,隻得頓腳大恨,但她畢竟不是輕易放棄的人,在茶店丟下一塊靈石,就往北徒步追去。


    卻說王離被戚憐係在紅綢靈氣後頭,在雲端飛著,他隻覺渾身被冷風吹著,便大叫道:“姑娘,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就是要抓我作人質,也好給個靈罩護著吧,我現在體內沒了靈力,這麽被勁風吹著,等到合歡宗也被吹傻了,到時候你要問什麽東西,我可是都不知道的。”


    戚憐聽了莞爾一笑,“就怕你知道也說不知道呢。”


    掐指運開法訣,靈罩將王離也包裹住,他這才鬆了口氣,未過多久戚憐又聽他叫喚道:“姑娘,我這人生來就怕高,你不如帶著我到地上走吧,我這會反正又逃不掉,還能在你眼皮底下溜了不成。”


    見王離有完沒完,戚憐心生怒氣,她美目帶著煞氣,卻是笑道:“在地上走也是好事,不如我飛低一些,一頭牽著你的脖子,叫你在地上跑,這樣可好?”


    那不成狗了?


    王離心知她是威脅自己,忙哈哈一笑,不再說這事,可他終究心中放心不下柳硯刀,她一個小姑娘被定在荒郊野嶺的,若是被歹人看去,豈不是釀成大禍?


    “姑娘,我師妹不知……”


    “放心,我雖然不做善事,但也每到壞事做絕的地步,那姑娘被我解開靈脈,不會有什麽事,公子,你還是擔心自己吧。”


    戚憐嬌笑一聲,引得王離心頭一漾,他見戚憐不再說話,便有意套出她的身份,遂套近乎道:“姑娘,說來你我也算有緣,連番兩次碰麵,在下姓葉名火,卻不知你的芳名?”


    戚憐駕著紅綢,衣袂飄飛,如長虹劃過天空,她道:“葉火?之前我在那個茅店可是聽那姑娘一個勁叫你王君子,難道轉瞬間你就更改了名姓?”


    見自己編造的名字被戚憐一下識破,王離尷尬一笑,不知說些什麽。


    戚憐心中好笑,這人看著時常穩重,時常呆頭呆腦,倒是有趣,遂不知怎的,她竟說出自己名字來,“修行之輩,不作凡俗規矩,小女子姓戚名憐,卻不知公子真實名姓是什麽?”


    她心道你這人被我擄去,自然沒什麽好下場,就是叫你知道名姓,也讓你死得明白,算不得什麽大事。


    王離見她說了自己姓名,也不好意思還藏著掖著,忙道:“在下姓王名離,戚憐戚憐,姑娘芳名婉約纏綿,但總歸帶了一些淒涼的韻味。”


    有你這麽誇別人名字的麽,戚憐翻了個白眼,好笑道:“王離王離,卻也是離別之象。”


    王離心頭一震,被她一語中的說了心事,他心道自個離開前世已有一年,這漫漫星辰如何回歸,隻能望眼興歎,加之此世與姚漸雪分別不得相聚,可不是離別之象麽!


    “怎麽?被我說中了?”戚憐回頭看了一眼王離,見他怔怔不說話,便以為戳中了他的心事,“我一個弱女子被你調侃都沒什麽反應,說你一句就中傷傷心了?這算什麽大男人。”


    王離回過神,他將心中喟歎排除一邊,聽了戚憐的話,笑道:“這可是姑娘說錯了,我隻是想姑娘既然說中我名字中帶著離別之象,何不將我放了呢,也算chéngrén之美嘛。”


    他曉得戚憐捉住自己定然為的是望仙筒和古神之屍等物,那些東西都在玄黃袋中,自己不說出打開玄黃袋的法決,任她將玄黃袋奪走也拿不出裏頭的東西。


    小黑這麽眼刁的看到玄黃袋驚訝無比,老付給自己的東西肯定不是普通貨色,強行打開玄黃袋,王離料她沒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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