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的陳坦聽了屋裏頭的動靜,連忙破門而入,見柳硯刀緊緊抱住王離的胳膊,不由睚眥睜裂,新婚之夜自己入門的娘子竟然靠著一男子身上,怎能不讓他心中憤怒。


    “你是誰,放開我娘子!”


    柳硯刀黛眉緊蹙,“誰是你娘子,我同意嫁給你了麽,強迫之事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呸!”


    陳坦喏喏不知所言,戚憐打量了王離,見他被戮仙老魔擄走之後,不但沒有生事,修為反倒精進不少,心中思量,“這戮仙老魔修為可是神境巔峰,就算我師尊要對付他也頗為棘手,他玄黃袋被我奪走,還能虎口逃生,果真有些手段!”


    既然王離在此,她也不用再為難柳硯刀不放,畢竟得罪一個忘水仙閣內門弟子,這事糾纏起來也多是苦頭。


    “沒想到你還能活下來。”


    此番際遇皆由此女而起,王離對她自沒有好顏色。而這陳坦竟然敢乘人之危,意圖強娶柳硯刀,王離心頭憤怒難以抑製,對身邊的祁一諾道:“祁兄弟,寶劍借我一用。”


    祁一諾遲疑片刻,便將手中長劍交予王離,他不知王離想要做什麽,不過此刻二人同道,他還是選擇相信王離。


    此劍乃古劍宗內門弟子專佩之靈器,王離暗歎一聲好劍,握緊手中劍柄,斜指向下,冷冷道:“戚憐你奪我寶物,害柳姑娘淪落山寨,還想以贈婚來逼迫柳姑娘說出玄黃袋法訣,此事今日便和你做一個了結!”


    戚憐感受到王離節節升高的氣勢,她深知王離的真實實力遠不是其修為境界表現出來的,當日在玉樓中以靈脈境力敵秦子夜和鄧西樓,塔可都看在眼裏,如今王離跨入靈武境,她雖然已是靈侯巔峰,卻也不敢穩拿於他。


    聽了王離所說之話,她不為所動,逼迫柳硯刀說出打開玄黃袋的法決是真,但讓她嫁與陳坦卻不過一個幌子罷了。倘若今夜柳硯刀還不肯說出法決,她的打算便是帶著柳硯刀回到合歡宗,滿飛花自有辦法撬開柳硯刀的嘴巴。


    陳坦聽得半懂不懂,他隻知自己娘子確實是被這戚聖女脅迫來的,但那奪寶物等事他卻不明白,遂抽出一把彎刀,也不顧王離修為遠高於他,提刀邊上。


    “我說放開我娘子,你沒聽見麽!”


    王離朝他看去,寒睛幽光一閃,那陳坦隻覺胸口一悶,身形便突然笨拙起來,一隻腳點在地上,始終邁不出第二步來,未幾腳底漸漸升起寒霜,彈指功夫就將他整個右腿凍住。


    陳坦大駭,此人還未動手,怎麽自己腿就中招了。


    王離輕輕推手,千水萬恨掌綿柔掌意頓開,遠處陳坦登時被拍飛出去,撞塌了一堵牆麵。


    戚憐眸光微凝,心中大駭,方才她也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那陳坦右腿竟就被王離廢了,這手段著實可怖。


    右手一震,長劍順著勁道發出一道顫鳴,王離抽劍而出,靈力透過劍身化作數十道劍氣,如龍卷一般朝戚憐刺去。


    戚憐紅袖擋開,曼妙身姿立刻退卻一邊,躲開劍氣之後,手掌不住顫抖,心驚這王離雖不過靈武初品,但靈力怎如此強勁,見王離緊追而上,一劍刺出數道劍影,袖中纖指輕彈三下,劍光皆被指勁彈退。


    王離右手一震,壓不住後力,往後退了一步才穩好身形,這會柳硯刀飛身而上,她儲物袋被戚憐奪走,手中沒有忘川劍,但玉手揮掌,正是千水萬恨掌,聲勢竟也不弱,與戚憐纏鬥一塊,難分勝負。


    戚憐一手與柳硯刀對掌,一手暗中彈開一道拈花指意,指勁悄無聲息朝柳硯刀臉頰彈去,王離靈識遠非靈境修士可比,自然察覺到危險,遂左手連忙一指運開神門引,劍氣與指勁對在一處,放出一聲脆響,氣浪翻騰,帳紗披散,燭影搖曳,屋內登時亂作一團。


    陳坦捂著胸口從碎磚堆裏站起身,見戚憐都不能拿下王離,不免心頭震驚,見柳硯刀站在王離身旁,心中嫉恨難抑。


    王離拉住仍要上前的柳硯刀,擋在她身前,道:“柳女俠為了救我不遠萬裏跑到冀州來,這仇當然我替你報,你乖乖站在我後頭,別叫我分心。”


    柳硯刀這會已經全然忘了剛剛還被戚憐逼迫的慌張無奈,她紅衣鮮豔,玉臉傲然,“我的仇當然得自己報。”


    見王離瞥眼看來,心中不知怎的登時一軟,“好吧,反正你方才也說了,你幫我報仇的,那我不管啦!”


    嬉笑著扮了個鬼臉,王離搖搖頭,將長劍換到左手之上,此地畢竟是在旁人寨中,若是將人都引過來,恐怕難以斷後,遂盯著戚憐,淡淡道:“戚姑娘,我的玄黃袋在何處?”


    戚憐道:“我早日就帶回宗門了,王公子若是想要取回玄黃袋,恐怕還得陪我回合歡宗取。”


    王離打量戚憐上下一番,果真沒見到玄黃袋,心道她此話固然不假,秦子夜也說過她其間回過宗門一趟,想必就是將玄黃袋交還宗內了。


    暗歎時運不濟,王離左手一扭,挑劍起勢,道:“玄黃袋本就是我的東西,我自會去取過來,


    不過往日舊怨,今日一並算了罷!”


    說完不待戚憐回應,神門引陡然運轉,長劍登時白光大盛,將屋內照若白晝,未幾一道白芒劍氣劃出,赫然是青雲劍訣!


    道門重塑、斬橋重建之下的王離全力使出徵吾神劍,威力遠勝從前,他見劍光浩蕩,破開屋頂,瓦片橫梁頓時殘屑四飛,白光竟然將整個寨子都照亮了,亦有些詫異,“我怎麽比之前靈武修為時更強了,難道是斬橋重建之後,體內靈力會更加凝練麽?”


    戚憐見此劍聲勢駭人,震驚王離實力竟如此強之餘,袖手全力點出十數道拈花指意,但都被劍光消融開來,戚憐無處可躲,正要祭出紅綾飛身躲開,那劍光卻如影隨形,狠狠劈在戚憐嬌弱的背上,她“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飛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祁一諾見王離好生凶猛,連連咋舌,又見戚憐被王離殺了,暗道:“這王大哥可真是絲毫不留情麵,饒是那女子嬌美如花,也斷沒有手下留情。”


    歎了幾聲可惜,陳坦卻被青雲劍訣鎮住,呆呆看著王離,心中不住回蕩那幾個念想,“這人比我還小上一些,怎麽如此厲害……”


    柳硯刀見戚憐倒在地上,連忙上前,一手搭在她左手無名指根,抬頭對王離道:“王君子,你果然留情了,她沒死。”


    王離道:“你要她身死報仇,現在殺了她就是。”


    這時柳硯刀卻搖了搖頭,道:“我才不殺她哩,那隻是氣話罷了,她是合歡宗的聖女,殺了她,麻煩又是更多,不如就這般出過氣就好。而且我那也隻是氣話罷了,王離,你的儲物袋還在合歡宗麽?”


    王離點頭,“留她一命,就是讓她帶我去取玄黃袋。”


    柳硯刀眸子一轉,忽而想到什麽可喜的事情,拍手道:“是極,留她一命,一會讓她帶我們去合歡宗,我們還怕摸不到合歡宗宗門嘛。”


    見戚憐雙目緊閉,心道:“我饒你一命,但你那般折磨於我,我定然也叫你不得好過!嘿,那就先便宜王君子啦!”


    祁一諾忙和王離道:“王大哥,合歡宗女子強勢,你若是擅自闖了宗門,恐怕難以脫身。”


    王離固然不會硬闖,示意祁一諾不必顧慮,將手中長劍交給祁一諾,他又道:“方才王大哥使出的是何劍法,威力可當真嚇人,我看就是陳逸身上沒有傷勢,也抵不住王大哥這招劍法。”


    陳坦見幾人渾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柳硯刀更是自始至終未曾看過自己一眼,心生淒恨,就要抽出彎刀與王離拚命,這時空中風聲大震,一人突然閃在福澤寨中。


    “坦兒,我來看你了。”


    陳坦聞聲連忙向天空看去,隻見一穿著破衣黑色長衫的老者憑空立在夜色中,他看清來人麵容後,道:“是你!這都二十多年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麽!”


    王離見那人憑空而立,雖然衣衫襤褸,但竟然是靈王境的強者,他驚奇陳坦一靈脈境散修如何認得靈王強者,心中生了提防之意,仔細聽著二人講話。


    山嵐朦朧,祁一諾與那人相隔甚遠,故而看不清他的容貌,聽二人說什麽兒子爹爹的話語,心道莫不是這陳坦是那靈王修士的兒子?誒呀,那可慘了,王大哥正搶了他兒子的娘子,這靈王老爹定然要替他兒子報仇,不知王大哥能不能鬥得過這人。


    空中修士似是沒聽見陳坦的話一般,他道:“我算是走投無路啦,教裏眾長老弟子死的死、散的散,我被人追殺了大半個冀南,好容易逃出生天,細細扒了指頭,想來也隻有你這裏能有個留身之地。坦兒,算來你我爺兒倆也有好幾十年不見麵了罷!”


    陳坦吞聲恨道:“什麽幾十年,也就二十六年罷了,對你這個仙人來說也就是彈指的功夫。我娘被你糟蹋了,你嫌棄我娘出身凡俗,便將我們丟在福澤山脈裏頭,我三歲的時候你來過一回,往後就是娘死了你也沒來過,我可是記得清楚!”


    那人歎道:“不是我忘了你們娘倆,其間的事情太過紛雜,我說不清。二十六年,我也沒二十六年可活了!”


    陳坦挺直了腰板,道:“我今夜成了婚,有了媳婦,我已經在宗廟前立下誓了,今後我和你陳家斷絕幹係,你做你的仙人,沒你我在這寨子裏頭照樣過活,你從來便都不是我爹。”


    那人聽了此話,沉默片刻,良久才幽幽一歎,正要開口,卻聽旁邊有一女子聲音傳來。


    “呸!不要臉,誰是你媳婦,你這強迫人、趁人之威的下流種,要成婚和你爹成婚去吧!”


    柳硯刀黛眉倒豎,擰牙罵道。


    那人一怔,旋即放聲大笑,“坦兒,你這媳婦看來於你頗有意見啊。”


    陳坦沒料到柳硯刀拆了他的台,他麵色微沉,哼道:“這是我的事,也輪不到你來管。”


    這會子寨中不少寨民察覺到寨主府的動靜,紛紛披了衣裳挑燈趕過來,見空中竟然有仙人飛在天上,不少人都跪拜下來,那人見寨民都聚集此地,便喝聲道:“我乃爾等寨主陳坦之父,天


    罡教守寶長老陳逸是也,今日來此,便要暫歇此地,爾等不必慌張。”


    王離和祁一諾聽此對視一眼,王離傳音道:“祁兄弟,那跛子看來算得可真準,不但教我要找的人算到了,就是你要找的人也算到了。”


    祁一諾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訝,“誰會想到,這陳坦竟然是陳逸的兒子呢!”


    王離看著空中那道人影,補充道:“還是私生子。”


    “祁兄弟,但我看他和你說的不對啊,你說他身受重傷,我看他不是好好的麽?”


    祁一諾皺眉道:“他被數仙門長老圍剿,受傷定然不輕,不過此時在眾人麵前端著罷了。”


    王離聽了這話,心道這陳逸竟然能躲過數仙門長老的圍剿,本事不小便可料想,祁一諾師父竟教他一人來捉拿陳逸,可真是糊塗了心思。


    卻說祁一諾見了那陳逸,捺不住心頭激動,眼見宗門命令就待自己了結,他怎麽克製得住,遂也不與王離打聲招呼商量對策,提劍就衝了上去。


    “陳老賊,吃我一劍!”


    祁一諾跳身飛至空中,一劍揮砍,一道黑色劍氣融在夜空之下,當頭就朝陳逸頭頂劈下。


    王離被祁一諾突然動手嚇了一跳,見那陳逸不慌不忙躲開其劍,手掌一立,祁一諾便登時被一股巨力推開,摔倒在地上。


    王離上前拉住祁一諾,低聲道:“你也太心急了,怎麽不和我說一聲?”


    不說祁一諾借了他靈劍一用,單單是肯陪他一起來救柳硯刀,王離便要幫他捉下陳逸,可祁一諾一聲不吭就衝上去,免不了讓陳逸有了防備,想要趁機下手可就沒戲了。


    柳硯刀亦是跑到王離身邊,低著嗓子問道:“怎麽了,為什麽要和這老頭動手?”


    “這說不清楚,事情結束再告訴你。”


    王離抬頭見陳逸飄然飛至三人麵前,祁一諾站起身,又指劍對著陳逸,陳逸見了祁一諾身穿的藍衣,才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古劍宗的人。”


    “你們可真是追我追得緊呐!”


    陳逸頗為惱恨,他一路被古劍宗、壙埌雲清宮的修士追殺,好容易脫身開來,沒想到一個靈侯境的小修士竟然也敢對自己動手,這讓他何其憤怒。


    彈指激射出一道勁氣,祁一諾劍尖一震,右手一麻,便要脫手扔出長劍,可他心神一聚,忙捏緊右手,不讓長劍離身。


    陳逸見此驚疑一聲,他看尋常一指,卻是動了八成的靈力,這小子的長劍竟然沒有被他掙碎,看來此劍非比尋常古劍宗弟子所佩之劍。


    抬手又對著祁一諾麵門而去,他手臂酸麻,如何來得及抵擋,這會卻有一手從祁一諾身後迎了上來,與陳逸右掌對在一處,二人皆是震開三步。


    陳逸忙向出掌之人看去,見隻是一靈武境修士,神色一呆,頗為不敢相信。


    靈武境的修士能擋住他全力一掌還不相上下?


    就算此時他身受重傷,外強中幹,實力不及巔峰三成水平,但也是貨真價實的靈王境上品修為,這小子一個靈武境修士,就能和他對掌?


    陳逸不信邪,凝氣運轉體內靈力,兩手疊掌,朝王離拍出一條大河虛影,滾滾波浪,竟教山腰福澤寨都被淹沒一般,草木橫飛,甚是駭人。


    王離喝出一口氣,星空之下,耀古之輝赫然亮起,無數星辰之光照在王離身上,宛若仙光臨世,他雙掌手腕皆有星芒亮起,運開千水萬恨掌,綿綿掌意和著浩瀚星河光輝,竟將大河虛影拍碎開,波濤之聲如擊巨山,成了碎水斷河的哀鳴。


    陳逸被綿綿不絕的星光正中胸膛,他本就虛弱單薄的身子立刻又消瘦幾分,咳出一大灘黑血,氣息登時紊亂,見夜下王離如仙降世,他怪笑一聲,“果真是少年郎君,我這老頭子敵不過你啦!”


    說著勉強坐起身,兀自道:“我是鬥不過你,可我來這寨子,不是給你們受氣的!”


    盤腿而坐,不顧眾人驚訝眼光,雙手連掐指決,緊閉雙目突然一睜。


    “定仙盤,開!”


    隻見寨中祖廟方向登時升起不盡的黑白光芒,未過多久,山中一道巨響,一隻小小的黑白雙色羅盤破開祖廟,飛至陳逸頭頂不住旋轉。


    王離見那羅盤模樣,心神震驚,那赫然與前世道教陰陽魚一般無二,這定仙盤是什麽東西?


    陳坦見祖廟裏突然飛出一隻黑白羅盤,不覺目瞪口呆,他在此活了足足二十九年,從不知道這祖廟裏供奉的竟然不是靈位,隻是一個羅盤而已!


    定仙盤在陳逸頭頂不住旋轉,黑白光影將他整個身子都罩住,他嘿嘿笑道:“我天罡教道統傳承何止萬年,如今不過二流仙門,連古劍宗合歡宗這些近古仙門都不如了,但實力不在,底蘊一直藏著,這定仙盤本是和望仙筒一並,乃是上古仙器,若非易教主命我來取,也不會早早就拿出來。”


    “我實力不如易教主,施展定仙盤威力自然不能和易教主比,但對付你們,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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