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離從京都一路向北,在江百川護送之下,途中未加歇腳停留,曆經月餘,終於趕到琳琅。


    琳琅屬大姚北部重地,接大真喀裏山脈邊緣,往北則是無邊無際的草原,是兩國之邊界,之前大姚與真人沒有撕破臉皮時,兩國在琳琅互開市貿,以通有無,真人以牛羊獸皮、駿馬換取大姚的藥物、鹽茶等物。


    因大姚售賣與真人的東西大多容易種植製作,而價格卻不便宜,於真人而言又是極缺極需之物,真人用馬匹獸皮換來的銀子,又回流到大姚手裏,故多年以來,大姚雖說每年都要給真人納貢,但納貢之錢財與琳琅所賺取的銀子和馬匹物資相比,是九牛一毛了。


    王離與三百餘名士兵在城關之外通了姓名和文牒,隨後見一身材瘦弱的中年男子領著一眾將士,親自為王離打開城門,迎接道:“怒濤軍率臣喬舸恭迎王卿相。”


    不知這喬舸為何如此隆重迎接自己,王離謝過禮,“喬帥多禮了,這位是一路護送我的江百川江將軍。”


    江百川忙見過喬舸,喬舸點頭道:“江將軍護送王卿相有功,此事我會回告段司使,功勞必當落到實處。”喬舸側身讓出身位,朝王離道:“王卿相,我們邊走邊說吧。”


    王離與喬舸並排,進了琳琅城內,聽喬舸道:“王卿相來之前,前路的報信我便已經看了,段司使說王卿相來此是為抵禦異獸,兼有治療傷員、振奮士氣等事,王卿相,說實話,喬某素來猶惡閣臣,但喬某雖在邊關,京都之內的事情也略有耳聞,知道王卿相與那些閣臣不是一路,如今竟為我怒濤軍百萬性命,而不惜來此危岌之地,喬某敬佩萬分!”


    喬舸身材瘦弱,頷下些許枯須,細眼低鼻,麵容看去不似威嚴之人,但語氣聽來頗有昂揚之姿態,王離看著身邊這個矮他一頭的、手握重兵中年元帥,道:“喬帥,王離隻是做些自己認為對的事,並無考慮其他,若說喬帥為此便敬佩與我,那小子就得汗顏了!”


    喬舸大笑,“殿學士嚐與我說,王卿相善藥術,精文學,長諸事而弊短乎己,今日有幸與王卿相一見,誠如斯言呐!”


    一旁的將士也俱是大笑,有一壯漢揶揄道:“王卿相,我們這些粗人得知你要來邊關,起初都是不信的,我鄭胖子還和他們打賭,結果他們都賭你不會來,沒人篤信你能來琳琅!今日不曾想,王卿相還真來了,可是悔死胖子我了!要是當初拚上一把,賭你會來,胖子可就發財了!”


    王離聞言亦是大笑,“軍中賭博,你們可都犯軍規了!這是不打就招啊!”又念及李雲川,王離歎道:“隻可惜仙流兄被真人擄去,眼下已然過去快兩個月了,仙流兄生死未知啊!”


    喬舸搖頭道:“那日真人驅使異獸闖入琳琅,城內一片混亂,那異獸速度奇快,且尋常箭羽無法對其造成傷害,用床弩亂射之下,才將他們驅逐出城,等平定後,殿學士已然沒了蹤影。本來殿學士打算過幾日回京的,卻遭到此難,唉!”


    一旁將士俱是默然,王離問道:“真人難道沒有以仙流兄做人質,出言談判嗎?”


    喬舸道:“自那日之後,真人一直不見動靜。我調了一直輕旅往喀裏山脈繞去,望他們能去真人那打聽一些情報過來,如今過去這麽久還不得消息,怕是也遭到不測了。”


    這就奇怪了,真人捉了李雲川,過去這麽久,卻不以人質出來談判,王離開始搞不明白真人的用意來了。


    “李殿學士天人吉相,一定不會有事的。”江百川安慰道,但眾人聽著卻都是心中惶惶,王離心中長歎一聲,忽想到曹皬,便問道:“曹將軍呢?怎麽未曾見到他?”


    “曹皬因屢犯軍令,被我暫時免了職,關禁閉呢。”喬舸道。


    王離心道隻有曹皬與異獸正麵戰鬥過,他得找曹皬詢問那些異獸的詳細信息,遂到了自己的住處後,與眾位將士道過謝,從喬舸那打聽了曹皬的住處,便獨自去了。


    琳琅地勢不算太高,但足以稱為高原了,但不知道為何,王離卻沒有任何的高原反應,前世他在紮陵湖牛頭山上,可是受夠了缺氧的痛苦的,莫非是修煉了十二靈脈引渡要訣?


    也有可能,怎麽說也是仙法,雖然是基礎的,不過煉了也算半個仙人了不是。


    琳琅因曾經是兩國互市之所,故而城中有許多真人風俗的建築。真人旅居草原,住的都是圓頂的紅色帳篷,倒和前世蒙古包有些相似,不同之處也就是顏色,這兒的帳篷都是鮮紅的,似火焰一般。


    曹皬的住處是一個較大的紅色氈帳,門口站著兩個哨衛,看似是看守曹皬的。進了氈帳,王離就聞到不小的酒氣,見曹皬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榻下倒了一地的酒罐子,王離不知道這小子從哪裏搞來的酒,坐在床邊,拍了拍曹皬,看他不見反應,有加大力氣推搡道:“小皬?醒醒,喬帥來了。”


    “啊?”曹皬猛地一起身,暈乎道:“喬都統,我沒喝酒!”睜眼看到是王離後,這小子鬆了口氣,又忙驚訝道:“王離大哥,你怎的來了?”


    “我不能來嗎?”王離站起身,踢了踢地上的酒罐,“你小子可以啊,這酒從哪搞來的,你就不怕被發現嗎?受罰其間還敢冒犯軍規,真有你的。”


    曹皬捂著腦門,“這酒是剛進城的時候,從真人販子那搜來的。”他神色黯然,道:“王離大哥,你是奉命捉我回去的嗎?有什麽罪我都認了,隻是現在李伯伯生死未知,我要救回李伯伯,才能和你走。”


    曹皬是被關出毛病了,不過也是,連著兩次被異獸擊退,還犯錯致使李雲川被真人擄走,曹皬心中積壓了不少負麵情緒,又被喬舸關了近兩個月的緊閉,整日在這裏酗酒昏睡,見王離來,便以為是來捉拿他回去定罪的。


    “我來這不是捉你的。”王離沒好氣道:“你現在知道錯有什麽用,當初仙流兄來琳琅,為的就是勸你不要這麽激進,現在好了,你不聽,釀下禍端,你爹肯定氣瘋了。”


    曹皬聞言心頭更亂,他迫不及待地來琳琅領兵作戰,一是為報曹皓二人的仇,二是為想曹明望證明自己,如今卻事與願違,犯下了這等罪過,他看著王離,問道:“那王離大哥來邊關是為何事?”


    王離將來意與曹皬說了,“你與真人異獸接觸不少,我來問問你,那些異獸大致有多少,體型特征又是什麽樣子?”


    曹皬聽王離來琳琅是為了對付異獸,他心中不由訝然,這藥術極高的王離大哥,竟然有辦法對付那些讓姚軍都頗為頭疼的巨獸?


    “那些異獸數量大概不下百頭,體型巨大,速度還極快,主要是尋常箭矢難以刺破其毛皮,最神奇的是陣上無人驅使這些異獸,但它們每次侵襲目的都極為明確,彼此進攻也都有章法,像是,像是懂戰術一般,那次進攻到城內,若非喬統帥及時想到用床弩,琳琅恐怕早就失陷了。”


    曹皬皺眉思索道:“那些異獸模樣像是狐狸,但頭有兩角,渾身都是黑色的粗毛,四足平站,與駿馬高度無異。”


    王離心中有數,這些異獸都是風絕。那日在行宮中遇到過一頭,但就他見識到的,這風絕不像是有智慧的,應該是有人暗中驅使,不過驅使異獸,用的什麽法門呢?


    從曹皬那回來以後,王離又與其餘將士打聽了不少消息,到了晚上,王離吃了送來的晚飯,想到今日還未見到關舜劍,便尋思去找他,看看他近況如何。


    夜下琳琅帶給王離的感覺極為不同,抬頭望去,星空璀璨,大小星辰如寶石般閃爍,散落天穹,仿佛舉手便能摘下一般。


    王離沒能看見銀河,心中喟歎,難道這都不在銀河係了嗎?


    琳琅寒冷,王離裹緊棉衣,一路士卒點著火把,護著王離往舜劍的住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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