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成年,據大姚祖宗法,理應南巡列道,以施恩澤。


    而很多儲皇在即位之時已逾成年之齡,上次天子列道,已是百年之前了。


    徇陽從三年前開始在城府正中央修繕行宮,包括徇陽城正南麵的大禮門,以及貫通行宮正門與大禮門之間的端禮路。


    行宮傳承久遠,外圍有城牆將宮內與外界隔開。


    行宮分為南北兩個部分,南部是大姚皇處理政務、接見臣子的地方,北部則是後宮,為大姚皇及皇後妃嬪等女眷的居所。


    晴兒從西邊書房裏整理了書籍,端著書篋向行宮西三所南端的大院走去。


    今日便是放榜了,再過兩天就要掄才大典,到那時候宮裏就要熱鬧起來了。


    小丫頭想到這裏總有些興奮,從京城搬到這來可是悶死她了,雖然前幾天和姚漸雪偷偷溜了出去,卻沒睡上一天好覺,更別說玩了。


    公主昨日身體有些不適,太藥師說是水土不服,再加上風寒,故而發病。


    昨晚她服侍公主吃了幾劑藥,卻沒見好,太後心疼得有些發火,要不是公主護著,她可要被罰了。


    小丫頭心中念叨著,公主你快點好起來吧,不然晴兒都要急出病啦!


    晴兒抱緊懷中的書篋,加快了步子。


    這是公主吩咐她去找來的書,她得快些去拿給公主,好讓公主解解悶。上次從玉城回來後,公主還帶回了一個書篋子,讓她好好鎖起來,都不讓她看那裏麵是什麽東西,怪神秘的。


    穿過院門,直走進正房裏,晴兒抬起手臂攮開暖閣的門簾,看到姚漸雪穿著單衣站在桌前讀著什麽,忙驚呼道:“公主!公主怎麽起身了,還隻穿了一件衫子!快去床上躺好,這要是病情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姚漸雪輕笑著,絲發披在肩上,小臉有些蒼白,麵容清減,雙眸略顯得慵懶。


    “小丫頭,你可放心,有我給你頂著,母後不會罰你的。”


    晴兒撅了撅嘴,放下書篋,拉著姚漸雪,將她按在床上,仔細蓋好被子後才道:“我可不怕太後罰我,晴兒是隻想公主早日康複,不然晴兒看著也心疼。”


    說著打開書篋,選了一本放在姚漸雪手邊,“公主可不能再這樣不在惜身體了,有很多人關心你呢!”


    “行啦,知道啦!”姚漸雪微抿朱唇,“小妮子可真討人歡喜。”


    她揚了揚手中的箋紙,道:“這是宮外邊傳進來的兩闋詞,說是蘇大公子在臨江樓被人狠狠批了,這便是那人做的詞。”


    “蘇大公子?是禦閣卿家的蘇嘯風蘇公子嗎?”


    “是他。”姚漸雪纖指打開折好的箋紙,“剛剛看得好好的,被你給打斷了。這兩首詞可是一夜之間名震徇陽呢!”


    晴兒憨笑道:“那公主覺得如何呢?”


    姚漸雪將方才那篇又看了一遍,道:“隻是男兒間的東西,我看來是不懂的,皇弟應該亦不大喜歡,太消極了。不過說起來應該是極好的。”


    晴兒收拾了一下桌案,從妝奩裏取出一把玉梳子,將金鏡支在姚漸雪麵前,開始給姚漸雪梳頭。


    “那另一首呢?”


    姚漸雪凝眸看向第二首,道:“這首也是《臨江仙》,待我看看——”


    姚漸雪自第一句“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便深陷進去,輕聲讀了起來。


    待讀到“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之時,雙眸流露異彩,呢喃反複,隻覺得其中有千百種柔腸。


    再往下看“琵琶弦上說相思”等句,愈發覺得精美絕倫,連晴兒幾次喚她都沒注意。


    晴兒有些惱了,嘟著嘴不再說話。


    姚漸雪用手摩挲著箋紙,道:“不曾想這徇陽還有這等人物,卻不知是寫給何人的。”


    晴兒悶聲道:“一定是寫給歌姬的,寫這首詞的一定不是個正經人。”


    姚漸雪莞爾,“晴兒,這寫詞多有指代,不能如此妄下結論。快去將筆墨拿給我,我要抄錄下來。”


    “誒呀,要是弄髒被褥可不好啦!”


    “換了就是。”


    ……


    王離經昨晚在臨江樓上抄了前世賢人的兩首詞後,名氣大漲。整個徇陽城的酒樓茶肆都有人在唱“滾滾長江東逝水”,到底越江因此多了個“長江”的稱謂,這是王離始料不及的。


    而歌姬則是爭相彈唱“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等句,動情處無不掩淚歎息,傷感身世的。


    時人皆在談論,這能寫出兩首文風極不同詞作的到底是何人士。


    這些王離卻是不知道了。


    他昨夜同李雲川一起回了曹府之後,一夜無話。到第二日清晨,舜劍來他屋裏說曹皬醒了,請他再去看看。


    想到曹皬手臂上的爪痕,王離想到《千藥仙方》上記載的“風絕”異獸,尋思正好去打聽他這傷是怎麽落下的。


    清晨薄涼,王離披好衣服就隨舜劍去了。


    進了曹皬屋裏,舜劍一言不發地站在王離身旁,還是那般個性。


    曹皬靠著背枕坐在床頭,氣色較昨日已經好了很多,有丫鬟坐在床邊喂他吃湯藥。


    瞧見到舜劍,曹皬神色一變,低頭裝作沒看見。


    舜劍不以為意,對曹皬道:“這是拙翁請來的藥王,是他昨日救了你。”


    曹皬吃驚地抬頭看著王離,眼前的男子看著隻比自己大上幾歲,竟然已經是藥王了?他想要起身拜謝,被王離止住,“三公子不必多禮。”


    “救命之恩,曹皬永記於心。不知恩人尊姓名?”


    “我姓王,單名一個離字。不必叫我恩人,我長你幾歲,你叫我離哥就是。”王離走到床邊,丫鬟主動退開,“我看看你身體恢複得如何了,一會有些事情我還得問你。”


    王離左手中指搭在曹皬無名指指根上,經昨日靈氣滋養,曹皬身體恢複極快,明日便能痊愈。


    王離鬆了手,問道:“你那日是在何處飲酒的?同你一起的有哪些人?”


    曹皬皺眉思索道:“就在臨江樓上。那天是範海請我去飲酒的,就是太常生範玄通之子。同行的還有一個玉城許姓的人,一共就是三人。”


    “玉城姓許的?”王離一驚,“是叫許盛還是叫許況?”


    曹皬奇道:“離哥怎麽知道的,那人正是叫許盛,離哥認識他嗎?”


    果真是熟人,王離心道何止認識,還和他弟弟幹了一仗呢。他拉開曹皬的袖子,問道:“這傷口你還記得是怎麽落下的嗎?”


    “這……”曹皬看著自己手臂上結痂的爪痕,呆住了,“這是?”


    得,他自個也是懵逼的。王離起身,朝他道:“你身體已經沒事了,不必多想,好生休息。”


    和舜劍出了門,王離嚴肅道:“舜劍大哥,三公子被人下毒一事,你一定要告訴盛選公暗下調查,不能走漏風聲,尤其盯好巡道台的那些人,如今真人在內,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都要防備著。”


    舜劍眼神中閃過厲色,微微點了點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諭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閑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閑愁並收藏諭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