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買賣很講究方式方法,像馬長玨這樣問價等於告訴對方:我很心急要你的東西,不管開多少價我都要。


    在古董交易中,無論你多麽迫切地需要賣家手上的物品,至少問價時的狀態一定要“矜持”,這就叫欲拒還迎,欲擒故縱。馬長玨是這行裏的老手,當然懂得這些基本的規則。他之所以會如此爽快,就是因為他想得很明白,這種等級的物品,即便我們三人掏空口袋都不可能買得起,所以隻要他出的價格在我們所有存款的數額內,我們就算賺到了,否則按照實際價值,我們不可能有能力將東西納入囊中。


    裝聰明和真聰明的區別在於,前者無時無刻都在裝,而後者不該裝時絕對不裝。


    聽了這話,易汗青嗬嗬笑道:“馬老板果然識貨,這邊李大哥也是爽快人。談價的事他全權托付給我,所以我也報個實誠價,一步到位,你別還我也不加了:一個佛首我要價八十萬,李大哥手裏一共有四個,所以總價三百二十萬。”


    聽了這個數,我估計馬長玨都能高興瘋掉,因為一個佛首就是無價寶,何況四個一起才賣三百二十萬,這幾乎相當於是白撿。反正馬長玨的主要買家是在港台地區,k市管理再嚴對他影響也不大。


    所以馬長玨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答應道:“沒問題,咱們什麽時候交易?”


    “明天吧,主要是怕人心不誠,要早知道馬老板如此爽快,我們今天就把東西都帶在身上了。”


    “也別等了,就今天吧,帶我們去看東西,咱們一手交錢,一手拿貨。”馬如龍趁熱打鐵。


    “好,痛快。”他一拍手,起身帶著我們去了存放剩餘佛首的地方。那是一棟普通的居民樓,屋子裏麵還有三個像農民的中年人,估計是“保安”了。


    李河龍對其中一人道:“二樹,把東西拿出來唄。”


    那人就從沙發後抬出一個碩大的皮箱,打開後裏麵還有三顆用報紙包裹的佛首,扒開廢紙後,同樣是用泥巴做的假麵,挨個用錘子敲開後便露出金燦燦的佛首,兩個稍小,一個稍大。


    雖然不大的屋子裏擠滿了八個人,但聲音靜得隻有喘息聲,每個人臉上都被鍍了一層金光,看著就像銅人一般,四個農民表情極其緊張,雙眼死死盯著我們,似乎擔心我們隨時會搶了他們的寶貝奪路而逃。易汗青倒是比較鎮定,笑眯眯地抽著煙。


    屋子裏的氣氛就像是兩幫黑幫分子在進行毒品交易,我毫無來由地忽然覺得緊張起來。馬長玨的雙眼是“釘”在佛首之上,就再也挪不開了,他拿出電腦道:“大筆現金交易隻能通過網上銀行過戶了,不過我看幾位老鄉……”


    “沒問題,我有賬號。”易汗青掐了煙,也起身取來一台電腦,打開後穩穩地坐在馬長玨麵前,說道,“希望咱們合作愉快。”


    仔細檢查過每一顆佛首後,馬長玨將三百二十萬打入了易汗青指定的賬戶,對方確認無誤,我們便將佛首包裹起來,放入箱子裏帶走了。


    一路之中,馬長玨都很興奮,他摟著我翻來覆去地說:“兄弟,咱們發財了,發大財了。”


    馬長玨高興的不僅僅是因為賺到錢,最重要的是這種等級的古物能完全提升他在這行裏的名望、地位,而且他付出的也不算多。


    “小馬哥,這些東西都是你的資金,和我基本沒啥關係,所以就別算我了。”


    “這生意是你牽的線,當然有你一份,我可不是裝糊塗的人,背了許多天,咱們就靠這筆生意打個漂亮的翻身仗。”馬長玨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


    能有一筆大收益,我當然也替他感到高興,畢竟三人一體,他能有大收益,肯定不會虧待我,這次的冒險也算值得。想到這兒,我也安心地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陣電話鈴吵醒,接通後,馬長玨的聲音傳來:“兄弟,我栽大發了。”


    我睡意蒙矓的腦袋“嗡”的一下就清醒過來,趕緊問道:“東西是假的?”


    “倒不是假的,但太邪門了。”


    “邪門?咱們不就是賣邪門物品的?難道這東西法力太強,馬哥控製不住了?”我緊張地問道。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馬長玨歎了口氣道:“你還是過來看看吧,電話裏說不清楚。”


    我洗漱一番,便急匆匆出門了。趕到馬家兄弟在k市租的房子,敲開門,隻見馬長玨雙眼烏黑,就像剛被人打了一頓,整個人耷拉著腦袋沒有半點精氣神,和昨天晚上生意做成功時的狀態相比,簡直就像是兩個人。


    “怎麽了,小馬哥?”我進了屋子,陡然覺得呼吸一窒,差點沒喘上氣。“怎麽回事?這屋子裏的空氣好像比外麵分量要重。”我奇怪地問道。


    馬長玨並沒有立刻回答我的疑問,他關上門指著擺放在桌上四個閃爍著金光的佛首道:“你自己看吧。”


    我走到桌前仔細看了看,並沒覺得哪兒奇怪,又觀察了幾遍還是沒發現哪兒不對,便問馬長玨道:“沒什麽奇怪的,你是不是心理作用?”


    “你的觀察力有問題,不太適合吃古董這行飯。”說罷,馬長玨指著其中一尊佛首道:“難道你沒看出,這尊佛首比昨天大了一些?”


    經他提醒,我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尊佛首確實比另外三尊大了一圈有餘,我有些不解地問道:“什麽意思?難道金子自己還會長大?”


    “純金製的佛首自己會長大,這可不是撿到便宜,是我買到金屍了。”馬長玨滿臉既恐慌又沮喪地說道。


    “金屍?是什麽東西?”我訝異地問。


    “把橫死小孩的屍體種上屍蠱後,用金箔抹遍全身,就製成了金屍。因為屍體有蠱咒存在,所以金屍會繼續生長。這可不是什麽詭物或是凶物,這是蠱的一種,而且是異常凶狠的邪蠱,如果留在身邊時間長了,遲早會遭到反噬,後果根本無法預料。你看我現在這副模樣,還有你說屋子裏呼吸不暢,都是因為金屍蠱的存在而出現的狀況。我是老江湖了,卻遭了人算計!易汗青這渾蛋根本就是設局讓我往裏跳呢。”


    我一聽完,腦子就蒙了,因為生意是我介紹的,如果真出了事兒我肯定無法置身事外,想到這兒,我歎了口氣道:“對不起小馬哥,我本來想……”


    “和你沒關係,要怪隻能怪我心太貪。不過易汗青真夠狠的,居然用這種手段騙錢。”


    “你確定這是他做的局?”


    “還用說嗎?他先用便宜的價格讓我們上鉤,將凶蠱轉給我們,當我們明白過來要他解蠱,不就任其擺布了?他能輕易放過我們?肯定是獅子大開口,我是吃大虧了。”


    “可是……可是……馬哥呢?他去哪兒了?”


    “他去搜尋東西了,得先控製住凶蠱,不讓它繼續變大了。”


    “馬哥這麽大本領……”


    “沒用的,他學的是驅魔之法,凶蠱和鬼靈根本就是兩回事,再說蠱物下法千變萬化,所以要解蠱必由下蠱之人親自動手,否則一旦有偏差,就會大難臨頭。”


    我雖然沒親眼見過蠱的凶猛,但k市生活著不少苗人,苗人善使蠱,我曾聽朋友說起過他們寨子裏發生的真實事件。


    清朝時期,蜀地有一個苗人青年進京趕考。臨走時妻子告訴他,功成名就後,一定要回來把喜訊分享給所有親人。


    青年滿口答應,懷揣著理想跋涉窮山惡水來到京城,幾番會試雖然沒有狀元及第,但也高中探花,又湊巧當朝閣老對他青眼有加,不但進了翰林院,甚至還娶了閣老的侄女。


    一邊是老婆孩子,一邊是大富大貴,青年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


    古時交通極不發達,隻要他不回去,他老婆就絕不可能帶著孩子找到京城。青年以為這一生他就可以這樣安然地度過了。結果五年後的新年第一天,全家人在閣老家團圓過年時,青年渾身的毛孔忽然長出極長的白毛,英俊小生瞬間就變成了“白毛猩猩”。


    他是苗人,當然知道這是因為中了老婆下的情蠱,萬幸的是,他老婆不是性情剛烈狠毒之人,並沒有下要人命的毒蠱。


    成了“怪物”的青年人人躲避不及,甚至還有人要殺他“降魔除怪”,他隻能躲進深山老林,自此真的變成了一隻猴子。


    金屍,僅從名字來看就充滿了邪惡鬼魅的氣息,肯定是凶狠到極點的毒蠱,一旦發作,估計我們身上就不僅僅是長出白毛這般簡單了。正當我和馬長玨滿心戚戚時,馬如龍推門而入,那表情就像是剛剛被人捅了一刀,看他這副模樣,我就知道再無僥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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