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蒼的屍首幾乎是頃刻間就被瓜解。


    諷刺的是,琳琅遲遲沒有下得去手,而見勢不妙的魔教教眾,卻爭先恐後地奪走一份“頭功”,一瞬間淹沒在癲狂的海洋當中。


    反抗的餘音很快消止,玄武城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琳琅爬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晌午時分她才起床,拍了拍胸口——那個毒素彌漫的傷口赫然在目,顯然沒有輕易消失,正如清歌所說的,這是後遺症。


    但是心裏總有些不安穩。她推開門窗,見到午後的和煦陽光,心情好了一些。


    她來到樓下的大廳,沒見到聶清歌。


    “嫂子!”遠遠的聶清河倒是一早等候在此。


    “唔……”琳琅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這個稱呼,臉頰一紅,也就沒有再反駁。


    “你是要找我師兄對吧。”聶清河綁著繃帶,看上去比自己傷的重得多,整個人幾乎沒有一處好肉,但仍然嬉皮笑臉,不拘小節,他推著琳琅來到客棧外。


    “他在哪?”琳琅小聲問道。


    “去了不就知道了?”聶清河神神秘秘地也不點破,帶著她到了靈藥穀的標誌性建築,宣武樓。


    “雪珠姐姐?”老遠見到尹雪珠,她吊著半隻胳膊,臉上還有些憔悴,一早也見到琳琅。兩人的關係著實有些尷尬,論輩分,琳琅是要叫一聲小姨,不過尹雪珠覺得這麽叫顯得自己太老,索性兩人便姐妹相稱。


    尹雪珠仍然板著臉,腰上綁著一枚斷劍,像是她空蕩蕩的左臂。


    “啊,你醒啦。”尹雪珠一見到琳琅,板著的一張臉就綻開來:“清歌在樓上。”


    尹雪珠直言快語,反倒讓琳琅有些不好意思。


    “有什麽事嗎?為什麽要上去呢?”琳琅不解的問。


    尹雪珠想了想,道:“他不讓我說,不過我給你透露一點。”


    琳琅點點頭,附耳過去。


    “跟黃岐,跟你爹有關。”尹雪珠道。


    琳琅愣了愣,提起這兩個人的名字,她的臉色就沉了下來。瞧出她一臉顧慮,尹雪珠拍了拍她的肩背,笑道:“不用這麽死氣沉沉的,放心,是好事。”


    “好事?”琳琅將信將疑。


    “當然。”尹雪珠笑了笑,拽住琳琅的胳膊,道:“抓緊我。”


    沒來得及答應,雷厲風行的尹雪珠就一個踏步上了飛劍,整個人垂直於地麵,直朝天空爬升,被她緊緊拽住的琳琅感覺整個臉都快要被狂風肆虐得變了形。


    兩人不一會兒就上了塔樓。


    塔樓上也沒有別人,隻一道兩人都很熟悉的背影,聽到風聲,這背影緩緩轉身。


    琳琅吃了一驚。


    “清歌?”她有點兒不確定——隻因為這個“聶清歌”的臉上起了些許變化,一張冷峻的臉孔多了些幽色的印記,原本墨染的發色變成了黑白相間的花色。


    尹雪珠一愣,道:“又惡化了?”


    聶清歌搖搖頭,道:“不提。這件事日後再說。”


    琳琅還想問,見他這麽說了,隻能欲言又止。


    “琳琅。”聶清歌徑直來到琳琅身前,一雙手輕輕抓起她的兩手。琳琅有些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正巧瞥見一旁的尹雪珠,後者的眼光閃動,傳遞而來的,是一


    種複雜的情緒。


    “啊……”琳琅還想說些什麽,聶清歌已經搶過了話頭:


    “你昏迷了兩天。兩天前的一戰之後,紅蓮已經名存實亡,你爹的事,你也知情。”


    琳琅低下頭,她的眼睛恨不得紮入地裏。


    “不是這件事。”聶清歌抽出兩張凳子——凳子擦得光亮,十分幹淨,他讓兩人坐下,雙手搭在琳琅肩膀上,道:“黃岐,你還記得麽?”


    琳琅無聲——內心裏空洞得隻能發出空穴的哀嚎聲,她也隻能點頭。


    “昨天,我的人在地下水庫找到他,整個人蜷縮在一個小洞穴裏麵,完全不像是那個叱吒風雲的老頭子,找到他的時候意識很模糊,不過好在還活著。現在盤問之後……”


    尹雪珠忍不住插話道:“直接說結果吧,清歌,琳琅的毒,有解藥嗎?”


    聶清歌的嗓音在這裏哽住。


    三個人都沒有進一步發話,因為似乎不用在說什麽,沉默已經是回答。


    “也不是這件事。”聶清歌清了清嗓子,重新開始:“這件事往後我會想辦法。但現在發現一個有趣的東西。”


    琳琅苦澀地張開嘴,抬起頭,正撞見聶清歌清澈的一雙瞳孔,忽然又止住了聲,把咀嚼在嘴裏的話又回吞下去,喉嚨發出沉重的低吟聲。


    “是你父親的事。”聶清歌道:“在他的手記裏麵,找到兩人通信的幾封文書,通過解密和盤問,我們在靈台山找到了他的一處情報箱,裏麵果然有他的手書——如果解答得當,或許能找到解藥的蛛絲馬跡。”


    尹雪珠愣了愣,問:“那就是說,還是沒有頭緒?”


    聶清歌搖搖頭,道:“但是找到另一樣東西。”


    “什麽?”尹雪珠替琳琅問道。


    “一封信。”聶清歌看著琳琅的眼睛——這雙眼睛,從他第一次見到時候的單純明亮,到現在的複雜渾濁,經過了才幾天時間,卻好像跨越了無數年頭。


    “這是你爹親手留下來的,沒有抬頭沒有落款,好像一封無字號的留言,但是內容很有意思。”


    琳琅聽到這裏才有了興致,慌忙抬起頭,眼波流轉,像是說“讓我看看”。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聶清歌手裏捧出一團灼焰,轟一聲,這封還沒解開的密信在他手裏燒成了餘燼。望著聶清歌手裏散落的灰塵,尹雪珠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厚道:


    “你瘋了!聶清歌,你,你這是幹什麽呀!”


    琳琅也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聶清歌搖搖頭,背著手,從身後推出一個箱子,打開,道:“信我看過了,現在讓你們看看。”


    說完,他取出琳琅見過的霹靂槍,在內裏裝上了兩顆彈丸,眯著眼往空中望去,深吸了口氣,朝空中射出。


    兩人還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看見天空沉悶的雷聲轟鳴,滾動的一行字體浮現。


    “琳琳,爹這一輩子做了無數的虧心事,心裏說不歉疚,那是不可能的。在爹還能保持清醒的日子裏,留此書一封,乃是為了向你道歉思過——為父而不仁,隻因你這一女而自豪,無論今後為父做了什麽樣的錯事,唯有一事未曾騙你——作為爹的女兒,你始終是為父最愛的人,往後無論發生什麽,隻希望你能活的幸福。”


    文字並不長,但是琳琅望著,眼裏的淚花使勁打著轉。


    “就這些嗎?”琳琅看了看聶清歌。


    聶清歌點點頭。


    琳琅掉頭就走。


    “誒,琳琅,你去哪?”聶清歌見她一頭紮進背後的客房裏,趕忙問道。


    “女孩子要去哭,你就別裹亂了。”尹雪珠抓著聶清歌的胳膊,搖搖頭。


    聶清歌見琳琅走得遠了,才歎了口氣,道:“解藥的事——又失敗了。”


    尹雪珠看著聶清歌,道:“真有什麽道歉信?”


    聶清歌笑了笑,道:“有或者沒有,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有不是比沒有好一些嗎?”


    尹雪珠歎了口氣,道:“可如果不解此毒,按照你說的,她最後死於非命,魂魄定會受損。”


    “關於這一點……”聶清歌低下頭,臉色複雜,他歎了口氣,道:“昏迷兩天裏麵,我給她檢查過身體,雖然毒素致命,但我在她體內發現了一道真氣——又像是一股業力,始終護著她的魂魄。”


    尹雪珠愣了愣,問道:“還有這種事?”


    聶清歌點點頭,道:“後來我明白,這是你姐姐——尹雪柔死前,給自己的寶貝女兒最後的一件禮物。”


    尹雪珠愣在原地。


    “她……時日無多,這幾天我們不希望受到任何人的打擾。”聶清歌揚揚手,尹雪珠便知道他的意思,點點頭。


    離開前,聶清歌回頭看了一眼尹雪珠,道:“……多謝有你。”


    尹雪珠眼眶有些濕潤,望著聶清歌遠去的背影,忽然問道:“還能見到你麽?”


    聶清歌停住腳步,背著身沒有回答,他遲疑片刻,搖搖頭,消失在尹雪珠的視線裏。


    自此以後,她便再沒見過兩人。江湖傳聞,兩人從西北遊走到江南,馮虛禦風,邊賞中原塞外大好河山,又吃遍了各地小吃,在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風生水起。


    在七月初七當天夜裏,兩人便在沒有音信,這件事也成了江湖秘聞的絕筆。尹雪珠成了四家正道的聯盟盟主之後,曾經在廣袤大地找尋兩人的身影,這一找便是一十五年,也隻是打聽到一些端倪。


    有人說,當天夜裏,兩人深居在遠山當中,女的先殞命歸天,不久之後,男的恰如一道驚龍穿梭到了地裏。尹雪珠根據這個線索,在當地一處翠密山林裏找到兩具屍骨,依偎一起。


    身旁留著一行字:天道難違。


    尹雪珠知道,這是聶清歌的絕筆,她抬起頭,仿佛在細微的空氣裏,嗅到琳琅生前嬉笑怒罵的模樣,又瞧見聶清歌那冰冷到了骨子裏的嘴臉,忍不住蹲下身,苦笑著替兩人樹了一道墓碑。


    慕離從輪回井中脫離了肉身,追著洛雨涵而去,在幽冥地界,他是尊駕為王,一番遊曆之後,回歸冥殿,一旁的判官見狀,立刻恭迎。


    “陛下,幸歸。”


    “她人呢?”慕離皺皺眉頭,問道。


    “此番前去,怕有凶險。”判官的臉皮像澆了油的磨砂紙,又醜又皺。


    “少廢話。”慕離沒有一點兒猶疑,道:“這次不要再出差漏。”


    “是……”判官哪敢忤逆,隻有遵命。


    慕離馬不停蹄,一身紮入輪回井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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