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棠京這麽多姑娘,你能成為我的兒媳婦,這也是天賜的婆媳之緣啊!你跟二郎情投意合,我這為人父母的,怎可棒打鴛鴦?”


    “我此次過來,一來向你賠罪,二來,也是想告訴你,你和二郎的婚事,我再不會反對了!我呢,從現在起,就為你們先操辦起來!”


    “你們如今雖然未曾圓房,卻已同居一室,惹得京人拿這造謠詆毀,咱們呀,待一開春就成親,你嫁入甄府,咱們好好的打一打那些人的臉!”


    “他……他……他跟你們去做什麽?他明明跟我一起去,才回來……”她緊張的盯著甄千鴻,結結巴巴問。


    “誰知道呢!”甄千鴻淡淡的掠了她一眼,又轉向甄安歌,道:“父親這會兒,可能不大好,你回去看看他吧!”


    “二哥,父親為什麽……不大好?”甄安歌的笑,陡然凝固在臉上。


    不待甄千鴻回答,他又急急問:“莫非,父親還是懷疑這事是母親從中作梗嗎?可是那方大人不是已經調查清楚了?母親她也是被利用了,這才牽涉其中……”


    甄千鴻不說話,隻默默盯著他看。


    少年原本喜慶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其實自從周氏被抓後,他就一直提心吊膽的,擔心母親牽涉其中。


    後來衙門放了消息出來,他略略放了心。


    然而這邊心還沒放下來,陳氏卻又要他陪著一起來青竹巷,說是要來給裴玥彤陪罪。


    聽到這話,他的心又提起來了。


    母親是什麽性子?怎麽會輕易給人賠罪?


    這麽多年,不管她做的是錯還是對,她是絕對不會道歉的。


    道歉這種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一旦和別人起衝突,最可能的三種結果是,她跟別人老死不相往來,一見麵就紅眼綠眼。


    要麽,就是跟她不睦的人,過來給她道歉。


    還有一種結局是,跟她不睦的人,出事了,死掉了,就像那位笑起來眉眼彎彎的珍姨娘。


    可她這回卻真的低頭了,真的向裴玥彤道歉了,甄安歌卻因此,滿心驚惶。


    這在他的記憶中,從未有過的事!


    母親生性倔強,甚至有些凶悍,他成長的過程中,無數次看她與身邊人鬥氣恨勇。


    親戚也罷,朋友也好,但凡不中她意的人,總要爭個輸贏。


    他也不止一次,看到她在自己的房間裏詛咒別人的樣子,真的是很可怕,也很醜陋。


    母親也這麽詛咒過裴玥彤,惡狠狠的,咬牙切齒的,用最最難聽的話,咒罵著一個小姑娘。


    就在兩天前,甄安歌還聽見她那可怕的咒罵聲。


    他能看得出來,母親有多討厭裴玥彤!


    不,她對她的那種嫌惡,已不能用討厭來形容了,確切的說,應該是恨!


    她恨裴玥彤。


    雖然他實在想不通這恨意到底從何而來,但他能看出她的恨意。


    其實他真的不想跟她一起過來,做和事佬。


    他心裏其實一直發虛,總覺得母親忽然示弱,必定又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或者,是被裴玥彤抓住了什麽把柄,不得已而為之。


    但最終,他還是跟來了。


    畢竟,她再可怕,再醜陋,她也是他的母親,她是那樣的疼他寵他,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給他。


    他看得出來,母親如今身陷泥潭,他若不伸手拉她一把,誰還會幫他?


    他那位大哥和三姐,成日裏隻想著跟母親要錢,吃喝玩樂,可沒有功夫去體恤母親的辛苦!


    先前見裴玥彤的笑顏,他其實還是抱著一線生機的。


    可此時看到甄千鴻那靜寂幽深的黑眸,他就知道,一定有比造謠更可怕的事發生了。


    而這件事,父親也知道了。


    甄安歌腦子裏嗡嗡直響。


    怎麽辦?


    現在,該怎麽辦?


    “安歌……”裴玥彤開口,打破這室內的死寂,“跟姐姐出去吧!你月兒姐姐正在做糕點,這會兒應是快好了,咱們去……”


    “不許去!”陳氏一把抓住甄安歌,將他扯到自己身邊來。


    她此時已不安到極點。


    甄千鴻這樣子,明顯就是話裏有話,看這情形,應是知道什麽了!


    現在的甄安歌,就是她的保命符,她絕不能讓他離開自己半步!


    陳氏悔不當初,她就不該留著周氏那個老貨的!


    她知道她那麽多見不得人的事,她早該弄死她!


    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動手,甄千鴻和裴玥彤居然就殺了過去,連甄晉言都去了!


    周氏到底都跟他們說什麽了?


    而甄千鴻,這個一向被她揉圓搓扁的孩子,對她那般恭敬孝順,又怎麽會為裴玥彤的事,去見周氏?


    陳氏的目光,最終緩緩的落在裴玥彤身上,那好不容易才堆起的假笑,至此全線崩潰,那刻骨的恨意,亦在瞬間洶湧!


    是因為她!


    都是因為這個橫空出現的死丫頭,不知用了什麽狐媚法子,迷惑了甄千鴻的心智,將他從自己身邊奪了去!


    她定然是在他耳邊說了不知多少壞話,挑拔離間,百般慫恿!


    可是,在這之前,她與自己素無交集,為什麽要來壞她的事?


    難道,她早就知道,這樁婚事,根本就是她和裴明謹的交易?


    所以,現在鬥倒了裴明謹,又要來找她的麻煩了?


    陳氏站在那裏,看著裴玥彤,手指微微縮緊……


    裴玥彤報之以冷笑。


    看吧,這狐狸的尾巴,才縮多會兒,又藏不住了!


    “啊……”甄安歌忽然叫起來,“母親,不要掐我……”


    裴玥彤低下頭,見陳氏的指尖,不知何時,已深入到甄安歌的腕間。


    陳氏驚覺,忙不迭的鬆開了手。


    甄安歌晃著手腕,噝噝了兩聲。


    白皙的腕間,竟是深深的五隻指甲印,最深的地方,已然破了皮,沁出血珠來!


    裴玥彤掠了陳氏一眼,飛快走到八寶格邊,取來繃帶和傷藥,幫甄安歌包紮。


    陳氏顯然也沒料到自己居然抓得那麽深,也是一陣驚惶!


    “歌兒,都怪母親,母親太緊張……”


    說罷,眼淚啪嗒嗒掉下來。


    “歌兒,母親不是故意的……”陳氏吸吸鼻子,“母親心裏好難過!那裴念錦實在太可恨了,她做這些破事兒,叫咱們一家人失和,她不得好死!”


    “母親是真心想要向你緩姐姐道歉的,可是,可是他們好像還在生氣……歌兒,母親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她說著,那眼淚又嘩啦啦的往外淌。


    裴玥彤心中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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