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想甄千鴻的手又忽地伸過來。


    他的動作疾如閃電,哪怕裴玥彤警惕性極高,還是反應不過來。


    “喂,甄千鴻,你再敢亂動,把你爪子烤了!”裴玥彤晃著火鉗,張牙舞爪威脅。


    “想什麽呢?”甄千鴻含混不清回,“你鼻子上有灰,我想幫你擦罷了!啊,好像還沒擦幹淨呢!”


    他說完,又要揚手。


    裴玥彤這回反應奇快,迅速擋臉。


    甄千鴻聳聳肩,把手縮回去,裴玥彤瞪了他一眼,把手放下來。


    然而,就在她放下手的那一瞬間,甄千鴻那雙如鬼魅之手又在她臉上蹭了幾蹭。


    甄千鴻那邊笑得連紅薯也吃不下了,活脫脫一個二傻子。


    裴玥彤決定不理他。


    吃完紅薯之後,她喚青芫端熱水進來,給甄千鴻洗漱。


    沒想到青芫進了房間,看到她,也忍不住咯咯笑,笑得那盆子裏的水都潑出來。


    “怎麽了?”裴玥彤一頭霧水。


    “小姐,你長胡子了!”青芫笑得彎了腰。


    “嗯?”裴玥彤愣怔了一下,轉身去照鏡子。


    鏡中映出一張紅撲撲水靈靈的嬌俏小臉,隻那唇上多了兩撇怪裏怪氣的小胡子。


    裴玥彤現在終於明白甄千鴻是在笑什麽了!


    什麽擦灰?


    他根本就是借擦灰之名來逗弄她!


    “你……”她倏地瞪向甄千鴻。


    甄千鴻大笑著拿被子蒙上頭。


    青芫笑著離開,貼心的帶上門。


    裴玥彤擼起袖子,擰了熱帕子,到炭盆邊上抹了一指頭灰,藏在身後,嘴上卻道:“好了,別鬧了,該洗洗睡了!啊,好困啊!”


    她打了個嗬欠。


    甄千鴻見她疲倦,也就乖乖冒了頭。


    裴玥彤在他冒頭的那一瞬間,迅疾出手。


    可惜,她的手雖快,卻比不過甄千鴻躲得快。


    裴玥彤一計未成,怎肯甘心,圍著床,轉悠著,非得也抹他一個大花臉。


    兩人在那裏周旋,裴玥彤一個踉蹌,差點絆倒。


    甄千鴻眼疾手快,被子一扔,直接把她卷過來,跌入自己懷中。


    “啊……”裴玥彤慌慌道,“沒碰到你傷口吧?”


    甄千鴻含笑搖頭:“沒有!”


    “那就好!”裴玥彤鬆了口氣,“不鬧了,碰到傷口就麻煩了……”


    她掙紮著要站起來,卻被甄千鴻牢牢禁錮住。


    “緩緩,別動!”他低頭俯視著她,“我幫你擦……”


    濕潤溫暖的帕子,輕輕擦拭過她的臉,他的動作拘瑾又溫柔,擦淨她臉上煙灰,便放手讓她離開。


    隻那雙眸子,卻一直粘在她臉上,似是蜜糖,濃得化不開。


    裴玥彤在他的目光中,再次漲紅了臉。


    這該死的臉,莫名其妙的,為什麽老要紅?


    一邊拒絕他,一邊卻又跟他暖昧,她到底要幹嘛?


    裴玥彤捂著滾燙的臉,走到外間去,心裏卻一個勁的提醒自己,裴玥彤,穩住啊!千萬千萬,不能再走老路了!等到這人傷一好,就跟他劃清界限!


    ……


    同一時間,裴府,西院。


    寒風呼嘯,滴水成冰。


    裴念錦在韓氏的屋外,已經跪了足足兩個時辰了。


    從哥哥裴念遠被關進地牢的那一刻,她就開始跪地苦求,求祖母放了兄長。


    可是,一向最疼愛兄長,動不動就心肝肉叫著的祖母,卻好像突然就變了一個人一樣,那樣的冷厲無情,麵目猙獰。


    “裴念錦,你若再跪下去,我連你也扔進去!”


    一隻茶杯扔出來,重重的砸在裴念錦的額角,鮮血立時狂流,但很快的,那血便變成了血霜,凝結在她的發間。


    “祖母,哥哥他曾是你捧在手心上疼愛著的孩子啊!”裴念錦哀聲哭求,“你怎麽就能聽信傳言,要這樣殘忍的對待他?隻是長得像,就一定是那人的孩子嗎?這世上,長得像的人那麽多……”


    “裴念錦,你給我閉嘴!”韓氏尖叫跳腳,“你當我是傻子嗎?你那個不要臉的娘,拿我當傻子!你也要來糊弄我嗎?”


    韓氏今兒本來就氣得三屍神跳,暈厥數次,死去活來。


    對於柳氏這個侄女,她真是貼心貼肺的疼著,把自己最驕傲的兒子,交到她手中。


    她這一生,除了自已兒孫和妹妹,便再沒有對誰這麽掏心掏肺的好過。


    可這個侄女,卻在她心頭,惡狠狠的戳了一刀!


    裴家養了十幾年的裴念遠,當成裴家唯一傳人的裴念遠,居然是個野種!


    而這件事,居然還被裴玥彤這麽堂而皇之的袒露在棠京人眼底!


    因為這事,她的兒子氣得發瘋,丟了官帽,進了大牢,辛苦經營這麽多年,才過上好日子,卻在一天之間,便打回了原形!


    韓氏簡直氣得快要吐血身亡!


    偏偏,那柳氏如今在玉泉庵,那胡千順在順天府大牢,哪一個她都夠不到,自然要拿那野種開刀,好好的泄一下心頭之憤!


    這個孫女,居然還這麽固執,死在外頭苦求,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韓氏牙齒磨得咯咯響:“裴念錦,你還有空為那野種求情,連你自已,都不知道是不是野種呢!”


    “祖母,不要這麽說啊!”裴念錦大哭,“我與那賊廝,生得半點也不像啊!我生得像父親,祖母,你看得到的!”


    “我現在,眼瞎了,什麽都看不到!”韓氏冷哼,“你趕緊給我滾回去!若再晚一步,就進去陪你那個野種哥哥吧!


    裴念錦跪到這時,渾身僵痛,幾欲暈厥。


    見她如此絕情,知道苦求無用,隻好哭哭啼啼爬起來,回了自己房間。


    房間裏連炭盆都沒有,凍得叫人直哆嗦。


    這一夜,注定是個淒涼冰冷的無眠夜了。


    此時此刻,被關在大理寺監牢的裴明謹,自然也不好過。


    這寒冬臘月的,牢房中自然不可能有熱湯熱水供應著,他這時,也是渾身僵冷,趴在臭烘烘的稻草裏,又嘔了幾口血。


    自被關進去,就沒有一個人來看他。


    自家的那些兄弟,肯定是進不來了。


    而東宮的那位太子殿下,此時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裴明謹現在有點吃不準他的心思了。


    按理說,他不會放棄他,也不敢放棄他,他在身邊太久,知道他太多事。


    不過,裴明謹倒是一點也不慌。


    他為東宮那位做了那麽多見不得人的事,自然,也會給自己留了後路。


    他若不仁,那便莫怪他無義。


    隻是,那條後路,暫時還不到拿出來的時候。


    不到逼不得已,他也不想去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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