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裴明謹,還是柳氏韓氏,又或者,裴念遠,裴念錦……


    西院的每一個人,都得死。


    唯有他們的血,才可以洗涮他的恥辱!


    而在這之前,他絕對,會好好的活著!


    隻是這一刻,他實在太難受了。


    他想暫時的,休息一會兒……


    裴長安伸手又摸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酒果然是個好東西。


    連喝了幾杯之後,他覺得心裏好受多了。


    腦子裏有點混沌了,那被自己生生撕開的傷口,所帶來的痛楚,也似乎沒初時那般疼痛鑽心了。


    “少爺,喝點熱湯,再吃點菜!”書山守著他,雖知他酒量不差,卻還是盡量讓他少喝一點。


    裴長安這時已是微醺。


    他倒還記得自己對自己發的誓,要好好活著。


    所以,他很聽話的喝了書山遞過來的熱湯,又挾了幾筷菜。


    從昨兒到現在,他粒米未進,這會兒,倒是真的有點餓了。


    天香樓的雞湯是一絕,喝得他心裏暖暖的,菜的味道也是十分可口。


    裴長安咧嘴,自嘲的笑。


    吃飯還能吃出滋味來,這說明,他真的還蠻強大的,當然,臉皮也夠厚的。


    放在別的男人,經曆了這種恥辱之事,定是要趕緊回家躲起來,一直躲到這事兒平淡下去,才敢再冒頭。


    其實他在解決了胡氏之後,也想回府的。


    可最終,他還是來了天香樓。


    他已經躲了太久了。


    從七八歲到十**歲,他被裴明謹所製,除非節日,很少出門,更別提什麽與友人結伴同遊,遊山玩水,賞花踏春。


    日子久了,他便也不想再出門,隻跟胡氏待在自己那方寸之地,不管是性格和眼界,都變得逼仄狹窄。


    若非如此,他可能也不會把胡氏這樣的人當成寶。


    這些日子,他如困龍出海,跟表兄弟和準妹婿們,一起談天說地,眼界日益開闊。


    所以,雖然這會兒很難受,很想躲起來,但他還是決定,要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的站到世人麵前。


    如妹妹所說,這事雖然恥辱,雖然引人嘲笑議論,可是,他沒有任何過錯。


    他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雖然曾經癡傻過,可那亦是被裴明謹惡意控製。


    他會走出來,從今日便走出來,站到陽光下,活得堂堂正正,像個真正的男人!


    裴長安心裏其實很一片頹廢絕望。


    可是,他一直一直的,拿這些話鼓勵自己。


    隻是,為什麽感覺,這些話忽然就變得,不那麽管用了?


    一股難以言說的狂躁之氣,從他的胸膛升騰而起,如一把詭異的火,在他心裏,熊熊燃燒!


    “少爺,你臉怎麽突然這麽紅啊?”書山一陣緊張。


    少爺酒量不錯,喝酒一向不上頭的。


    以往就是喝醉了,臉也極少會紅。


    可今兒這點量,那臉卻似煮熟的蝦子一般,紅得快要滴下血來!


    “沒事……”裴長安也懷疑自己喝多了酒,便放下了酒杯,推到一邊去。


    “我再多喝些熱湯,把這酒勁驅一驅……”他道。


    “少爺,小的下去給你弄些解酒湯來吧!”書山忙道。


    “也好!”裴長安點頭。


    他來這天香樓,並無買醉之意,就隻是想逼著自己,站到世人麵前。


    既是想要重新做人,自是不可喝得爛醉,叫這棠京城的人見了,還以為他是傷心過度呢!


    書山起來吩咐外頭的兩個護府兵,看護好裴長安,自已自去後廚討解酒湯。


    雅間內,裴長安拿著勺子,大口喝湯。


    然而,越喝,胸口那把火愈發熾盛。


    他感覺有點不對勁,霍地站了起來,拔腿就往外麵跑。


    護府兵並不攔他,隻緊隨其後。


    裴長安才剛跑出雅間,樓梯口便晃晃悠悠的上來了幾個人。


    為首一個,腦滿腸肥,肚大腰圓,著一件花裏胡哨的綢袍。


    那人一看到他,便嘿嘿笑開了。


    “哎喲,這不是盟主大人嘛!”


    “可不是?”他身後一個瘦子也嘎嘎怪笑,“棠京城第一草原盟主,頭上那綠油油的草原,一望無限,都夠養咱們大棠的軍馬了!”


    他這話一出,後頭幾人轟地笑出聲來。


    二樓雅間十數間,這會兒正是飯點兒,正是熱鬧的時候。


    聽到外頭這動靜,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探出頭來。


    見是裴長安,眾人便都沒吭聲。


    畢竟,這位爺剛剛做過那般悚人聽聞的事,誰也不想觸他的黴頭。


    不過,看到外頭那幾個人,人人都覺得納罕。


    這個時候的裴長安,大家都恨不能繞著走。


    外頭這幾人,竟是主動上來找茬兒,還說那般羞辱人的話。


    便算是以前,也沒人敢把這諢號,當著裴長安的麵說出來。


    諢號起得,背後議得,可是,麵上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得的。


    畢竟,這位哥兒再怎麽窩囊膽小,可他那一身功夫,卻是一直沒落下的。


    再者,他在裴府不受寵,可是,他卻始終是許家最愛重的嫡親外孫。


    有兩個大將軍外祖和舅舅,再加上許家那五隻小虎,誰也不會傻到當麵給他難堪。


    更不用說,還是今日這種,“特殊時間”。


    “哎,你們怎麽這麽凶啊?”瘦子不悅叫,“怎麽?我跟我們盟主說句話都不行啊?”


    “你要是再不滾,就莫怪我們不客氣了!”


    兩名護府兵出門之前,裴玥彤也特意囑咐過,叫他們該出手時就出手,可是,卻萬萬不可衝動,傷及無辜。


    裴玥彤是生怕裴長安在羞惱之下,再上了柳氏的當,闖出一些難收拾的禍事來。


    護府兵記住了,所以一直很謹慎。


    “大少爺,不必管這種野狗亂吠!”護府兵鄭良城和鄭良運兄弟倆一邊一個,扶住裴長安,“我們快回!莫要讓大小姐擔心!”


    裴長安腰間的長劍,此時已然拔出了一半。


    聽到“大小姐”兩個字,他又忍著心頭那怒火,硬生生的插了回去。


    這些人,一看便知是故意挑釁。


    他……他不能上他們的當……


    瘦子見他要離開,直接伸手去扯他。


    “盟主,求您聽小的說幾句肺腑之言吧!小的真心是為了您好啊!”


    他瞧著謙卑,可嘴裏說出的話,卻是一句比一句難聽。


    “盟主,您說您今日,糊塗啊!”


    “您殺了那黃阿四,又殺了您那心愛的通房,以後,您可怎麽當這盟主了啊!”


    “您怎麽著,也得把那胡氏留下,這樣,您頭上那草場,才能望擴大經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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