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南檸下意識的回頭,一瞬間,男人在看到她臉的那一刻,錯愕的放開手,驚嚇之中帶著一絲憤怒:“這是什麽東西,怎麽長的這麽醜,本大爺來這裏是找美人的,不是看這個醜女的。”


    沐南檸雖然心中不免難過,第一次慶幸,自己因為擁有這樣一張臉,才不被這樣的人所玷汙。


    男人巨大的抱怨聲讓竹落樓的管事媽媽,花娘連忙小顛過來,她連忙陪笑道:“大爺,別生氣呀!阿醜隻是一個卑賤的雜役,不是我們這裏的姑娘,所以……”


    “那按照你這個意思,是本大爺眼睛瞎了唄!自己掃自己的興致。”男人的聲音依舊龐大,不依不饒。


    “哪有哪有,都是阿醜的錯,她不應該壞了大爺的興致,你看,我再為您找幾個貌美如花的姑娘,保證伺候好您,您看行不?”花娘笑的滿臉褶皺。


    男人又瞄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敢出聲的沐南檸,花娘得意,將沐南檸拉過來,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嗬斥道:“還不快滾,難道要留在這裏繼續惡心這位大爺啊!”


    這一巴掌足足用了九分的力,留的那一分力恐怕也是因為怕她自己手疼,而不是憐惜,沐南檸的臉上立即紅腫起來,嘴角已經有了血跡,她也不敢說什麽,因為她心中清楚,如此此時惹怒花娘,她絕對會受到更巨大的懲罰,她甚至連一滴眼淚都不敢留,連忙慌不擇路的逃走了。


    離開了落花院,便是竹宣院了,沐南檸一點點的走過去,眼淚就像是斷線的珍珠緩緩才眼角滑落下來,她就這麽小聲哭泣,甚至連大聲都不敢出,她輕輕地碰碰自己紅腫的臉,躲在一個角落,將自己縮成一團。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治處,樓高不見章台路。


    遠方誦詞的聲音緩緩在沐南檸的耳邊響起,她也不懂這詞何意,卻莫名的心感淒悲,眼淚掉的更凶。


    竹宣院對她來說就像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天堂,貴胄公子賦詩於此,活在一片清雅的環境之中,而她卻還深處塵埃,也許,這一生,都不可逃脫吧!


    “姑娘因何事而哭泣?”一聲略帶磁性的聲音從沐南檸的上方響起,聲音是那般的溫柔,緩緩的打到她的心中。


    她滿臉淚痕的仰起頭,隻見男子一頭暗墨色的長發,未館起來披散在身後,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柳葉一般的眉宇,此時一雙暗青色的眸子之中帶著一絲疑惑。


    沐南檸一直生活在最低層的汙垢之中,從未見過這般俊美的男子,忍不住愣在了原地,當她意識到後,慌張的將頭撇過去,生怕她這張醜陋的臉會汙了眼前公子的眼睛,想到這裏,她心中不忍傷心,看來一會兒,這位好心的公子就要離去了,被她嚇走。


    “姑娘,你受傷了。”男子眉頭微皺,顯然並沒有在意她的容貌,映入他眼簾的是她紅腫的臉,他連忙從懷中拿出來一張乳白色的手帕和一瓶青瓷色藥罐,放入沐南檸的手中,輕聲叮囑道:“這是我前幾日得到的外傷藥,姑娘若不嫌棄,便將它抹到臉上吧!”


    沐南檸驚訝的抬起頭來,眼中充滿著驚詫與感激:“你不嫌棄我長的醜陋?竟然還選擇幫我?”


    “皮囊不過一外物罷了!又何苦過度在意?”男子輕笑著搖搖頭,又道:“好了,姑娘勿要忘了上藥,我這便離去了。”


    說罷!男子挽袖作勢離去,沐南檸憋了好久,最終朝著背影喊了出來:“公子,你叫什麽名字?”


    “泰安。”遠方的聲音隨著清香的氣息淡淡飄過來,可傳到沐南檸的耳中卻是那便動聽。


    她緊緊的抓著手中的藥罐和手帕,喃喃自語:“泰安,國泰民安,萬物歸寧……”


    “他的人如同他的名字一般,都是那般的溫暖和煦,使人流連忘返。”沐南檸望著裴玥彤的方向,臉上緩緩的展了笑顏:“遇見他,是我一生之中,最幸運的事情,所有人都將我當怪物,醜八怪,隻有他,曾為我伸出過一雙手,從此我的心便丟了,丟在了我永遠都不敢奢求的男子身上。”


    裴玥彤看著她這副神情,腦中不禁想起了白婉的模樣,也是那般的眷戀與憧憬,可是最後的結局,卻是如此的……


    想到這裏,她卻是有些躊躇,淡淡問道:“之後呢?”


    “之後的一年之中,我經常暗暗的找機會去竹宣院去幹活,隻為了偷偷的看他一眼。”


    竹宣院


    琴聲四溢,竹蕭應和,一副淡雅之色籠罩在整個房間。


    欄杆處,沐南檸躲在一旁的角落,手中拿著一把掃把,偷偷的探出頭來,望著眾位公子的方向,看到了自己的心中的公子之後,臉上緩緩的露出了一絲甜美的笑意,笑容渲染在她的臉上,明明是醜陋至極的臉龐,卻不知道為何,因為這絲笑意而變得格外的動人。


    “阿醜,我說老娘怎麽找不到你,原來你這醜八怪在這裏偷懶啊!”花娘凶神惡煞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沐南檸忙不迭的回頭,下意識向後躲去,聲音怯懦:“我,我沒有.....”


    “還說沒有,都被我抓住現成了,如果你再偷懶,就和你那個半死不活的老娘一起滾出竹落樓。”花娘抓住她的耳朵,狠狠的向下擰去。


    瞬間,耳朵一片紅腫。


    “花娘,我求求你,你不要趕走我娘,我會好好幹活,再也不偷懶了。”沐南檸哪還管得上耳朵的疼痛,她此時心中有的隻有讓她和他娘有個落腳之地。


    “真是個賤坯子!”花娘猝了她一句,放下手,正色道:“今日江姑娘有幸屈尊來為各位公子撫琴,你去把“沐琉琴”去擦拭幹淨,記住,擦的時候連一絲角落都不能落下,否則有你好看的。”


    沐南檸迅速的點點頭,應了下來。


    花娘這才匆匆而去,臨走前還不忘狠狠的向她身上掐一把。


    沐南檸不禁心中苦笑:這煙花之地又哪裏分得什麽尊貴與卑賤,都不過是那些貴人的玩物罷了!


    花娘對她如此欺負,也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而她,不過是最好的發泄對象而已。


    花娘自己又何嚐不是一個被人差使,辱罵之人嗎?


    “沐琉琴”,這琴如同琴的名字一般,用的是上好的琉璃裝鑲琴身,上麵偶有一兩顆珍珠在上麵閃閃發光,整個琴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顯得格外的透明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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