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斂醒來的時候,正是中午時分,陽光照進屋內,平添一份暖意。


    正想著坐起身來,右手一動,忽而觸碰到一片光滑溫潤。宴斂心中一抖,扭過頭來,正對上景修然安靜祥和的側臉,他驀然一頓,而後默默地躺回原處。


    瞪著眼睛盯著頭頂上的房梁,也不知過了多久,宴斂僵硬著身體,隻覺得手心碰觸到的地方越來越灼熱,他小心翼翼的側過身體。想了一會兒,心裏唾棄一聲,換上左手,貼了上去,慢慢的滑動,雖然隔著一層布,卻並不妨礙他腦海裏呈現出若有若無的兩瓣輪廓。見著景修然完全沒有醒來的預兆,宴斂的呼吸越發的急促,手心劃過的範圍越來越大,最後幹脆慢慢的揉弄起來。


    “嗯——”隻聽著耳邊傳來景修然輕輕的一聲□□。


    宴斂動作一滯,他臉上燒得厲害,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良久的寂靜,身邊的人除了最開始的那一聲,便再也沒了動靜,宴斂頓時鬆了一口氣,正想著把放在圓潤的翹|臀上的手拿回來。忽而身旁的人動了,一個翻身,左手徑直撘在了宴斂高聳的下半身上。


    嗷……宴斂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約莫是覺得硌手,這人胡亂摸了兩把,見著實在抹不平,隻好將手抬到了宴斂的腰間。腦袋在宴斂脖間蹭了蹭,呼吸漸漸平緩,終於是消停了下來。


    宴斂瞪著眼,張著嘴,脖頸上是深深淺淺的灼熱呼吸。明明是旌旗招展,卻偏偏一動也不敢動——好憋屈的感覺。


    聽著耳邊急促的心跳聲,景修然很是滿意的勾了勾嘴角。眯著眼,暗罵了一聲呆子,緩緩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呆了多久,身邊平緩的呼吸聲終於有了波動,宴斂扭過頭,正好撞進景修然清澈的眼睛裏。他紅著臉,幹巴巴的說道:“你,醒了?”


    “嗯。”景修然坐起身來,褻衣將亂不亂,露出精致光潔的鎖骨。


    宴斂暗了暗眼神,瞄了兩眼,而後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下一刻便見著一名中年男子領著四個小廝推門而進,捧著麵盆,手巾,青鹽,皂團,服侍著景修然洗漱,宴斂瞧著這些人幹淨利落的動作,丁點兒碰撞聲響都沒有。


    輪到宴斂,他頗有些拘束,隻好學著方才景修然的樣子,該伸手時伸手,該抬腿時抬腿,動作好不僵硬。


    收拾好了,景修然便帶著人急匆匆回去了。宴斂沒挽留,不知道怎麽的就覺得心虛。


    出了房門,桌子上已經備好了午飯。見著宴斂出來,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宴攸鬆了一口氣,給宴斂盛了一碗米粥,道:“大兄一連昏睡了三天,可把我們嚇壞了,要不是司徒大夫一再保證你隻是累著了,休息夠了便會自然而然蘇醒。我們都要把你弄到護國寺裏請高僧做法了。”


    說到這裏,又是一頓:“那位也擔心的不得了,每天都要來兩三次呢!要不是顧忌著某些有心人猜疑,隻恨不得每天守在你身邊才好。”宴攸心中一歎,那副焦急的模樣,卻是做不出來的。


    宴斂喝粥的動作一頓,也難怪顧之平日裏忙的腳不著地,今兒個時日尚早,竟然會出現在他這裏。宴斂心中不由地一暖。


    這邊宴斂總算是填飽了空蕩蕩的肚子,剛剛放下碗筷。宴仁亮便推門而進,見著宴斂,先是一聲:“你可算是醒了,這幾日可把我們急的。”


    又說道:“方才禮部下了公文,擬定二十五日午時放榜,今科核錄取二百名貢士。並於三月初一在太極殿舉行殿試。”


    “這麽趕?”宴斂頗為疑惑,往年會試放榜約莫要到三月初,殿試通常是在三月末舉行,像今年日程安排如此緊促還是頭一遭。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宴仁亮無奈的說道。“奈何總有人想給今年科試使絆子。斂兄可知這三天來,這京城裏鬧得是沸沸揚揚,茶樓妓館都在傳今科會試泄題一事。”


    “泄題?他們想做什麽?”宴斂不由的皺眉。泄題可是大事,科舉本就是一朝盛事,關乎國本。若是泄題舞弊被證實,危及的不僅僅是朝廷臉麵,更是今上威嚴。


    “隻昨天一天,便有四波人敲了順天府衙外的鳴冤鼓,這裏麵不乏陳尚書家的家丁奴婢,還有幾個據說是從尚書府管家手裏買過考題的舉子。這些人擺出一眾證據隻為供認今科會試總裁——禮部尚書陳文亮受賄泄題。國子監的一眾生員聽聞後,更是浩浩蕩蕩弄了個公車上書。批駁當今識人不明,任人唯親。那陳文亮,乃是今上親舅!”


    “泄題是假,挑事是真。”宴仁亮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今兒個特意出門打探了一番,這件事情的起因,不過是陳尚書手底下的一個門客喝醉了酒,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說了一句:經此會試,陳尚書再也不用愁這些所謂的黃白之物。


    哪料想到這話竟然被有心之人聽了去,當天下午,整個京城便傳開了,尤其是那些自覺此次會試不力,無緣上榜的舉子,也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心裏都希望著泄題案一出,會試必定要重考。所以都鐵了心要把陳尚書泄題一事坐實。他們這些人一附和,也就不乏好事之人火上澆油趁機將事情鬧大。而後這些所謂的良心不安,自覺羞愧的人就接二連三地上順天府衙門檢舉陳文亮受賄賣題去了。”


    “如今,外麵情況如何?”宴斂不禁問道。


    “嗬嗬,今兒個一大早,陳尚書就帶著闔府家眷,家丁護院,上上下下千餘口人,開了庫房,將尚書府所有的田產契紙,書籍古玩,一應物事並著家中女眷的嫁妝,全部抬到了午門之外。而後陳尚書敲了今上的登聞鼓,自陳清白。”


    “此事一出,滿朝皆驚。今上索性允了三司會審,京城五品以上官員,國子監生員觀審。這一審就審出事兒了,陳尚書家產卻是不少,但經過核查俱是來路正當。那幾個舉報的人架不住壓力,有些人死咬著牙口,咬舌自盡了。也有些人識大體招供了。你可知最後他們供出來的幕後主使是誰?”


    “誰?”聽到事情水落石出,宴斂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衍聖公孔微慎!”宴仁亮微微一笑,“此事過後,孔微慎名聲掃地不說,今兒個朝堂之上被孝熙帝革了太師之職,罰回家閉門思過去了。短時間之內怕是蹦躂不起來了。反觀陳尚書,今上雖未有表示,清廉寡正之名隻怕是在揚傳天下了。”


    手指輕點桌麵,三言兩語之間,宴斂倒是將此事的來龍去脈理了個清楚。


    當今朝堂三大勢力,帝黨,太後黨,國公府。如今北光城士子在京,也是今科會試舉子。他們如今最想要的便是打探清楚孝熙帝對北光城、老世家態度緩和背後的意圖。所以他們必然不會打草驚蛇,畢竟事情鬧大了,反而對他們的處境不利。


    孝熙帝自然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那麽也就隻剩下了太後黨。


    孝熙帝方將太後趕出朝堂,便發生了泄題一案,不若看做是太後黨反撲孝熙帝的一場陰謀。泄題案若是被確定是真的,孝熙帝在士林之中的聲望和理政能力不免會受到質疑,到時候若是朝中大臣請求太後臨朝,協理政務,豈不是順理成章!


    然而隻怕是太後黨的一應手段都在孝熙帝的監視之下進行的。那所謂的門客和舉報人顯然是太後黨安排好的。太後黨既然想要把這事鬧大,孝熙帝便讓他們鬧。


    孝熙帝從頭到尾隻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跟在太後黨後麵安排了幾個舉報人。第二件事,等到整件事情發酵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讓陳文亮去敲登聞鼓。第三件事,三司會審。


    如此一來,孝熙帝一聲令下,整個泄題案就正式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光之下。甭管太後黨安排的人最後會不會招供,反正孝熙帝安排的人招供了,順便將屎盆子往孔微慎頭上一扣,誰能想到人家招供的是不是真的呢!就算那些太後黨的人想要反駁,他們拿什麽來駁,難不曾要說指使他們的不是孔微慎,是誰誰誰?這也難怪有些證人咬舌自盡,而有些人招供了。


    總而言之,反正屎盆子已經扣了,陳文亮自然是清白無疑,到最後不管究竟是不是孔微慎出的手,但是他為陷害陳文亮捏造泄題案卻已是事實。孝熙帝發落孔微慎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畢竟朝堂上下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呢!孔微慎百口難辯。


    太後黨想要借泄題案扳倒陳文亮,東山再起。怕也不曾想到最後反而要折進去一個孔微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第一佞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甲子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甲子亥並收藏第一佞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