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措辭讓夏至為之氣結:“韓峻熙,你是不是現在不大清醒?你在說什麽屁話?”


    “難道不是嗎?”他壓低下巴,眼裏的憂傷反而更讓她厭煩,“如果你們之間沒發生過什麽不可告人的事,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你們認識了將近六年甚至更久?”


    “我沒有。”她簡潔地否認著。她也說不清她否認的是他們的關係,還是他們認識的時長。


    他仿佛沒聽見她的話:“六年,夏至。能一起過情人節的那種關係,應該不是剛認識的吧?那你們到底認識了多久?你現在還不願意告訴我嗎?七年?還是八年?他那時還是個孩子吧?你是不是給他當啟蒙導師了,所以他才寧願放棄高薪的工作來你們那麽個破公司給你打下手?”


    他話中的齷齪讓她又悲又憤,她想從他手裏把自己的**回來,但手被他攥得緊緊的,她完全抽不動。她瞪大了眼說:“韓峻熙,我沒你想得那麽肮髒。你放開我。”


    “你可以解釋,我會聽。”


    “我不想解釋。”


    “你連編一句謊話來騙我都懶得了嗎?”


    “你已經不信任我了。”


    “我能信任你嗎?!你可以告訴我你們相愛過,告訴我你們已經分手了,但你現在這樣藏藏掖掖算什麽意思?藕斷絲連嗎?”


    “我這樣告訴你你會舒服一點?那好我們在一起過,我們現在分開了。你滿意了麽?”


    “這不是你心裏的話,你是在敷衍我。”


    他那扭曲的麵容讓她感到了一絲可怖,她哭喊起來:“韓峻熙,你弄痛我了!”


    他臉上強擰出的皺褶猛然一顫,繼而變淡至消失,他慌張地鬆開了她:“對不起……我……弄到寶寶了嗎?”


    她禁不住滾下了兩滴淚水,但她馬上用力地擦去了:“我沒什麽可以說。我說我們隻是朋友,你不相信。我說我們在一起過,你說我敷衍你,你到底期待從我口中聽到什麽?!”


    她進入房間,用力甩上門,側躺在床上,她悲從中來。


    這是怎麽回事?他們相處這些年,即使感情變淡也從來沒試過這樣子吵鬧。她的右手手腕被他勒過的地方,現在還留有一道淺淺的烏青。


    每次他們抬杠,隻要她板起臉,最後他總會服軟哄她。她也在努力地說服自己別在一些細節問題上和他置氣。


    他愛她,寵她,可能不是那麽細心,有時會忽略她的感受,也可能不那麽大方,總希望她時時刻刻受他的管控。她以為,她已經習慣這些了,誰又能沒有缺點……


    反過來看她呢?她也不是一個完美的妻子。兩個人在家裏相處,經常聽到的是她的大呼小叫,她對家務事上的強迫症大概也讓他容忍了很久吧……


    至於,蘇曉……


    她把頭側向枕頭,把眼角的淚拭去。就當這事是她的錯吧。她覺得自己是因為在乎韓峻熙的想法,才隱瞞著兩人的零星過往,但她不知道他會在意到這樣的程度。


    解釋,她怎麽解釋呢?他們之間確實沒什麽可解釋。蘇曉把她看作最好的朋友,她也以此回應著他,這本來是極尋常的事,在她嫁作人婦之後,卻莫名地成了禁忌。


    她想起剛剛韓峻熙進門時,蘇曉那本能的退讓。韓峻熙的目光讓她難堪,也讓他難堪……


    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天色暗了。門被推開,客廳的亮光闖入房間的昏暗中。


    韓峻熙走進來,把燈打開,他坐到床邊,好一會兒才俯身碰了碰她的肩膀,她馬上觸電般往裏一縮。


    “好了,好了……”此際,他的聲音聽著是如斯柔和,“老婆大人,我來認錯了……飯都做好了……出來吃飯吧,別餓著寶寶了……”


    “你給我滾。”她的話語是強硬的,但語氣並不重,倒像在說一件頂尋常的事。


    “可以可以,你讓我橫著滾,還是豎著滾?”


    夏至不想聽他插科打諢,她討厭他這故作無事的樣子。她猛一下坐起來,嚇得他連忙抱住她的肩膀:“姑奶奶,你慢點,你要是心裏不痛快,你打我就是了,別跟咱孩子過不去。”


    她很想直接用目光在他身上戳兩刀:“你還記得我懷孕了嗎?**在這個時候疑神疑鬼的你是神經病嗎?”


    他由著她在他身上砸了兩拳:“好了好了,消氣了嗎?”


    “沒有!”她叫道,但馬上氣焰就矮了下來,“我最後跟你再說一次,我夏至,選擇了嫁給你韓峻熙,你不許再在我們中間把其他人扯進來!”


    他微弱地一笑:“可以……我保證再也不了……好嗎?”


    她沒回答好不好,可是心裏已做了個小小的決定。她始終是他的妻子了啊,她腹中懷著他的孩子。


    她以為她已經處處避嫌了,如果還不夠,那就隻能再走遠一點了。即使這樣子她自己也會感到難受。


    第二天下午下班前,夏至在公司走廊外叫住了蘇曉。


    “怎麽了?”他問她。


    夏至與身後走過的兩個同事打了下招呼,這人來人往的過道讓她不太好意思開口。


    “過來一下好嗎?”她帶頭往電梯的相反方向走,一直走到走廊盡頭拐角處。


    他感到奇怪,但還是跟著走了過去。


    “這個……”她從背包裏拿出紅色的天鵝絨禮盒,裏麵裝著蘇曉送她的那條莫比烏斯環項鏈,“我想,我還是還給你吧……”


    因為一個燈籠,韓峻熙醋意大發,她想了好久,覺得這項鏈放在身邊也是個**。


    她對首飾毫不感冒,除了何豔給她的嫁妝,她手上就隻有這一條項鏈,難保哪一天韓峻熙不會起疑,忽然問起她這項鏈的來曆。她再也不想說謊了。


    蘇曉看著她手中的禮盒,目光微微地閃爍著:“這就是一件普通的禮物……不過……可以的,沒關係。”


    把盒子遞給了他,她將背包重新背好,勾著兩邊的背帶,低著頭說:“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呢?你又沒做錯什麽。”他淺淺笑說。


    這句話聽著似曾相識,本來,老喜歡習慣性道歉的是他啊。


    “嗯……我走了。”她往電梯走去,走了幾步後,回頭看他,“你不走嗎?”


    他還站在那角落不動:“……你先走吧。我去一下洗手間。”


    “好吧……”她隻身一人走進電梯下樓。


    也好,韓峻熙說了今天要來接她下班,還是不要讓他看見自己和蘇曉一起下樓了。


    她到了飛鴻廣場上等了一會兒,沒看到韓峻熙,就給他打了電話:“不是說快到了嗎?”


    “馬上,還有一個紅綠燈。”就這麽一句,他就把電話掛掉了。


    她皺眉想道,他不是坐地鐵過來的嗎?沒事打什麽的,塞車還不方便。


    又等了幾分鍾,電話響了,韓峻熙對她說:“轉向你的十點鍾方向,走出馬路邊。”


    她按他說的辦,卻沒看到他的身影。


    “陳大嬌,往前走。”他又說道。


    她即將走到馬路邊上,才看見他從一輛嶄新的白色大眾駕駛座中伸出頭來向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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