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想了想,還是沒把因此與家裏鬧翻的事說出來。


    “你家在哪裏?”她問道。


    “楓林苑。”蘇曉說,“你要來嗎?”


    確實離她家不遠,步行過去就十幾分鍾。她說可以,“但是你說家具都沒買,讓我上去坐坐是坐哪裏?地板嗎?”


    “……椅子還是有一張的。”


    夏至租住的暖家公寓是公寓型的小區,裏麵隻有幾棟樓房,全是較小的套間,租住的基本都是單身者或者小情侶。


    楓林苑不一樣,屬於比較大型的小區,分了三期建造,最早一期也有十多年樓齡。小區內戶型類別較多,有一百來方的大戶,也有單身公寓。蘇曉家在二期,頂層都是麵積較小的複式房。


    “這房子真不錯啊。”夏至歎道。


    房子裝修是她喜歡的冷淡風格,全屋鋪了白楓色的木地板,玄關一側是小小的開放式廚房,做了灰色的烤漆吊櫃。


    樓梯在玄關後方,深棕色的樓梯扶手與階梯木板相配套,裝了白色的橫向鐵枝,每一級的樓梯同時做成了收納櫃桶。


    落地窗很高,夏至爬上二樓,坐在最上一級樓梯上,剛好可以看到窗外如光帶一般流轉的馬路。


    如蘇曉所言,屋裏亂七八糟的,一樓還堆放著上一手業主丟棄的舊物,變形的舊沙發、缺腿的茶幾、壞了的舊電視之類,全被蘇曉推到了一麵牆上堆著。其餘地方倒是清掃得一塵不染。


    二樓沒有放床,直接一張床墊放在木地板上,鋪了墨綠色的純色床單,床單上一條褶子都看不到,枕頭碼在床頭疊得像豆腐塊的被子上。


    “如果不是認識你,我真以為你是軍人出身。每天早上花那麽多時間疊被子,多睡半個鍾頭不好嗎?”夏至從來不疊被子,反正是要攤開蓋的,幹嘛要疊起來。


    蘇曉在廚房燒水,乒乒乓乓的不知道搞些什麽。他說:“習慣了就好,花不了多少時間。我看著舒服。”


    倒也適合他,看著就是幹幹淨淨的男生。


    夏至把鞋子脫下,提在手裏光著腳下樓。因為蘇曉說屋裏亂,她問也沒問就直接穿著鞋子跑進來了,現在看這地板,再亂的屋子也比她的狗窩幹淨,她不敢亂踩了。


    蘇曉用木托盤托著一壺茶兩隻杯子穿過玄關走過來,一見她就說:“你幹嘛脫鞋子?穿上,我兩天沒有擦地板了。”


    夏至噗嗤一笑:“那我更不敢踩了,我一個星期才拖一次地。”


    蘇曉拖過一隻箱子,把茶盤放在了箱子上,然後拉過唯一尚算完好的那把椅子:“你坐這裏。”


    他自己從舊沙發上拿了隻靠枕,拍了拍,扔在地上當坐墊坐著。


    夏至把鞋子丟到門口,再光著腳跑回來。


    蘇曉說:“周末我找人把這些東西清掉,再整理一下會好些。”


    “反正是自己的房子,如果不差錢的話去定做個一體式置物架和櫃子吧,我看你東西也不少。”夏至沒有坐,比劃了一下他們背抵著的那麵白牆,下方一箱箱排列著的明顯是蘇曉畢業從學校帶過來的行李。


    “嗯,這提議不錯。你有空陪我去看看嗎?我沒了解過這方麵。”蘇曉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比比電子書


    “難道你覺得我有了解過?”夏至笑了,“一個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買得起房子的人了解這個幹嘛?你媽給你買這套房子,可以說讓你少奮鬥十年了。不過,如果你以後要結婚,這房子好看是好看,還是不太實用,居家過日子,這個算一房一廳,有小孩不方便。”


    “我不想以後的事。”


    夏至好奇地扒拉著他堆在牆角的畫板,那是他日常沒事畫的畫,大多是色塊混亂的抽象畫,她看不懂。


    她聽到他的聲音有點低沉,停下手回頭看他,他盤腿坐在靠枕上喝茶,朝她淡淡笑了笑。


    “蘇曉,我不知道你受過些什麽傷害,但愛情沒有那麽可怕。你不找女朋友不是怕傷害別人,是怕別人傷害你。”


    她已經不止一次聽他說不想找女朋友了。一開始隻是聽著玩玩,說多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都有吧。”明明茶已經可以入口了,他還是輕輕吹了吹冒出來的輕煙。


    不知怎的,夏至想起了袁佳一。她忽然發覺,蘇曉和袁佳一很相像,都是生活很精致的人,如果不是兩人相差歲數太大,她真想撮合一下他們。


    不過她也就隨便想想,她很久沒見袁佳一了,但是從袁佳一發的朋友圈狀態來看,她現在過得相當不錯。袁佳一新交了個混血男友,兩人感情很好,夏至估計應該快結婚了。


    “還是那個人嗎?高二那個。”夏至問他。從他口中提起過的,也就隻有這一個人。


    “不要問了。好嗎?”他溫和地笑著。


    他又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透明玻璃的全套茶具,褐色的清茶漫過壺嘴傾進杯子中。壺裏已空了大半,她還沒喝一口。


    “不問了。”她曾經笑話他,那時候那麽年輕,懂什麽愛情。遇見一個人,就以為一生一世,哪知道所謂的一生一世那麽短。


    然而現在,她直覺事情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那個人才是真正讓他放棄了一整片森林的人。


    她回過頭,繼續翻看豎著疊放在牆邊的畫板,翻到最後一個木框,發現這不是一張畫,而是一張裝裱好的照片。


    照片大小約20寸,是一張影樓照,照片上一個上了年紀但仍風姿綽約的女人身著紅色晚裝,側身坐在一張白色藤椅上,蘇曉穿著白色襯衣、西裝馬甲站在她身後,女人笑意盈盈,但蘇曉臉上的笑容幾乎看不見。


    從兩人酷似的眉眼,夏至猜這是蘇曉的媽媽。


    “這是你媽?真漂亮,怪不得兒子也那麽帥。這是什麽神仙基因。你爸呢?怎麽不出鏡?應該也很帥吧?”夏至邊看邊說。


    “我沒有見過我爸。”


    夏至張張嘴,先是震驚,又是心疼。“對不起。”她輕聲說道。


    “沒事。我從小就習慣了。”他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就像在敘述早上上班路上買了個包子這樣的尋常事。


    那麽說,蘇曉是他媽媽獨自帶大的。夏至忽然明白了他身上的那種儒雅的氣質,其實是源自於媽媽的優雅,他的整潔、禮貌、斯文,都受到了媽媽的深刻影響。


    從蘇曉身上,夏至看到了蘇媽媽的不容易。一個女人獨立打拚出一門生意,還把兒子培育得那麽優秀,母子的感情應該也很深。


    夏至抬頭瞥見牆上釘了口無痕釘,再低頭看一下手裏的相框,那位置正好合適,應該就是釘來掛這照片的。她於是順手把照片舉起掛了上去。


    “不要掛。”蘇曉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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