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滴墨汁將白紙浸染,濃密的黑霧撕開了包圍著別墅的金光。淒厲的嘶吼聲順著光幕的裂縫穿透而入,為首的鬼王渾身傷口盡數崩裂,黑霧自傷口處升騰而上,在身後凝聚成五道猙獰的巨爪,鋒利的爪子在撕開光幕的同時帶動鬼王向著上空飛躍。


    處於陳平視角盲區的地府使者也在此時從屋頂上跳下,數米長的赤紅色刀芒先人一步斬向鬼王,黑霧在接觸到刀光的瞬間便如冰雪般消融,試圖抓住刀光的巨爪緊隨其後,卻在同一時間被直接撕碎,化為黑紅色的能量向著四周擴散。


    鬼王赤紅色的眼珠中閃過一陣驚詫,很顯然,在第一波的對拚之中,自己數百年積攢而成的怨氣在這刀光之下並沒有占到便宜,反而在接觸的瞬間便土崩瓦解,這地府來人竟然強悍如廝。


    不過真當我是普通的小鬼嗎?


    鬼王的身形猛然爆退,醜陋的麵孔像一張剛擦完屁股的廁紙,緊緊的皺在一起,但是在場的人都能清晰的感覺到,一股極致的暴怒在他的臉上如黑雲一般飛速凝聚,其身上的傷口緩緩蠕動,慢慢的連成一道整體,鬼王像是獲得了新生一般,瑰麗繁複的秘紋代替傷口在其身上轉動。


    “這才是鬼王的真實形態,小子,看清楚他身上的秘紋,能學到一點你就賺了。”


    老者雖然不敢暴露本體,但是數千年修煉而成的魂覺足以使得他在與陳平交流的同時不被外人所發覺。似乎是刀光擊散了黑霧的緣故,陳平的狀態略微有些好轉,老者見此才敢放心的提點陳平。


    鬼王身上的秘紋或是取自上古遺跡,或是自行感悟而成,當然,以鬼王的凶狠,也很有可能是在吞噬他人靈魂之後強製剝奪而下。


    這些秘紋是維持鬼王實力的根源,秘紋的強度直接影響了鬼王抵抗天劫的次數,百魂鬼王的天劫有三截,一截更比一截強。


    這些秘紋不隻有惡鬼才能凝練,普通人在獲得整道秘紋圖案的同時,也能依靠悟性在身體之上匯聚成相同的秘紋。


    老者雖然看不上這些殘缺的秘紋,但是對於陳平來說,能夠在還未開始修行的時候就掌握一條秘紋,對於自身的幫助是難以言喻的,至少在初步掌握秘紋的力量之後,足以無懼普通的小鬼。


    陳平眉頭微皺,雙指不斷地揉捏著額角,惡鬼意念的侵蝕使得自己的腦袋略微發漲,在聽到老者傳音的時候竟還需要數秒的時間才能完全緩過神來。


    “秘紋嗎?這麽玄幻?”


    在陳平與鬼王的視線中心,地府的使者緩緩抬起頭,六道通紅的戒疤光滑如鏡。


    “曼陀羅,排行第九十七,懸盡刀”


    似乎是感受到陳平的目光,懸盡刀轉過頭,清秀的眉眼間盡是笑意。


    略帶稚嫩的臉龐幹淨而又白皙,長長的睫毛之下是一雙略帶佛氣的雙眼,就是那平淡無奇的笑容也透著一股子的書卷氣,不論如何看去,誰都會稱讚一聲,這男孩真俊。


    就是在這麽一個充滿靈氣的男孩臉上,一條從額頭橫跨鼻峰,直到耳下的刀疤將其完美的容顏盡數破壞,從其猙獰的傷口便可聯想而到,劈向他的那一刀具有多麽強大的殺氣和力量,即使如此,男孩依舊是毫無在意一般的露出笑容。


    清澈的眼睛直望著陳平,似是打探更像是問好。


    “怎麽會如此熟悉?”


    眼神與懸盡刀相對,陳平心中猛然一條,心底緩緩升起一陣抽痛和憤怒,明明是第一次見麵,自己卻像是見到闊別已久的親兄弟一般,絲絲欣喜卻又略帶忐忑,在眼神掠過刀疤之時,竟沒來由的感受到一陣心酸。


    “好久不見,陳平。”


    輕舉刀,半披的袈裟紅似火,如同烈鳥一般隨風飄蕩。


    袒胸露乳的半邊手臂上紋繡著極惡之鬼的刺青,紅光順著黑墨刺青從手臂傳入長刀之上。


    就像是翻書一般平淡隨意,長刀揮動,分明在與陳平打招呼的懸盡刀直接將身後偷偷飛躍而來的鬼王一刀劈為兩段。


    落地的鬼王仿佛是不敢相信一般的瞪大了明黃色的雙眼,身上的秘紋還未來得及完全施展便被摧毀了魂體。


    反骨刀?八百魂?這不科學啊?


    鬼王緩緩倒地,終究是隻會持槍淩弱的惡鬼,根本沒有將秘紋的力量完美釋放而出,不然即使懸盡刀具有八百魂的實力,鬼王也不會如此輕易的被腰斬。


    本就是充當先鋒的鬼王隕落之後,外圍展開陣勢準備等懸盡刀露出破綻之時瞬間發起圍攻的惡鬼們微微一愣,在略一遲疑之後,像是心有靈犀一般瞬間爆退。


    開玩笑,這廝不光具有六百魂的實力,還有一般惡鬼難以獲得的秘紋,如此強大的實力也撐不過對麵那個地府使者的一刀,我們還留著送菜啊?


    懸盡刀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隱藏在袈裟下的手指猛然一握,深紫色的曼陀羅花叢中躍起數十道黑影,刀光如墨,將逃跑的惡鬼們盡數斬殺。


    這到底是針對誰的陷阱?


    老者有些琢磨不透,但是此時滿臉不知所措的陳平更是覺得有些夢幻,自己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和眼前這個地府使者有過一長段過往,隻是空有熟悉感,卻無半點關於對方的記憶。


    “你認識我?”陳平試探著向懸盡刀問道。


    懸盡刀依舊是滿臉笑顏的擦了擦刀上並不存在的血跡,似是有些緬懷,輕歎了一口氣,好看的眉眼微微皺起,隻是答非所問的回道:


    “這一次我隻是剛巧在這片區執勤,等明天一早,你最好還是問陳默要一道防身符吧,另外,這個地方能不待盡量別待,你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新人,接著待下去也不過就是和前幾任執事一樣的下場。”


    “唉,你什麽意思啊?”


    “唉,你別。。。”


    陳平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是更多的卻是急切和焦慮,整個人向著窗台外探去,伸的遠遠的雙手似乎想極力拉住懸盡刀一般,雖是欲言又止,但是陳平分明能從正欲離去的懸盡刀的眼中看出一絲了然。


    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卻依舊回頭,是不想與自己多說話還是因為有些話他不能說?


    不知是什麽原因,從見到懸盡刀的那一刻起,陳平仿佛就與對方心有靈犀一般,甚至能夠微微感受到對方的想法,相信在懸盡刀的心中也存在著和他一樣的感覺。所以懸盡刀在回頭的刹那間對著他嘴唇微啟,似乎吐出了兩個字:珍重


    “懸盡刀,花開一念間,滿城懸盡刀,你到底是誰,又為什麽改名成懸盡刀?”


    懸盡刀的身影緩緩隱於黑暗,但是陳平確是如遭雷擊一般,整個人呆立在原地,甚至對老者輕拍自己的肩膀也熟視無睹。


    腦海之中仿佛有一道厚重的鐵門在慢慢打開,陳平分明沒有對懸盡刀的任何記憶,但是在此刻,卻能模糊的感覺到很多東西,甚至有一幕熟悉的畫麵在腦海中閃過。


    二人舉杯對飲,稚嫩的少年輕輕抿了一口酒杯,卻被辛辣的酒水嗆得連連咳嗽。


    那個時候,少年的名不帶刀,更不姓懸。


    自己為什麽這麽清楚?似乎是因為。。。他的名字是自己取的?


    陳平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下意識的舉起手,像是撫摸男孩的頭頂一般伸向空中。


    “我好像,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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