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商陸和聞楹在六條胡同一起呆了三個小時,可蔣商陸看著似乎挺忙的,沒一會兒接了個電話就忽然站起來說要走了。


    聞楹沒問他現在要去哪兒,但他看的出來蔣商陸情緒好像不太好,也很不想開口說話,所以他隻淡淡地說了句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聽到這句話男人忽然就笑了,低頭把手裏剩下來沒吃完的棗花酥小心地包起來,又放到聞楹懷裏說了句,那你好好放著等我晚上吃,我先走了。


    然後他就真的走了。


    坐在台階上半天沒動的聞楹遠遠地注視著他的背影,這一刻他的心裏忽然升起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很久之前他也曾經親身經曆過差不多的一幕,然後他就失去了某件很重要地東西。


    有一個人對他說,好,我等你晚上回來,然後他就什麽也沒等到。


    而伴著這種很古怪很不安的感覺,本來還安靜地坐著的聞楹忽然就腦子抽疼了一下,腦海中每次都能給他帶來一些未知訊息的聲音也像警告聲一樣地來回刺激著他的神經,接著他臉色難看地猛地站起來忽然就快步追了上去,好不容易才在六條胡同外麵的一個小巷子裏追到了正準備走遠的蔣商陸,並一把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聞楹?你怎麽了?”


    蔣商陸看上去被他嚇了一跳,不明白眼前臉色很不好,還死死抓著自己手腕的青年這是怎麽了,他其實這會兒正急著去陳永明那邊協助他處理一下向備用基地轉移的事,現在被聞楹這麽強行拉著耽誤了時間肯定不好。


    可是聞楹的樣子看上去很不對勁,低著頭抿著嘴唇的樣子就像是在生一場格外折磨他的大病,而忽然就用了很大的力氣把他給用力地抱在了自己懷裏,冷著臉的聞楹壓低著聲音閉著眼睛用一種很可怕的口氣道,


    “不要去,無論你要去什麽重要的地方,聽我的,現在不許去。”


    他的這種十分怪異的舉動讓蔣商陸跟著沉默了下來,也是頭一次見到正常狀態下的聞楹在自己麵前這麽失態,所以他實在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就這麽被強行抵在身後的牆壁上,好半天之後的蔣商陸才用自己的手掌溫柔地摸了摸聞楹的背,又神情平靜地安撫了他一句道,


    “恩,你說不去我就不去。”


    聽到他這麽說,情緒不太好的聞楹也沒動,過了一會兒,被他這麽姿勢別扭地抱著,兩條腿都站麻了的蔣商陸忽然就感覺到的聞楹輕輕地鬆開了自己,接著他就被一路生拉硬拽地又強行帶回了剛剛他走出來的六條胡同。


    而一看到門口地上那些被聞楹給摔成碎渣的棗花酥後,頓時後悔自己剛剛沒全吃完的蔣商陸還沒來得及惋惜一句,他就眼看著皺著眉,板著臉的青年開鎖推門進門一氣嗬成,先是像個緊張的不得了的老母雞一樣把兩個人都給反鎖在了蔣商陸的臥室裏,又幫懷裏的男人把腳上的鞋給脫了,這才在暗紅色的床帳裏抱著他躺著又不吭聲了。


    “……你到底怎麽了,聞楹?稍微冷靜一點,慢慢和我說,不要著急。”


    男人的聲音透出股關切和擔心的意味,聞楹沉默了半天忽然就睜開了眼睛,等對上那泛著金紅色光芒的瞳孔,知道他開花期快到了,自身很多物種特征都開始覺醒的蔣商陸見狀一愣,剛要開口問問他這是怎麽了,他就聽著眼前皺著眉閉著眼睛的聞楹對他慢吞吞地開口解釋道,


    “1976年,在中國的河北曾發生過地震,當時在地震來臨之前,薊縣穿芳峪一個地方的柳樹,在枝條的前部出現了枝枯葉黃的現象,後來的很多現象也證明了,當樹木出現重花,重果,或者突然枯萎死亡等異常情況時,那麽很可能就是未知災難將要發生了,我不是柳樹,但同樣也有這種高等植物預測危險的本能,隻是之前暫時沒有覺醒,但剛剛我看著你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就有那種很不好的預感了,所以聽我的話,從現在開始到明天早上為止,絕對……不要離開我的身邊。”


    這種神奇的事蔣商陸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聽說,但是聞楹既然都已經這麽堅持了,他也不能說什麽自己一定要走,隻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可就在他自顧自想了會兒事之後,感覺外麵的天都快黑了蔣商陸忽然就有點困了,而在他想著自己到底該不該提醒一下聞楹他們倆其實還沒吃晚飯時,他放在外套衣兜裏的電話忽然就響了。


    因為有點犯困,所以神情顯得懶洋洋的蔣商陸隨手就拿起來接了,他現在人還被老母雞聞楹給死死地抱著呢,所以兩個人貼在一塊電話裏傳出來什麽動靜肯定兩個人都聽得見。


    而讓蔣商陸怎麽沒想到的是,這個電話居然又是宗明苑那纏人的小子打來的,更甚至隻聽到他慢悠悠地喂了一聲,那頭的青年就哭哭啼啼地和他開始說話了。


    “蔣先生……你現在在哪兒?趕緊快跑吧,老師要提前開始清理計劃了,行動科今晚就動手,準備把地植辦總部的陳派人員都收押起來再說,你要是被行動科抓住,老師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的,我不想……我不想你出事……雖然老師說的我真的很想要……但我不想你再死一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實在太緊張了,所以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的,蔣商陸聽他這麽一說也明白大概是怎麽回事了,隻能一邊無奈地想著,我要是真的等你現在再給我打電話報信,我人都死了幾次,一邊還是感念於他此刻的好意,稍微緩和下語氣說了句謝謝你我知道了。


    而那頭的宗明苑聽到他這麽多天以來終於願意和自己好好說話了,忽然就情緒很激動地啜泣了起來,半天這個膽子一直不大的青年才在蔣商陸和聞楹明顯都愣了愣的表情中忽然口氣酸溜溜地來了一句。


    “雖然我知道,您現在剛剛失戀肯定什麽都聽不下去,但是我還是想說……聞楹這個人除了長得帥也沒什麽特別之處……而且他的臉本來就不是原裝的,下巴也太尖了,我媽以前就和我說過,錐子臉是最不耐看的臉型……”


    聞楹:“………………………………”


    如果不是現在的氣氛真的很不合適,蔣商陸肯定就要笑出聲了,偏偏那頭的宗明苑壓根就不知道他嘴裏的錐子臉此刻正在麵無表情地聽著他對自己的臉使勁評頭論足,而就在他說到聞楹的氣質不好給人的感覺其實很娘時,終於聽不下去的聞楹口氣很冷漠地就衝他來了一句。


    “你自己才一米五有什麽資格說我。”


    宗明苑:“………………………………”


    自從蒼青之後就再沒有見過麵的兩人,因為現在這種很詭異的情況居然又再次說上話了,偷偷躲起來給蔣商陸偷偷報信的宗明苑尷尬的臉都漲紅了,一邊鬱悶地想著他們怎麽又湊到一塊去了,一邊又有點見不得光的嫉妒心泛上來了。


    而聞楹也沒去看似笑非笑的蔣商陸,就這麽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拿起電話,又在宗明苑緊張不安的呼吸聲中難得口氣放的很重地開口道,


    “謝謝你在最後一刻良心發現,但是你這次既然選擇站在你那位老師的立場上,就不要再來騷擾他了,蔣商陸現在不需要為任何野心家服務,還有,天還沒黑,不要做夢,他沒失戀,我們很好,再見。”


    隨隨便便幾句話就把蔣商陸之前故意撒的那些謊都給拆穿了,蔣商陸一邊有點頭疼地想著你和他較勁什麽,萬一他讓蕭驁知道了就有的好看了,一邊還是看了眼垂眸盯著自己的聞楹表情有點無奈地笑了笑道,


    “……又知道了?”


    “恩。”


    一個字就幾乎回答了接下來所有的問題,一向對自己挺有自信的蔣商陸這次是真的有點鬱悶了。


    明明他騙誰都騙的很輕鬆,蕭驁陳永明這些老狐狸都看不出來什麽問題,怎麽到聞楹這邊就不管用了呢,而聞楹似乎也不想和他在這種事情上糾結太久,直截了當地淡淡開口道,


    “和你沒有關係,我之前就猜到了,隻是回來之後看到你的情況我更確定了而已。”


    聽出他的口氣不太對勁,蔣商陸的臉上有點止不住的疑惑,他一直試圖隱瞞蕭驁還活著就是怕聞楹知道了會覺得心裏不舒服,可現在這麽看他居然早就知道了,而今天白天並沒有和聞榕完全說實話,現在麵對蔣商陸卻不想隱瞞太多的聞楹想了想才靠在床頭動了動嘴唇。


    “你聽過蝌蚪到處找自己的媽媽的故事麽。”


    “恩?聽過,怎麽了。”莫名其妙的蔣商陸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我從來沒聽過這個故事,還是長大了之後才知道故事的原版是這樣的,我媽隻和我說過另一個很像的故事,可是我也給忘了,前段時間回蕭山去的時候,我再一次聽到了這個故事,但是這一次我卻無意中聽到了故事的真正結局。“


    這般說著,聞楹的臉色有點不太好形容,至少蔣商陸就發自內心覺得一直不愛吭聲的聞楹其實並不是真的心靜如水,而是他的很多不悅,厭惡乃至憤怒都藏在了內心深處,不希望表露在臉上讓別人察覺,而感覺到蔣商陸安撫地握著自己的手,同時也輕輕回握住他的聞楹閉上眼睛用一種平靜到嚇人的語氣緩緩開口道,


    “從前一棵幼種,生來就沒有媽媽,幼種去問蘋果,你是我的媽媽嗎?蘋果說不是,幼種又去問梨子,梨子也說不是,幼種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自己的媽媽,於是他也打算放棄了,可這個時候有一個茭白卻忽然叫住了他,茭白和幼種說你其實根本就沒有媽媽,你的媽媽早就死了,但她才不是病死的,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


    “她其實是被你外公害死的。”


    青年的話讓蔣商陸一下子愣住了,他艱難地動了動自己的嘴唇,卻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而且他實在不敢想象當眼前的聞楹親口對自己說出這種話時,他自己的真實心情到底是什麽。


    而半響心頭不忍的男人隻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俯下身湊到青年的麵前一臉難過而珍惜地吻了吻他輕抿著的嘴唇道,


    “……抱歉,聞楹。”


    麵無表情的聞楹沒有說話,但他輕輕地回應了一下蔣商陸給自己的吻,他們都在為這場讓彼此難過傷心的坦白而用心地安慰對方,而半響抱著懷裏的男人默默平複了一下自己心情的聞楹這才皺著眉地輕輕開口道,


    “有的時候,真的很想生你的氣,我很不喜歡被人欺騙,但還是要告訴自己不能和你生氣,要等你實在瞞不住了的時候,我再裝作才知道的樣子一點點問你,可你自己不告訴我,哪怕我一直努力猜我也有實在猜不出來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這個世上隻有你了,才這麽一直肆無忌憚的,以為我根本就是個木頭人,也壓根不懂什麽是傷心。”


    第一次聽到聞楹和自己說這麽重的話,察覺到他真的有點生氣了,蔣商陸臉色蒼白地笑了笑,卻隻是抱著他的肩膀什麽也沒說,他在心裏想著要是沒有你這個比誰都厲害敏感的怪物剛剛死活拉著我,我現在的確是已經做好準備又狠狠騙你一次,傷你一次性的準備了。


    這般想著,蔣商陸隻忍著眼眶裏不斷淌下來的眼淚又抵在他的肩頭沉默了一會兒,而打從傍晚開始就臉色不很好的聞楹隻死死地扣著他的腰,感覺著男人的身體在細微地顫抖,接著也紅著眼睛一字一句地質問著他道,


    “告訴我,你剛剛準備去幹什麽,為什麽宗明苑說蕭驁準備提前行動的時候,你一點都不驚訝,如果不是我剛剛恰巧察覺到了即將發生你身上的危險,你這次又打算去為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犧牲自己的命一次,一次不夠還要一次,永遠都學不會自私自利一點的蔣先生這次又要去背著我幹什麽了。”


    徹底揭穿了一直以來蔣商陸苦苦隱瞞他的最後一場欺騙,聞楹打從在鄂倫春遇見他之後就在逐漸開始複蘇的記憶也如同洶湧的潮水一般地湧上他的心頭。


    而用手略有些顫抖的捧著蔣商陸濕漉漉的麵頰,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總是讓他牽腸掛肚,卻一次次都要目睹他離去背影的男人,從來都很少有什麽激動情緒產生的聞楹隻艱難地眨了眨自己通紅的眼睛,又一種很緩慢的語氣衝他慢吞吞開口地道,


    “我一直在找我的花去哪兒了……可從來沒有人願意告訴我,每個人都在幫著你騙我,我隻能自己努力地想,有的時候甚至一夜都為了這件事而睡不著……後來你又出現了,可是你還是在一次次騙我……每一次都是這樣,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情讓我徹底想起來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原來是個這麽沒用的人,每一次都口口聲聲答應要好好保護你,不讓你難過,不讓你受傷,給你想要的生活,可還是眼睜睜看著你死了……”


    “……那個時候在蒼青,我抱著你的屍體坐在那個屋子裏很久,你閉著眼睛,心口都是血,我在你耳邊叫了很久你的名字,可是你都不理我,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殺了我自己,哪怕我隻是早到一步,你都不會這麽淒慘的死去,可是我沒有做到我的承諾,而且我不僅害死了你,還把你這輩子都給害了……”


    “要一直不停地因為見不得光的身份被人誤會,還要為了能讓我不那麽內疚,後半生能好好活下去,把什麽事都給抹幹淨,哪怕為了能生存下去而選擇離開,卻還要自己的善良,繼續被我所謂的家人逼著去做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你這輩子難道是為了而我活的嗎?我當初認識的那個從來都不用把任何人看在眼裏,也活的那麽灑脫瀟灑的蔣商陸現在為什麽要這麽對他自己呢……”


    “可以了……放過我吧,聞楹。”


    猛地打斷他的蔣商陸紅著眼睛難堪地捂著自己的眼睛,他一直知道自己罪大惡極,可是當麵被聞楹這麽質問和揭穿還是讓他打從心底的難過和痛苦。


    而抱著他讓男人靠著自己的肩膀沉默了一會兒,打定主意要把所有事情說清楚的聞楹慢慢地用手指替他擦掉眼眶邊的眼淚又一次硬著心腸逼著他開口道,


    “你什麽時候放過你自己,我就什麽時候放過你,現在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剛剛……或者說你等一會兒還是要堅持去的地方是哪兒?這一次你的合作者是誰?”


    “……我已經沒有什麽所謂的合作者了……我隻是去做我最後還能做的事情而已,如果說知情者的話,或許還有一個聞天明,眾所周知前段時間我和他接觸了一下,因為你討厭他,所以我也沒和他多說什麽,隻是稍微分享了一下我眼中的蕭驁和他眼中的蕭驁,結果相當驚喜,所以他這一次並不是蕭驁的同謀,事實上同樣也知道了真相的他比我更想阻止蕭驁……”


    這般輕輕地說著,許久才艱難地笑了笑,緩緩抬起頭的蔣商陸的眼睛都是血紅血紅的,但是當他卷起自己的衣袖把自己手臂上蔓延開來的黑色苔蘚狀物給麵前的聞楹看時,他還是無奈且疲憊地衝眼前臉色瞬間難看下去的青年扯了扯嘴角道,


    “我已經不是人了,雖然我本來也早就死了,但你馬上就會知道我為什麽要著急躲開你了,鳳凰尊,等時間一到,你麵前的這個人就會變成你這輩子最大的敵人,如果你還不願意相信,那我可以告訴你,我現在的名字……叫第二歲。”


    ……


    聞天明背著手站在老人的身邊,鬢角斑白的老人挽著衣袖低著頭,毛筆遊走間擺在小桌上的紙麵就多了幾句字跡很有風骨,也暗含深意的題字。


    “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鴻圖霸業談笑間,不勝人生一場醉……天明,你覺得我這幾個字寫的怎麽樣?”


    “……挺好的,爸。”


    這麽多年了都改不了這個口,哪怕當初和妻子蕭紅關係最不好的時候,聞天明見到蕭驁也是得老老實實地叫一聲爸的,而蕭驁見他情緒有些不好的樣子,也隻是皺著眉擦擦手指上的墨跡又抬眼笑了笑,接著才緩緩開口道,


    “怎麽就愁眉苦臉的,咱們都布置這麽長時間了,快有結果了不是挺好的嗎?”


    老人這幅胸有成竹的樣子讓聞天明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但是過了半天,心裏到底有點過不了自己這關的聞天明還是強逼著自己問了一句道,


    “……陳永明的有些罪行的確應該被公之於眾,可是那幾個基地似乎是不能從外部強行突破的吧?我聽小宗說,蔣商陸早就給您提過醒,裏頭的危險性非常大,還提交過報告詳細說明,可現在您這麽不打個招呼就行動會不會不太好呢……”


    被聞天明開口質疑自己做法的話弄得微微愣住了,聞言的蕭驁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半天才有點為難地低下頭,接著才像一個可憐又虛弱的老樹一樣輕輕地歎了口氣地道,


    “我當然也不想這樣……那些可能造成的後果我當然也曾經想過,可是天明,我們真的等不了,再放任陳永明這樣繼續作惡下去,我實在是擔心會出更大的問題啊,你知不知道陳永明的危險性到底有多大,真的讓他這一次帶著大量的黴菌成*逃脫出首都這個放射中心地帶,外麵的世界就真的要大亂了,如果我再不找到他的把柄,再站出來讓他收手,你能想象他還能幹出什麽事來麽……”


    這般說著,蕭驁已經注意到聞天明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猶豫遲疑起來,深知眼前這個人雖然人品和感情觀糟糕的一塌糊塗,但在正義感和大局觀方麵還是有一點的,所以掩著嘴咳嗽起來的蕭驁隻佯裝表情恍惚,又帶著點失望地喃喃道,


    “而且你以為蔣商陸還是當初那個蔣商陸麽,他打從一周前起已經強行切斷了和我之間的聯係,並且開始拒絕為我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了……我實在不想去這麽想一個我本來很看重的晚輩,但是他現在的行為就是在丟他父母的臉,也是誅我的心……”


    “這是……真的?他起異心了?”


    也是到了首都才知道蕭驁居然有蔣商陸這個絕對的王牌在手,沒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刻,那個原本讓聞天明都覺得氣魄和膽量都很驚人的男人居然會選擇反水。


    而想到這兒就露出了明顯在擔憂在蕭驁如今的表情,聞天明知道如今老人的身體狀況很糟糕,也不敢怎麽刺激他,隻能口氣艱難地安撫了他一句,而臉色不好的蕭驁聞言也神情慘淡地笑了笑道,


    “不知道,但陳永明一直沒有找到我的所在,我想他對我還是有一點情分的吧,可我現在就擔心阿楹那個單純的孩子會被他誤導……畢竟阿楹現在的身份可不一樣了,要是真的落到陳永明的手裏……”


    “那個小子……不至於吧?他如果知道您還活著,一定會選擇站在我們這邊的,到時候您得到了來自神樹的支持,一切的事情隻會更加順利啊……”


    已經從蕭驁的口中得知了聞楹如今這神奇的身份由來,聞天明這段時間會對聞楹這麽刻意回避,也是因為他終於知道蕭紅當初到底對自己究竟做了多大的犧牲了。


    可很多事情哪怕他現在想做點什麽,也沒辦法做了,所以聞天明一麵覺得老臉丟盡無顏麵對任何人,一麵為了補償蕭紅隻能在之前地盡可能地做些能幫助到蕭驁重新返回地植辦的事情,而把他的這種內心想法摸得很清楚的蕭驁見他這麽說也長歎了口氣,接著才苦笑著開口道,


    “不知道啊,我哪裏敢見他,你這個做父親的他都一點麵子都不給,更何況我這種沒照顧過他幾天的外公,不過我聽說他已經和蔣商陸不在一塊了,這倒也好,其實我也能猜到他現在的想法……他現在的特殊身份注定了他已經站在植物鏈的上層,他的一切行為都會以全體植物的安全性出發,像我們這種政府內部的爭鬥,他隻會旁觀,不會隨便出麵,但他願意和你過來,就已經說明了他會在最關鍵的時候給我們一定幫助了……”


    說到這兒,盡管還維持著老邁虛弱的樣子可表情也難掩一絲得意,蕭驁見聞天明也被自己安撫到了,便和他又這麽說了會兒話練了會兒字。


    到晚上九點的時候,行動科的人跑上來和蕭驁略顯緊張地說,首都地植辦內部已經基本被控製住,發瘋的陳永明在家中被人類軍隊和行動科包括七百多人一起團團包圍住,暫時是逃不出去了,但是他手上的那幾個基地已經空了,請求蕭驁進一步指示。


    而聞言蕭驁隻稍微停頓了一下,又在低著頭的聞天明自覺地請求先離開一步之後,忽然就把手上的毛筆猛地地丟在桌上,又像是狠狠地出了口惡氣一般痛痛快快地大笑了起來。


    “趕緊讓我去親自看看這個不可一世的老東西現在落水狗的倒黴樣子,基地的事情不著急,不是還有蔣商陸這個第二歲在麽,殺了陳天明咱們再慢慢抓他,快去備好車,我已經迫不及待地告訴地植辦的所有人,他們的大英雄,蕭驁終於就要回來了。”


    ……


    聞天明下樓之後上了停在樓下的一輛越野車,進去之後他看了眼坐在前座的聞榕,先是臉色難看地皺了皺眉,又問了句你弟弟人呢。


    聞榕這會兒還沒搞明白今天晚上這出到底是怎麽回事,但他過來之前姚素蘭忽然就打電話給他,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而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你幹嘛這麽關係我,想和我複婚了啊,姚素蘭這個女人居然在沉默了一下之後,真的很忽然就衝他來了一句道,


    “聞榕,要是過了今晚真的什麽事也沒有,咱們倆明天早上就帶好戶口本民政局門口見,誰不來誰就是狗娘養的。”


    聞榕:“………………………………”


    在聞榕和她大吵起來之前,姚素蘭就果斷掛上了電話,之後就怎麽也撥不通了,聞榕心裏實在憋氣,可又有點擔心她,就想趁著聞天明下來再仔細問問他,可是聽他現在心神不定地問起聞楹,聞榕還是在明顯愣了一下之後,皺著眉一臉凝重地問了他一句道,


    “上將,到底出什麽事了。”


    聞榕的問題讓聞天明緩緩地閉上眼睛,他的腦子裏反複想著一些混亂遙遠的畫麵,曾經美麗到讓他心動的年輕女人,如今看來已經顯得虛偽偽善的老人嘴臉,自己這一雙各自早早離家的兒子,第二任妻子死去時充滿恨意的眼神,而最終定格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很瘦很白,滿麵傷疤的蒼白男人以一種交托後事般對他笑著開口訴說的話。


    “……我早在最初接觸陳永明的時候就被他強迫食用了那些致命菌類,我現在就和陳永明一樣,是歲的預備培養基,按照陳永明的說法就是所謂的第二歲,隻是因為我曾經接觸過疫苗十三號,也就是聞楹曾經的戰友季從雲,再加上陳永明目前還活在世上,所以到現在還保存著自己清醒的意識……”


    “蕭驁這次會按捺不住提前行動,早在意料之中,陳永明的另一個幫手根本不可能過來幫他,因為我早在陳珂出事之前就把那個覺醒的水晶蘭給找出來殺了,今晚之後,蕭驁就能坐上陳永明現在的位置,可是你我都清楚,他現在的目的不僅僅是要讓陳永明死……”


    “小湯山上的那些微生物類人基地如果被行動科強行破壞,裏麵被關著的東西就會全部跑出來,作為曾經的廢棄病毒醫院舊址,被陳永明用來實驗的黴菌都是攜帶著零幾年爆發的那場*的致命病毒的……”


    “我把他們暫時轉移了地方,但蕭驁不可能會被瞞上太久,一旦出事,臨時基地附近土壤和水源都會被菌類廢液汙染,幾百年內病毒造成的損失都不會挽回……不止是人類,類植體人畸形兒的概率都會變大,從基地裏跑出來的微生物類人更是會進入市區大量襲擊普通人,植物和動物之間的二百年保密生活協議也會全部作廢……”


    “到時候蕭驁再站出來挽回局麵,類植體人類這種存在就能真正地走到所有人的視野裏來,心裏早就有這種打算的他不在乎犧牲少數人的生命,他認為自己現在這樣做是完全對的,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著蕭驁親手殺了陳永明,再讓聞楹把他已經聯係好的姚素蘭的父親推到前麵來,和你一起揭穿蕭驁的真實目的,這樣一切就還來得及挽回……”


    “至於我,也會從第二歲變成真正的歲,死在聞楹的手裏,徹底了結這一切……”


    腦海中微弱的聲音漸漸消失,聞天明的眼眶卻有些酸澀,低頭的瞬間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從祖父輩開始家中就多有軍人,年少時他父親總和他說起,多年前國家生死存亡之時,多有年紀輕輕就能被稱為英雄之人,這些人或為了國家大義忍辱負重,或在生死存亡間從容赴死,死的沒有一個是好過的。


    可到了真正的和平的時候,卻很少有人能記得這些人的名字,因為好日子從來輪不上這些無私的人,這個世界有時候也正是這麽無奈且殘酷。


    而想到這兒,眼睛有點濕潤的聞天明卻是抬起頭看向聞榕,又在壓低聲音後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沒什麽事,但是如果你能聯係到他,就問問他,蔣商陸是不是他的身邊,如果不在,就去趕緊找到他,無論如何,這次不要讓他死,不然他會一輩子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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