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臉色不太好的蔣商陸走得很匆忙,聞榕坐在邊上沒聽清楚他們倆竊竊私語著交流了什麽。


    但是看蔣商陸臨走的時候還記得拿走了他帶來的其中一份豆漿油條,並很懂禮數地衝他主動道了別才離開,莫名就覺得自己被人很當回事的聞榕先是有點心情複雜地沉默了一會兒,半天見屋裏頭就剩下他和聞楹兩個人了,才表情怪異地衝他慢慢地問了一句。


    “你和他……到底怎麽回事?”


    “沒怎麽,你裝作自己什麽都沒看見就可以了,幫我順便提醒一下姚小姐,他應該暫時還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他的事。”


    聞楹看上去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一邊和賢惠的家庭婦男一樣幫蔣商陸疊著他那些準備送洗的衣服一邊叮囑了他一句,聞榕一聽這話就翻了個白眼,嘴裏嘀咕了一句我和她不是多嘴的人你就放心好了。


    而本來也知道他們不會四處胡說,挺到這兒心裏忽然就想起某件事的聞楹停頓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睛又衝聞榕麵無表情地問了一句道,


    “聞天明是不是已經快忍不下去了?”


    “恩?你怎麽知道……真的要和地植辦動起手來就這兩天的事了吧,不過我有點好奇他到底怎麽想的,如果要直接翻臉沒必要這麽一直和陳永明幹耗啊,他在等什麽呢……”


    “因為他在等另一個人準備好。”


    口氣平淡地打斷了聞榕的話,聞楹一副心裏什麽都清楚,又什麽都不肯說明白的古怪樣子,把原本還想不通這件事的聞榕弄得一下子愣住了,而當下就皺起眉壓低聲音問了句你這是什麽意思,聞楹也沒馬上吭聲,好一會兒以一種莫名平靜淡漠的口氣抬起頭緩緩開口道,


    “如果你忽然知道自己已經過世很久的一位重要親人可能還活著,你會有什麽感覺?”


    “……能有什麽感覺,高興啊,本來以為都死了的人現在居然還活著,這是天大的好事啊……額,不過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誰還活著……”


    被聞楹充滿暗示性的話弄得背後有點發毛,老覺得他這次跟著聞天明過來不像是幫忙反而像是監視的聞榕沒敢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而聞楹聽他這麽問也沒有幹脆說明白,就這麽低頭自顧自地想了會兒事,半天才以一種不像人類般的淡漠眼神對眼前的聞榕聲音很平穩地回答道,


    “誰還活著並不重要,這個人什麽時候自己主動走出來才比較重要,我現在不清楚這個人的具體計劃是什麽,但我已經清晰地感覺到他對我和蔣商陸的惡意要比善意來的大了,我和你說過的那些偷偷跟著我的人昨天晚上終於是不見了,可不停針對地蔣商陸的那些人卻還在,他明明不是個會被別人壓製到這種地步還不發狠還手的人,現在卻能這麽容忍對方,甚至是壓抑自己的脾氣去服從那個人的指示,那就隻能說明……”


    “第一,這個人的身份很特殊,至少能做到用一個名字就充滿了說服力,不管是對蔣商陸和對聞天明,第二,他的出發點的確看上去很好,並且有能力改變目前地植辦混亂的局麵,第三,這個人可能和我有某種特殊的親屬關係,所以蔣商陸才會因為我而不斷地妥協或是容忍,你剛剛也看見了,他對之前完全不熟悉的你都能做到這麽周到,對我意義更特別的人他隻會更加下不了手,那這個人的名字就很好猜了,你覺得……他是誰?”


    “……這……這不太可能吧?都已經那麽多年過去了,那個人要是還活著,為什麽……為什麽始終不出來呢?”


    一個在上世紀初就已經因為各種國家重大事件而響亮到可怕的名字已經在聞榕嘴邊徘徊了,聞榕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大傻子,被聞楹暗示到這個地步就算不熟悉地植辦的內部情況,也能猜到同時控製著聞天明的某些行為和偷偷監視著聞楹的人是誰。


    而見他自己已經想明白了,聞楹也沒多說什麽,把沙發上的所有衣服都一點點疊好才難得顯得有些心情複雜地皺起眉道,


    “政治鬥爭這種事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有興趣參與進來,但我也不可能讓任何人用我親人的名號把蔣商陸欺負成這樣,地植辦如今需要怎樣的人來重新接管才更合適是他們自己的事,我已經把微生物入侵的危險性傳達給聞天明了,那個站在背後的人肯定也已經知道了……”


    “動物和植物未來的合作關係必須發生在政府的良好關係下,但是我已經是沒有任何軍職的普通人了,所以如果沒有什麽意外情況,我會在蔣商陸做完他目前要做的事情之後,立刻就把他帶走,不然,我已經不敢想象我這位據說為人正直無私的至親會做出什麽成功政治家會做出來的事來了。”


    “……那你打算怎麽做?你們兩個人再怎麽有本事也不可能和加起來的動植物政府做對抗啊……而且蔣商陸知道你是替他這麽想的嗎?萬一他不是因為你才忍氣吞聲,而是他自己就想……替你那個厲害的要死的親人出生入死打江山,想著以後能得到更好的重用呢?”


    聞榕雖然不太中聽,但是聞楹也知道他是在認認真真地替自己考慮,不過有些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清楚的,所以聞楹隻能看著自己親哥這麽一臉警惕地在這兒疑神疑鬼,又顯得有些無奈地解釋道,


    “不管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神奇的結論的,我發誓,他絕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事實上他平時如果沒有什麽必須要出門才能做的事,他最喜歡的就是窩在家裏懶洋洋地躺著或者趴著,吃東西要別人小心伺候,不高興了也要好好哄著,不合自己胃口的東西一口都不會碰,因為一點點不順心的事就特別容易情緒化,而且據說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人,他身邊所有的人都無條件也很樂意這樣慣著他,包括現在也開始明白這種樂趣所在的我,所以你覺得他如果自己好好的,會沒事找事地瞎摻和這種事嗎?”


    “靠,你有完沒完,我好好和你說正事呢秀什麽恩愛。”


    不想承認自己都有點快和他談下去了,聞楹見一臉鄙視瞪著自己的聞榕也算接受自己的這些說法了就沒多解釋什麽,很坦然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又一本正經地淡淡開口道,


    “我隻是實話實說,他現在身上的負擔很重,我把什麽事情都和他說清楚他肯定會覺得更難堪,有些事我必須得故意裝糊塗,雖然以他的能力,自己動手解決起來肯定也沒什麽問題,但是看到他這麽用心良苦被別人隨便糟蹋我也很生氣。”


    “……你這個口氣聽得我怎麽有點害怕呢,你又想幹嘛,那怎麽說也是你外公啊聞楹……”


    從某種程度也算了解這棵性格其實相當恐怖的樹一不高興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了,聞楹從頭到尾都沒打算出麵幫忙去討伐地位搖搖欲墜的陳永明,頂多也隻是想過來把蔣商陸給安全地帶走,在把那個以後有大用處的曲黴原始培養基給弄到手。


    而就這麽沉默著低頭想了想,又不自覺地想起蔣商陸昨天提到的有關姚素蘭父親的事情,聞楹看著挺淡定地動了動嘴唇道,


    “會親口告訴我為人端正清明,萬事無愧於心的外公我想真的或許已經不在了,現在這個躲躲藏藏還不肯露麵的人,我不認識他,也沒打算浪費時間重新認識他,糖棕當初和我說的那些陳年舊事如今聽聽真的覺得有點諷刺……”


    “而我現在也隻是想讓他明白,這個世上有些事情不是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不要隨隨便便就把別人想的那麽好對付,至少蔣商陸沒他想的那麽好騙,我也不是聽別人一麵之詞就歇斯底裏的白癡……他想要的東西我統統不會給他,哪怕他是我外公,他的名字叫蕭驁,也絕對沒有可能。”


    ……


    蔣商陸離開酒店之後若有所思地坐在自己車裏想了會兒事,他知道有些事都到這種程度了,肯定是瞞不了聞楹了,畢竟他這人別的本事沒有,悶不吭聲地裝糊塗倒是最擅長的了。


    可聞楹或許能體諒他,理解他,卻注定不能徹底改變他已經逐漸走在末路上的命運,因為有些東西早就在冥冥之中已經注定了。


    哪怕蔣商陸直到現在還時不時就想著或許有一天他們能一起回到他初遇的地方去,回到他們曾經共同生活過的那個家去,可是連他自己都覺得未來的事情已經不受他自己的控製了。


    想到這兒他就給仰著頭自己點了一支煙抽了一會兒,當腦子裏的思路開始逐漸變得清晰後,神情疲憊的男人直接動身前往一直以來他都會選擇在深夜才會去到那裏的明遠路郊區菌類養殖基地。


    可在被門口等候著他的那個方玉秘書表情複雜地帶進來之後,蔣商陸一邊裏頭走一邊淡淡地問了幾句陳永明現在的情況。


    當得知陳永明現在正在三號菌室瘋狂地進食還讓他現在就過去後,直覺接下來的事情肯定對自己不太妙的蔣商陸也沒有停頓太久,一個人就順著潮濕昏暗的走廊往最裏麵去了。


    而直到鼻子邊上的濃重血味和食用菌的味道越來越濃,閉上眼睛也能猜到裏麵正在發生什麽的蔣商陸麵無表情地就緩緩推開了眼前的門。


    等看到裏頭原本正密密麻麻長滿了四麵牆壁的微生物類人已經被一個身體烏黑龐大,背脊骨恐怖地湧動,眼睛通紅的老怪物給吃的一地都是血肉和碎渣了,見狀的蔣商陸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聽到陳永明陰冷的聲音慢慢地響了起來。


    “……是你做的嗎,商陸?”


    “不是。”蔣商陸口氣相當平靜地否認了。


    “……不是你,那又會是……是誰呢?是誰這麽故意害我呢?是誰會這麽不怕死呢,除了總惦記著超越我的你還能是誰呢……”


    瘋瘋癲癲地用舌頭仔仔細細地舔著自己滿是髒汙的手,不再刻意把自己偽裝得很老邁無用的陳永明在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麽東西的蔣商陸麵前是徹底撕下了自己正常人的外衣。


    而顯得陰森又滲人的重複念叨了幾句之後,他忽然就眯起眼睛一臉猙獰地用自己的毒藤朝著在外人看來被他重用的蔣商陸的麵頰骨狠狠地抽了他幾下,又在親眼看著他痛的要命又無可奈何地捂著自己淌出血的右眼睛後冷笑著開口道,


    “還站在外麵幹什麽,快點走進來,聽話地跪在我的麵前告訴我,你對我還到底是不是忠心的。”


    這樣的要求顯得很變態也很惡心,但這段時間以來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被這樣私下要求過的蔣商陸也沒有多說什麽,隻能臉色灰白地小心擦拭了一下自己還在往下不斷流血的眼睛,又在給他單膝跪下來後,顯得很卑微地被他踩著腦袋在地上沉默地跪了會兒,這才慢慢直起腰一臉病態眨了眨血肉模糊的眼睛順從地笑著道,


    “歲……您滿意了嗎?”


    這個十分特別又象征著自己特殊地位的稱呼讓陳永明終於稍微露出了點笑容,蠍子草的毒性也讓蔣商陸受傷的眼睛顏色變得更難看更恐怖了。


    至少親眼看到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樣逐漸不堪入目,陳永明歇斯底裏的內心總算是好受了一點。


    而一想到自己昨晚不幸失去孫子的痛苦,內心極度仇恨的陳永明拿自己的毒藤又發泄般地朝他身上抽了一通,再看到不斷發抖的蔣商陸牙齒鼻子裏都是鮮血淌下來之後,他才堪堪停了下來,又粗重地喘了口氣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其實我也不相信你會真的和外人一起串通著騙我,畢竟你被懷疑的可能性本來就最大,那個躲在暗處的人如果明知道我會這麽懷疑你,懲罰你,甚至是殺了你,還要故意拿這種事來激怒我,擺明了就是覺得你的命根本不值錢,你說一個人得有多傻才會被這麽毫無人性的利用之後,還堅持所謂的正義必須要打倒我這個邪惡的歲啊……商陸,你應該不會是這麽笨的人吧?我應該是能夠真正的相信你的對吧?”


    “……當……然,這個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人呢。”


    斷斷續續地這般回答著,身上和臉上都血肉模糊的蔣商陸怪異地笑了起來,明顯已經沒有什麽好好開口說話的力氣了。


    畢竟蕭驁會想到用這種先斬後奏的方法,讓自己徹底被所謂的陳永明也就是真正的歲取信,他也真是是有些無話可說了。


    而自覺自己這條命或許在蕭驁眼裏就是這麽不值錢,也不再寄托於他能給自己什麽後續幫助的蔣商陸想到這兒就自嘲地笑了笑。


    再一想到自己當初再一次見到蕭驁,一臉溫和慈祥的如同他父親那般年紀的老人親口和自己說的話便覺得格外諷刺。


    蕭驁啊蕭驁,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打從一開始就故意要瞞著我……所謂的歲其實就是生命特征最強大,擁有了完整吞並能力的修羅,修羅就是一個個天然的培養基,生長了最多最密集微生物的那個培養基就能自動成為微生物類人的操縱者——歲。


    你這麽滿口大道理的騙著我讓我和你一起殺了陳永明,又逼著我一步步完成現在這種程度的進化,不就是想讓我也變成下一個被你殺掉的歲麽……


    可惜什麽善與惡,所有人的幸福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麽實際意義了,到了現在這一步,心裏疲憊不堪的蔣商陸隻想繼續堅持自己的原則,哪怕是渾身鮮血,萬劫不複也要把自己想要的,能做的事情統統做完。


    而也正如同那天季從雲離開前他半真半假地和蕭驁說的那番話一樣,如果蕭驁後來不對他和聞楹之間關係故意做出那麽多過分又讓他傷透了心的事情,其實在心裏已經早早地做好犧牲準備的蔣商陸甚至對自己注定的死亡都是沒有什麽怨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一開始的時候他其實真的不怪任何人,和上一次麵臨這種情況的時候一樣,他隻是覺得很對不起從開始就一直陪伴到他現在的聞楹。


    他想過要把劉房山和六條胡同的家都留給的聞楹,想過拾翠洲的房子留給鄧桃和一品紅,想過該給自家大侄子和未來侄孫準備多少像樣又拿得出手的遺產,還想過他的好朋友雍錦年和很多很多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可是他卻沒唯獨沒有怎麽來得及想想他自己。


    想到這兒,蔣商陸便有氣無力地笑了起來,他隻希望現在能趕緊結束眼前這場無止境的酷刑,至少能讓他收拾一下自己,再軟弱地回到聞楹的懷裏去躺一會兒,當做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而用這種殘酷的方式檢驗了一下他對自己的忠誠之後,陳永明對他的信任也終於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等獎密密麻麻的毒藤依附到他身上,一點點地用歲的再生基因將身為同類的蔣商陸身上的傷都給治愈,又低頭看著黑色的罌粟花紋路開滿他完好如初,卻還是沒什麽血色的麵頰,老人這才口氣恐怖地淡淡開口道,


    “好了,沒事了,珂珂的後事就交給你了,這幾天我會帶你認識一個新的修羅,他和你一樣會是我的好幫手,有了你們我要抓出那個要找我麻煩的鼠輩就容易多了,現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需要什麽可以和我說,我對你總是很慷慨的,商陸。”


    “謝謝您……歲。”


    像個溫順的奴仆一樣用盡力氣表達完自己的全部忠誠,看上去搖搖欲墜,身上卻沒有任何傷口的蔣商陸一個人慢慢地就離開了這個每一處都生長著大量微生物類人生命體,早晚要被公之於眾的罪惡之地。


    等他開著自己的車快回到市區的時候,他還沒有去找蕭驁談談他再次不打招呼暗算自己的卑鄙行徑,宗明苑就將一個電話打到了他這裏,而眼神麻木地聽著電話那頭不斷在試探自己和聞楹關係的青年在自顧自地說話,麵無表情的蔣商陸扯了扯嘴角反問了一句道,


    “我就算被他甩了和你們也沒什麽關係吧,蕭老連這種小事都要管麽,這不就是他想看到的嗎。”


    “……沒有,蔣先生……我隻是想問問……你們真的鬧矛盾了?聞楹這人怎麽能這樣呢……”


    “給我閉嘴吧,少來管我的閑事,我和聞楹已經徹底沒關係了,讓蕭驁他自己好自為之吧,我知道他真的很想我死,但是請麻煩他至少講點人性,也注意一點自己做事的尺度,別那麽比陳永明還像個草菅人命的惡棍,另外請讓他對自己從小虧欠的外孫有點親情可言吧,哪怕是一輩子隻活在聞楹曾經的美好想象裏,也別讓聞楹知道他有個這樣虛偽惡心,滿口謊言的外公,對他好點吧。”


    ……


    聞榕和聞楹從姚家呆了一下午出來的時候,姚素蘭和小淼淼來門口親自送了他,聞楹和第一次見麵,所以顯得很害羞,隻會躲在媽媽身後的小聞淼輕聲道了個別,又抬頭看了眼二樓窗口邊隱約站著看著自己的老人才徑直離開了。


    聞榕剛剛並沒有參與聞楹和他前嶽父之間的私密對話,但他看的出來聞楹一定又一聲不吭地做了件以後要嚇壞別人的事了,而走出小區自顧自地想了會兒事,看了下手表時間的聞楹直接也沒和聞榕再說太多,直接就說自己還有事就一個人跑到六條胡同這裏來了。


    等快走到那個熟悉的老宅子門口時,還離得老遠的聞楹就看到氣色不太好的蔣商陸獨自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望著不遠處半死不活的老柿子樹出神。


    而緩步走到他麵前,又把剛剛怕他沒吃東西,所以才在路上買的一包老式點心遞給他,聞楹看著接過東西的蔣商陸衝他笑了笑,又慢慢地坐到他邊上一邊用手幫他墊在下巴底下避免碎渣掉下來,一邊看著他吃相很好看地小口小口地咬著用油紙包著的棗花酥。


    “把我特意叫到這兒來幹什麽。”聞楹看了眼他問了一句。


    “想和你說件事。”蔣商陸隨口回答。


    “怎麽了。”聞楹又問。


    “荷花湖裏現在有個叫張婷的姑娘,我當初差一點就害死了她,雖然在最後一刻我逼著自己清醒過來沒有釀成大錯,可是她還是被當惹雍錯影響得這輩子也無法離開湖水了……我之前很自私地為了我的某些布局,讓她暫時躲在了這裏,但是等事情了結,你幫我把她給帶走吧,給她找一片安靜又美好的湖水,要是她願意,就送她回家,回自己父母的身邊去。”


    聽他聲音溫柔地這般囑托著自己,心裏沒想太多的聞楹也沒有拒絕隻輕輕地點了點頭就答應了他,接下來的時間裏兩個人就這麽安靜地一起一起看了會兒那棵老柿子樹上的幾隻灰斑麻雀,過了一會兒蔣商陸撐著下巴透著股困意的笑了笑,又突然對身邊的聞楹慢悠悠地來了一句道,


    “說起來還沒和你提過這間屋子我是怎麽得來的,你知道小荷少奶奶和她丈夫十三少爺的故事嗎?”


    “不知道,她丈夫不是早就死了嗎?”


    “是啊,一個有嚴重肺病的普通人,在那種沒有先進醫學治療的時代能活到二十多歲已經很不容易了,這個故事還是我當初買屋子的時候聽上一任房主說的,他是十三少爺哥哥的二兒子,據他自己說,他這一輩子都在聽父親念叨自己癡情的弟弟,以至於他總覺得這間房子很不吉利,會帶來夫妻注定分離的厄運。”


    蔣商陸這般說著,語氣有點說不出的複雜意味,聞楹皺起眉下意識地捏了捏他的手掌,似乎想安撫他不太好的情緒,而蔣商陸隻眼神平靜地衝他輕輕地笑了笑,又有點懶洋洋地半靠在聞楹的肩上輕輕地感歎了一句。


    “十三少爺和小荷少奶奶十六歲就做了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生的啞女配個癆病鬼,外頭的人總有些愛笑話他們,卻不知道這對小夫妻卻是對深愛彼此的天仙配。”


    “可十三少爺身體不好,命總是不長的,好脾氣的小荷少奶奶每次聽人說自己的丈夫快死了就氣的想和別人吵架,可是咿咿呀呀了半天最後隻能委屈地哭著跑回家。”


    “十三少爺心疼妻子,總想想點辦法哄她開心,就在自家院子外麵挖了個妻子最喜歡的荷花池,又在出門看荷花的一路上給她蓋了間漂亮的小戲樓,親手種上了她愛吃的柿子樹,每次他覺得自己好像身體好點了,就牽著妻子的手,一路出門去曬曬太陽。”


    “可是民國五年的那個夏天,身體一直不好的十三少爺到底還是在發了兩天燒之後斷了氣,而他的妻子小荷少奶奶也在七天之後的那個獨自出門看荷花的晚上投了湖。”


    “後來這湖就開始傳鬧鬼的事了,不少人覺得她是心裏有怨氣還想跑出來害人……可隻有在這條路上住過的老人家們才知道,死在丈夫頭七夜的小荷少奶奶之所以會忍不住哭,是因為她還想和自己的丈夫順著這條路一起走回家去,柿子樹,小戲樓,盡頭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家,一過……就好像是一輩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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