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香山飯店,燈火點綴,富麗堂皇,酒香花香自布置典雅氣派的包間內傳來,換了身瀟灑的灰色正裝,看著還挺帥的一品紅此刻正一邊偷樂一邊看著嬌小的鄧桃在低頭吃一道前菜點心。


    “慢點吃,特別點了先給你墊墊肚子的,待會兒那個陳少來了你就少說話,好好藏著自己的臉,在邊上乖乖給我坐著的就行了……我和那人見過一次,確實不像是好惹的,有點陰陽怪氣的,不過咱二叔和你既然都說這人可能和季從雲他們的骨頭血有關,你就在旁邊盡管留意一下他身上有沒有哪兒不對勁,咱們盡量拿房子的事多吊他幾天,讓他多露出點馬腳來……”


    “我知道了,我什麽都不說,我就用我的火眼金睛瞪死他還不成麽,真囉嗦,快給我擦擦……”


    嘴裏嘀咕著仰起臉任由著一品紅給她擦了擦嘴,骨子裏還是個小姑娘的鄧桃一直特別喜歡吃這道叫杏仁豆腐的點心,這一點其實還是蔣商陸特別告訴一品紅的。


    眼下見一道小甜品就把這難哄的丫頭給騙的這麽高興的,一品紅也隻能感歎一句果然是自家老爹知道閨女,而這般想著,體貼的青年也順勢抬手幫鄧桃遮好臉,又出聲讓外頭服務員進來收拾了碟子。


    “那人來了嗎?怎麽這麽慢,我都想回家織圍巾去了……”


    吃完東西的鄧桃又開始一臉無聊地折騰他了,無奈的一品紅隻能站起來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又拿手指壓著窗簾往下麵的停車場看了看。


    隻是也碰巧,他這一撇,恰好就看到和他見過一次的陳珂和另一個長頭發的男人一塊下車準備往上麵來了,而一對上樓底下那個男人那張好看的慘絕人寰,簡直讓人過目難忘的臉,一品紅這小子臉色立刻就是一變。


    “……遭了。”


    “怎麽啦?”鄧桃不明所以地抬起頭。


    “咳……咱家嬸嬸好像也來了,和那個陳珂一起的,估計和我們一樣有什麽私事……”


    一品紅一邊說表情有點控製不住的尷尬,他知道鄧桃好像一直對聞楹意見挺大,現在在這種情況下撞上,且不論覺醒狀態下的鄧桃一碰上他們這些五樹六花就會身體不舒服的毛病,看著不傻的聞楹萬一就看出他們是誰,又識破他們偽裝得並不算□□無縫的修羅身份就不太好了。


    而想起從鄂倫春離開那天早上,聞楹親自去送了蔣商陸,所以那時候還是小孩子形態的鄧桃一品紅和他都是親眼打過照麵的。


    皺著眉的一品紅捏著自己的手指,剛在想著這事該怎麽處理才好,該不該讓暴露的風險更大些的鄧桃先離開時,他就親眼看見鄧桃因為那句嬸嬸先是愣了愣,接著一臉激動地跑到窗戶邊上來了。


    “誒!哪兒呢哪兒呢!聞楹他真來了啊!”


    “你……你怎麽忽然這麽激動!你不是不喜歡他麽!”一品紅拉了她一把心裏還是有點無語。


    “……哼,對呀,誰喜歡他了啊,我有說過嗎?”


    插著腰一臉挺不好伺候的小丫頭嘴臉,鄧桃這般想著就把自己的麵紗和手套調整好,等再抬起頭時,她忽然又有點忍不住嫌棄地撇撇嘴道,


    “聞楹來了也好,看看他那邊有什麽事,我們順便幫幫也沒什麽,正好悄悄問問他喜歡什麽顏色,我挑毛線都挑好久了,蔣商陸喜歡紅的,我正愁著給他配個什麽顏色好呢,他們肯定得款式一樣的啊……”


    前幾天還信誓旦旦說不給聞楹織圍巾的小丫頭現在都在想挑什麽顏色了,一品紅揉了揉自己酸麻的太陽穴,嘴角有點忍不住上翹的同時又忍不住關切地問了她一句道,


    “那你應該頂得住吧?和他呆一塊你們不是都不舒服嗎?你身上的味道處理了嗎?”


    “一會兒沒事,就是不能很長時間的呆在一起……我和叔叔身上的味道和特征在覺醒後的一段時間,已經自己開始進入外部偽裝狀態了,這是方便我們不被敵人發現才自我進化出來的,聞楹不真的對我們起疑或是親眼看到我們身體內部骨頭和血肉的情況,是不會察覺出來什麽的……你放心好了啦……”


    鄧桃的話讓一品紅徹底放下了心,兩兄妹就這麽坐著等了大概四五分鍾,陳珂和聞楹也找到樓上徑直進來了。


    等坐著的一品紅和進來的陳珂一對上眼,這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性格還真有些相似的小青年立馬就會心一笑,接著便一起做作又虛偽地站起來趕緊把手握了握。


    “唉,陳少!我和妹妹都等你半天了!快快快,坐,上次在家裏都沒怎麽招待你,實在不好意思啊……”


    “哪裏哪裏!是我該請你們倆好好吃頓飯才是!桃小姐臉上的風疹還沒好啊?這個季節可別千萬見風啊……”


    聽到陳珂和一品紅寒暄著還問候了自己一句,鄧桃隔著麵紗裝模作樣地笑了笑,嘴上卻還是特別乖巧溫順地回了句謝謝。


    但當她抬起頭看到也從門口一塊進來的聞楹後,她立馬眼睛亮了亮,接著就幹脆無視自己因為聞楹身上的樹木香味而有點頭暈眼花的狀態,又按捺著等一品紅和陳珂他們聊完落座,才眼巴巴地看著麵無表情的聞楹坐到了自己對麵。


    “這是我的朋友,是位帶發修行的僧人,上次見麵聽你說家裏荷花湖女水鬼的事情一直很困擾你們,太巧了,這恰好就是我這位朋友最擅長的東西,如果你們有什麽問題可以好好谘詢他一下,畢竟大家都認識,往後還要談生意……”


    “好好好啊,陳少你真是太客氣了,那個荷花湖啊我看著真是頭疼,要不是家裏長輩一直不準,按我的性子,早弄點水泥給它填了,哪裏還留得到今天,什麽女水鬼男水鬼,簡直是無稽之談嘛……”


    一品紅被蔣商陸調/教了幾天,本來就很厲害的一張嘴更是顯出點銀舌頭惑人的天賦了,沒說幾句就把話題往這個人最想知道的女水鬼那邊引了,而陳珂見狀忍不住笑了,一邊張羅著給點了些特色的熱菜點心,又看了眼身旁從進門還沒說話的聞楹道,


    “那可不一定,這種事本來就邪門的很呢……不如哪天我們在一起上你家看看?現在可就看紅少爺到底想不想把房子和那個湖一起賣給我了啊……”


    聽出陳珂似乎意有所指,路上聽他大概介紹過這戶賣房子的兄妹的聞楹也順勢抬起了頭,事實上他剛剛還在一直思考那個開車送他們過來的司機自己究竟在哪裏見過,才會給他那麽熟悉到毛骨悚然的感覺。


    隻是有時候越仔細想反而越不得其解,而心裏決定暫時放下這件事的聞楹拿眼睛隨便撇了眼對麵一直偷偷盯著自己看,身上幹淨到什麽味道都沒有的女孩,和那個油滑雞賊的和陳珂有的一拚的小子,半天才慢吞吞地問了一句道,


    “紅少爺是大戟科類植體人類嗎?”


    “誒……對呀,這位先生好眼力呀……”


    不知道怎麽回事背後就忽然毛了一下,臉上還是一派笑容的一品紅莫名有點怕對上自家聞二嬸的眼睛,同時也在心裏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早早地就把這件事和陳珂說過了,不然反而顯得遮遮掩掩很可疑。


    而問完他這一句話後聞楹又好像突然啞了火,席間無論陳珂和一品紅怎麽虛頭巴腦地在那兒胡扯吹捧對方,他和鄧桃兩個人都是隻低頭吃飯也不說話,半天陳珂放在兜裏的手機忽然來了個電話,他笑了笑說了聲對不起就站起來去外麵接了。


    而被剩下來的三個人氣氛尷尬的坐了一會兒,就在眯著眼睛的一品紅想著自己該說點什麽好時,他就聽到一直在邊上一聲不吭的鄧桃忽然衝聞楹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


    “誒,那個,我問你個事可以嗎?”


    “恩,可以。”聞楹居然還真的搭理她了。


    “你吃東西的時候不怎麽喜歡碰別人的筷子夾過的東西對吧?但好像也不是絕對的,潔癖好像沒那麽重,但是卻很喜歡先拿熱茶燙好一遍公用餐具?還必須得是翠柏是吧?”


    打從剛剛吃飯的時候就一直盯著沉默的聞楹看,可越看心裏越覺得青年的有些矯情的不得了的生活習慣特別特別的眼熟,所以鄧桃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問了。


    而被鄧桃這麽直接一問當下也是一愣,完全是下意識做出那些舉動的聞楹想了半天自己也沒明白這是怎麽回事,而鄧桃反而偷偷一樂,又衝身邊聽了她的話已經有點反應過來,所以也跟著偷笑起來的一品紅很有默契地眨了眨眼睛。


    這拿熱茶燙筷子的矯情臭毛病,一品紅這小子這一輩子也就見過一個人這麽幹過。


    那就是他們那個什麽方麵都很講究,對生活細節要求總是很高的二叔蔣商陸。


    聞楹看樣子應該是和蔣商陸在一塊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來被蔣商陸弄得把以前的事忘光了,卻沒把這種東西忘了,所以兩個人當初被這麽互相影響的,搞得連吃飯習慣都很相似的毛病也跟著保留到至今,熟悉蔣商陸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倆肯定是……貨真價實的一對。


    這麽一想,本來心裏對聞楹還有點芥蒂的鄧桃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軟了軟,其實小姑娘心真的不壞,滿腦子想的也不過是讓自己當做父親的蔣商陸能平平安安,有個幸福安穩的後半輩子。


    因為她當初曾經親眼見過聞楹因為蔣商陸的死而傷心難受成什麽樣,所以她更能明白為什麽蔣商陸一直想離聞楹遠點,又到底舍不得的心。


    而此刻見麵前的聞楹因為自己奇怪的問題而神情有點疑惑複雜的樣子,鄧桃隻偷笑著勾起嘴角,又趁著陳珂那個討人厭的家夥進來前,壓低著聲音趕緊問了聞楹一句道,


    “那個,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啊,如果……你有一條圍巾,你覺得它應該是什麽顏色的呀?”


    ……


    “那對兄妹怎麽樣?覺得可疑嗎?”


    結束了這場飯局,和聞楹一塊回到車裏的陳珂象征性地問了他一句,聽到這話的聞楹看了他一眼,想到那對兄妹中妹妹身上確實很讓人懷疑的氣味,他隻心中有所保留地轉過頭又淡淡地問了一句道,


    “你說的是哪方麵的可疑。”


    “我也不好說,可能我警惕心比較重吧,所以想問問你的意見……今年的局勢可不太好啊,你之前也有參與過蒼青那件事吧?我看到記錄說你和糖棕先生當時在那裏,那你應該明白現在地植辦內部並不是想象的那麽平靜的,而且不是說有所謂的實驗失敗的修羅逃出來了嗎?雖然我沒見過,但是應該很可怕吧,畢竟是一群殺人的怪物,能全部抓到關起來就好了……”


    陳珂的話聽著很正常,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聞楹聽了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太舒服,他下意識地皺起眉沉默了一會兒,心裏其實不太想回答陳珂的,但是最終他還是沒忍住來了一句道,


    “我個人認為,沒有犯過罪的人就不應該被關起來,他們本來也不應該受到罪犯的待遇。”


    “恩?”


    完全沒想到聞楹會是這樣的觀點,陳珂的眼神有點微妙,聯係到他五樹的身份更是表情很嘲諷,但在心裏迫於眼前的局麵忍了忍,神情溫和的青年還是維持著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衝他笑了笑道,


    “那你是覺得這些修羅們都無罪了啊?這可和我想的有點不一樣啊,那你以後如果碰到修羅,你會幫助他們嗎?你不是五樹麽,照理來說應該是他們的天敵啊,這麽體諒那些人的處境,怎麽給我一種你都可以和他們毫無顧忌的做朋友的感覺啊哈哈……”


    這個問題問的很惡意,但不可否認聽到的一瞬間,聞楹真的有片刻的遲疑,如果今天的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類植體人類,名字叫聞楹,他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去深入的思考,但想到自己如今肩負著鳳凰木和找回五樹六花的責任,而相應的對立麵注定就是那些修羅後,他還是口氣很平靜地回答道,


    “這些人的身上有沒有罪要看他們具體做過什麽,無罪的那些我不會去主動幫助,說到底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有罪的那些我自己有相對的處理方法,這也沒有什麽也好值得討論的,而且如果沒記錯,我隻是來幫你解決水生植物這件事的,我和修羅交不交朋友和你關係很大嗎?”


    聞楹一點麵子都不給的回答把陳珂氣的臉都黑了,他自問一直對眼前這人客客氣氣的,可是被這麽一巴掌兩巴掌接二連三地抽上來搞得臉都麻了的感覺,還是讓一貫心高氣傲的陳少還是有點心裏不痛快。


    可是這棵菩提樹是他突破的關鍵,隻要能取得他的信任,就不怕找不到他們那一群什麽五樹六花。


    而這般想著,陳珂隻冷冷的笑了笑沒吭聲,保持著一貫的素養送聞楹回去又眼看著他上樓後,青年立馬慢慢地坐回車裏,可等他看著前麵一動不動的十三號出了會神後,他忽然暴怒地一把抓著十三號的頭發又破口大罵了一句道,


    “都是一群賤種!一群怪物!早晚!早晚我要全殺了你們!”


    被抓著頭發的十三號連基本的出聲反抗都做不到,隻任由著陳珂在他身上發泄了一下情緒又乖乖地自己坐了回去,而打他打的手腕都有點麻了,一臉陰森的陳珂端詳了一會兒前視鏡裏折射出來的那張俊秀堅毅卻又很麻木蒼白的青年麵頰,隻忽然勾起嘴角自言自語了一句道,


    “聽說你以前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從雲?可惜啊可惜,現在的你隻是我一個人的十三號啦,給我好好記住,你是我從第十三個培養基裏親手種出來的,是我每天給你澆的水,也是我親手給你播的種……你以前的樣子可沒有現在這麽好看,是我花了很多功夫才把那麽普普通通的一個你,種的像現在這麽精細這麽完美的……所以我就是你唯一的主人,你就是我的寵物,聽見了沒有啊?”


    “恩,聽懂了。”


    溫順地回答了一句,麵無表情的十三號當下便在陳珂愉悅愜意的笑聲中發動了車子,他沒有意識到在他的車後頭一直有輛車也在悄悄地跟著他們。


    而接下來的一路,尾隨著他一路去了郊區幾個菌類養殖基地,到後半夜才回到家的一品紅和鄧桃也各自有點疲憊地躺回到了他們在六條胡同的那間臥室的小床上。


    “你說,這姓陳的他大半夜去菌類養殖基地幹嘛?專門過去采蘑菇嗎?”


    躺在鄧桃旁邊的一品紅一邊琢磨一邊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但我好像聞見一股味道了……很濃,特別特別分散的味道……我太弱小了,聞不出來,要是叔叔他在就好了……”


    有點犯困地打著瞌睡,半眯著眼睛的鄧桃回想著剛剛遠遠的感覺到的那種熟悉的氣息,皺著眉想了半天卻有點不好確認。


    而一品紅見她實在困得厲害,隻摸了摸她的頭發讓她先睡等明天再說,可就在這苦命的哥哥準備起來給自己妹妹找根毛巾擦擦臉時,急急忙忙跑到門外頭的老沈的聲音卻忽然伴著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


    “紅少爺!!紅少爺!你快出來看看吧!那荷花湖的女水鬼又出來作祟了!剛剛有個醉鬼掉進去差點就出大事了呀!您趕緊出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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