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一醒過來旁邊好端端睡著的人就不見了,蔣商陸靠坐在床上拿著紙條端詳了一陣,半天卻是沒說話把手裏的東西放一邊了。


    起床去浴室洗漱的時候他順便把身上的睡衣給換了,而當他看到自己脖子鎖骨乃至後腰上都能清晰所見的鮮紅色吻痕後,麵頰上泛著點情/欲氣息的蔣商陸稍稍回味了一下平時看著一本正經的聞少校昨天晚上在床上的出色表現,最終還是漫不經心地搖頭笑了笑,決定暫時不去計較小聞同誌這原因完全不明,但似乎是在故意躲著他的古怪行為了。


    隻是在洗澡的時候,原本還在思考著待會兒要不要去蔣氏看看的蔣商陸忽然就發現了一件有點不太對勁的事。


    而當他第三次察覺到自己似乎正在無意識的從嘴裏輕輕哼歌時,他表情疑惑地抬起頭從鏡子打量了幾眼自己,沒一會兒鏡子裏的自己就真的慢慢翹起嘴角又開始輕輕地唱起了歌。


    蔣商陸:“……………………………………”


    這種和神經分裂一樣的行為怎麽看怎麽有點詭異,內心費解的蔣商陸把自己的頭發擦幹,換好衣服下樓吃早餐,但隻要他一不留神就會開始重複這樣莫名其妙有點滲人的行為,這旋律陌生的歌謠連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學會的,就覺得完全是嘴或者說身體先於他本人的一種應激反應。


    而本身對類植體人類的生理變化其實不太清楚的蔣商陸自己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就幹脆坐在客廳裏又趁著清晨的時間給他目前唯一一個除聞楹之外還算比較熟的類植體人類打了一個電話。


    “喂,你好,你找誰?”


    電話裏的中年女人聲音聽起來很柔和客氣,蔣商陸聞言也禮貌地和他打了個招呼,接著他笑了笑開口如是道,


    “穆州現在在家嗎?我是他補習班的同桌,想現在請教他一些問題。”


    “哦哦,你是蔣同學啊,穆州說過你的,我們全家在吃早點,我去叫他來接電話啊……”


    穆州的媽媽聽口氣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今年十歲的兒子有個聽聲音年紀這麽大的補習班同桌有什麽好奇怪的,把座機輕輕放到一邊沒掛上就起身去叫小兒子去了。


    而等她緩步來到他們家雖然隻坐了三個人在吃早點,邊上卻圍了一大圈,足有二三十隻或趴或坐或是滿地打滾的黑貓白貓花貓的餐桌後,穆媽媽坐下衝自家正專心剝雞蛋的小兒子穆州道,


    “州州,你同學給你打電話了,快去接電話。”


    “恩,好,媽媽。”


    先是遲疑地眨了眨眼睛,個頭小小的穆州想了想還是有些謹慎的主動繞開家裏養的這些家貓,自己飛快地跑去客廳了。


    等他走了後,穆媽媽先是摸了摸懷裏見她坐下就馬上跳到她膝蓋上撒嬌的三花貓,又拍了下她那正用手裏的油條逗腳底下貓玩的大兒子的肩膀道,


    “給我好好吃飯,待會兒不用上班了啊,別去逗鍋鏟和掃帚,他們倆膽子最小……”


    穆霄被自己親媽一教訓,和腿邊上黏著他的那兩隻黑貓笑了笑就繼續坐好吃早點了,反倒是穆媽媽探頭看了看客廳裏的穆州又稍微壓低些聲音衝大兒子小聲來了一句。


    穆媽媽:“說起來啊霄霄,你沒有覺得,你弟弟最近好像變得活潑了點啊?”


    穆霄:“啊?有嗎?我怎麽沒覺得……媽你怎麽看出來的?”


    穆媽媽:“誒,那老穆你覺得呢?”


    穆爸爸:“好像是有點?他在學校到交朋友了吧?”


    穆媽媽:“應該是的,補習班裏的一個同學,就現在給他打電話的那個,上次還給他送個小禮物了,我看把他都給開心壞了,天天都掛在書包上去上學……”


    穆霄:“哦,那也不錯啊,改天把那個和他玩得要好的同學叫來家裏吃個飯好了,穆州老這麽不愛說話也不是好事……”


    低頭吃早飯的穆霄聞言隨口就這麽來了一句,心裏猜想周末去上那個朝天椒張老師補習班的估計也就穆州這麽大的另一個小朋友。


    他是不知道自己弟弟的交友範圍儼然已經莫名其妙地擴充到自己上司的新晉家屬那邊了,而此刻坐在家裏客廳裏和蔣商陸打電話的穆州倒是也完全不清楚自己父母哥哥都在聊些關於自己的什麽,隻拿起電話又和這段時間同學關係處得還不錯的蔣叔叔打了個招呼。


    蔣商陸:“喂,穆州?”


    穆州:“恩,是我,你有什麽事呀?”


    蔣商陸:“啊,是有點事,你在吃早飯嗎?”


    穆州:“恩,我媽媽給我煮了粥和雞蛋,你吃了嗎,叔叔?


    蔣商陸:“哦,我還沒有……叔叔其實是想請教你一個問題的啊,你知道一般情況下因為什麽原因,花才會不受控製地開口唱歌?就忽然心裏莫名的很開心然後一直在唱歌……”


    穆州:“恩,我知道,我哥哥每年都會這樣,一個人坐在那兒就忽然開始唱歌,有時候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蔣商陸:“恩?為什麽?他怎麽了?”


    穆州:“因為他和他男朋友出去開花了,剛開完花回家的那幾天,就會因為激素的影響特別想開口唱歌,這是花科植物正常的生理反應,你把張老師發給我們的教材翻到第二百六十四頁,那邊會有詳細的說明的,基本上什麽花的介紹都有。”


    蔣商陸:“……………………………………”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意外穆州才這麽小,居然都已經知道自己哥哥處了個男朋友這件離奇的事好,還是該意外花科植物的開花期居然會有這麽莫名其妙的生理反應好。


    一把年紀其實也是頭一回開花的蔣叔叔表情也蠻複雜的,隻能點點頭謝過穆州讓他趕緊去吃早飯別耽誤待會兒上學,又上樓去把上次那本早就壓箱底的補習教材給重新翻了出來。


    【杜鵑花在四月到六月的開花期開放,最喜歡的歌:映山紅,山丹丹開花紅豔豔】


    【牡丹花在四月到五月的開花期開放,最喜歡的歌:貴妃醉酒,各類昆曲】


    【荷花在六月到八月的開花期開放,最喜歡的歌:荷塘月色等】


    【秋季播下種球的香水百合開花期不定,最喜歡的歌:香水有毒等】


    如穆州所說,這本補習教材上的確把大半植物界會開花的植物都給介紹了一個遍,隻不過或許是因為他這個品種實在是平時實在是比較少見,書上並沒有提到罌粟花開花時候的任何注意事項。


    對此蔣商陸倒也沒有特別地想追根究底,細想他昨天晚上在自己父親日記本上看到的東西,其實他現在更想弄清楚的,反而是當初莫名其妙找上他們一家要帶走自己的所謂政府工作人員和那個幫助他,算是救了他一條命的蕭姓老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這件事情如果讓本身就是幹這行的聞楹來幫忙的話當然更好,隻可惜那根木頭也不知道又怎麽了,大清早地人就跑了個沒影,也讓他沒有找到機會說。


    而此刻蔣商陸一個人坐下吃早餐的間隙,他倒是又接到了個電話,隻是這次這個電話是他的那個老朋友,老同學雍錦年給他打來的。


    “老蔣,你現在人在哪兒啊?”


    “在家呢,什麽事雍大?”


    “方便現在出來和我見個麵嘛,我有點事人在醫院呢。”


    一聽雍錦年現在在醫院呢,蔣商陸停下手裏的動作挑了挑眉,他隱約聽出來雍大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一副努力壓著滿肚子邪火不衝自己亂撒的可憐樣子,一看就是出了什麽嚴重影響他心情的事。


    而果斷也沒細問就答應了下來,蔣商陸通知司機老姚把他送到了雍大電話裏說的那個醫院那邊,等找到住院部樓上的時候,大老遠就看到雍錦年眼眶通紅地一個人靠在牆邊上抽煙。


    “先把煙給我掐了。”


    皺著眉掩著呼吸緩步走到了他的麵前,雍錦年一看見蔣商陸來了也想起了他說的那個不抽煙不喝酒的習慣,所以當下他趕緊把手指上的煙給摁了,又拿手散了散自己周圍的味兒。


    而確定自己應該不會吸入任何香煙的味道後,舒展開眉頭的蔣商陸這才把手拿下來,接著就盯著他就慢悠悠地問了一句。


    “怎麽了,你們家誰出事了。”


    “雍二出事了,昨天晚上……我親自把他送來的醫院。”


    “哦?他出什麽事了?”


    其實並不太關心雍二那人頭豬腦的小子是生是死,但看在他哥是自己多年好友的份上,蔣商陸覺得自己也應該象征性地安慰他一下。


    而聽他這麽問,一聲不吭的雍錦年的眼眶更紅了,見狀的蔣商陸眯了眯眼睛,半響裝模作樣地從沉默中長歎了一口氣,又拿手慢慢地拍了拍雍錦年的肩膀來了一句。


    蔣商陸:“唉,節哀,雍二要是將來在下麵收到你給他燒的紙,應該也想起你對他的好的,你就別怕他上來索命了。”


    雍錦年:“…………………………………………”


    蔣商陸:“怎麽了?這麽看著我幹嘛?你弟原來沒事嗎?那你一副可憐巴巴的想讓我把你抱在懷裏安慰一下的樣子是幹什麽?”


    雍錦年:“滾滾滾!!!蔣商陸你真是煩死了!!我什麽時候想讓你抱著我安慰安慰了去死吧你!老子現在沒和你開玩笑的心情!!!我都快氣死了!!!”


    本來心情不好的雍錦年被蔣商陸這猛地大笑起來的王八蛋故意這麽一弄立馬就無語了,撲過來就作勢就要一巴掌打死他個神經病。


    而其實路上就打電話問過手底下的人,所以隱約知道雍家老二昨天晚上出了什麽事的蔣商陸隻任由著他玩鬧般的捶了自己肩膀一下,接著才勾起嘴角靠在一邊牆上涼涼開口道,


    “你這個弟弟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如果下次再這樣上趕著給我侄子找麻煩,就算香滿園的女鬼這次放過他,我下次也不會放過他了,你那輛車不便宜吧?就這麽被他折騰到山窟窿底下去了你不心疼啊?”


    “你別說了……我他媽都快瘋了,我爸我媽剛剛還在電話裏讓我別打他別罵他,他都已經這樣那樣了,草他祖宗的,那車是老子自己當年頭一次做買賣自己賺來的錢買的,沒靠我爸我媽一分一毫,憑什麽要被他們兩罰錢生二胎才弄出來的次品兒子這麽糟踐,這死兔崽子又不是我兒子!”


    被氣的直接連自己爹媽都一起罵進去了,老雍家這兩老的打小就偏心小兒子,對雍大反而十分冷淡生疏的事情蔣商陸也隱約記得點,看他這樣生氣自然就不忍心再刺激他了,而和蔣商陸這麽盡情傾訴了一番,心情也稍微平靜了點的雍大過了半響才歎了口氣,接著搖搖頭開口道,


    “算了算了,不管這事了,他隻要還留著半口氣,下半輩子就是殘了也沒事,不惹禍在家天天哄哄我爹媽就可以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他了……我剛剛也進去看他了,一副呆頭呆腦地瞪著我不說話的樣子,估計是昨天被嚇傻了,放在平時早衝我發脾氣了……不過我讓你來其實是想和你單獨說點事,關於昨天晚上的雍二撞見的那個……女鬼的事。”


    聽雍錦年這麽說眼神也微妙了點,蔣商陸此刻正和他站在青天白日的醫院走廊上,猛地聽到什麽女鬼的心裏總覺得有點扯淡得很,而雍錦年見這家夥似笑非笑看著自己不說話的樣子,隻皺皺眉接著壓低點聲音道,


    “我說真的,沒和你胡說八道……昨天晚上雍二去那兒之前給我發了短信,後來我媽看他半夜一直不回來就讓我出去找他了,我打他電話一直關機,就自己開了車往香滿園上邊去,但是車走到半道上的時候,我就忽然在那附近聞到了一股很很香很甜,就和咱們小時候誰在家裏開了個灶台煮糖漿一樣的味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我自己鼻子裏聞到的,我當時整個人都傻了,就覺得頭都整個暈暈沉沉的,身子感覺快飄起來了,腦子裏就想著這輩子都沒聞到過這麽香甜這麽好聞的味道,後來我回過神來繼續往上開,到香滿園彎道那裏的時候,我忽然就聽到了一聲很大的動靜,我一下子直覺不對,趕緊開著車過去看,遠遠的車前大燈打過去就看到一個一身紅裙子,臉都爛了的女的站在山道邊上狠狠地掐著雍二的脖子,嘴裏還衝雍二大喊著什麽我也沒聽清的話……”


    說到這兒自己也覺得這事挺讓人毛骨悚然的,雍錦年自己算是個典型的無神論者,可是昨晚那慘白的車燈的照射下,的確讓他看見了一張滿是密密麻麻的蟲眼,潰爛的讓人幾乎無法直視的鬼臉。


    而想到這裏就慢吞吞地抹了把臉,昨晚到現在還沒睡過覺的雍錦年想了想還是抬起頭才衝麵前的蔣商陸皺緊著眉頭一字一句道,


    “老蔣,咱們倆是真朋友我才不怕你把我當神經病把這件事告訴你,昨晚要不是我心狠踩著油門衝上去把那女鬼連雍二一起給撞出去了,雍二現在就不是渾身骨折躺在病床上,是真的就要和我那輛車一樣摔爛在山窟窿底下了,那女的後來是跑了,但地上留下的血我一看都是白乎乎的特別邪門……我明白你想幫你侄子拿下那塊地方的心,但是說實在的這地方也真是邪門的很,沒外頭說的那麽靈的,你要是還沒定下項目來就先再讓你侄子考慮考慮,千萬別往自己隨便惹這種破事,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


    聞楹今天到單位的時候時候還早,他在自己辦公室裏一早上沒出來悶頭弄了會兒上午開會的材料,等到十點多的時候才出來準備去隔壁會議室開會。


    隻是他這一出現在小會議室,原本都低頭坐著等他過來的幾個下屬包括王誌摩和遏苦都感覺自己好像聞到了什麽有點微妙的香味,而本身稍微有點開花經驗的穆霄先是匪夷所思地和大家抬起頭,接著就對上了一張輪廓有點眼熟,但是還是相對比較眼生的俊臉。


    “聞……聞楹?哎喲喂,這就是你進入生長期的樣子啊,看著還挺帥啊……”


    就算早上和他打過電話提前知道了這件事還是有點忍住咋舌,王誌摩上下打量了一圈這家夥身上一夜之間發生的巨大變化,最後卻還是不可避免的被他身上沾著的這股明擺著是和他家那朵花授了一晚上粉才會弄得擺脫不掉的濃烈花粉味道弄得有點難為情。


    而會議室裏的其他植物們明顯也從王誌摩的話裏聽出自家聞少校昨天晚上不去親自參與任務,其實究竟是去幹什麽去了的原因,半天在一邊坐著的陳嘯光佯裝鎮定地咳嗽了一下,又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少校,好不容易等到的生長期,咳,恭喜你啊。”


    陳嘯光這麽一說,其他人也趕緊跟著結結巴巴的恭喜了他一下,像他們聞少校這樣沉悶內斂的性格,大夥也不好意思說讓他幹脆請大家吃個飯什麽的,而聞楹自己抿著嘴唇半天沒說話,就在大家以為他會壓根無視大夥的話後,他卻忽然慢吞吞地嗯了一聲又難得主動開口道,


    “恩,謝謝,改天請你們吃飯。”


    這下眾人都有點受寵若驚了,聞楹這根木頭做他們上司都那麽久了,現在能等到他主動說一句請客吃飯,看來真的是說開竅就開竅了。


    不過這麽隨便閑聊了幾句後大家也都沒有再繼續展開話題反而是認真談起了工作,而明顯在思索著事的聞楹在聽完劉檀和陳嘯光關於昨晚行動的回報後,也隻是點點頭接著回答道,


    “我知道了,曼陀羅的行蹤你們繼續鎖定下去吧,能把朱頂紅球莖變異的事情處理了也可以了,王誌摩你再稍微留一下,其他人去忙別的吧。”


    聞楹這般說著,其他人就得幹脆起身離開了,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話的遏苦跟著站起來準備出去,但是在經過聞楹身邊的時候,他略顯疑惑的眼神卻落在了明顯脫胎換骨的青年身上異樣地動了動。


    隻是最終他卻什麽也沒說就走了,而等遏苦關上門離開,聞楹這才抬起頭對麵前的王誌摩淡淡的來了一句道,


    “怎麽樣。”


    “遏苦是不太對勁,你防著點挺對的,我覺得你外公那個老朋友真是挺有意思的,看你長得木了吧唧的就真的以為能三兩下把你騙著白給他幹活,這是瞧不起誰的智商啊……話說你其實已經差不多鎖定曼陀羅在哪裏了吧?一直不說是因為既不想讓總部一直針對你的有些人知道,也不想讓明顯想利用你的劉常卿這波人知道,所以才這麽故意瞞著的吧?”


    “我隻相信我覺得可以信任的人,其餘的我都不盲信。”


    直截了當地這般回了他一句,聞楹這家夥這冷靜利落的做事風格本身還是挺符合王誌摩的口味的,所以他們兩才能一直互相信任地做朋友那麽久,而這麽想著,嘴角勾起的王誌摩就沒忍住又問了一句道,


    “說起來這個遏苦到底是什麽來頭?要是劉常卿那老頭想找個人監視你,選這麽個人也太奇怪了吧?我總覺得看他這個人也不像是受人控製的那種,但是他又明顯很有距離感,或者說我覺得他對所有人都一種特別蔑視,壓根沒看在眼裏的感覺……”


    “你知道那本阿姆莎民謠譯本的具體內容嗎。”聞楹看了看他。


    “額,不知道啊,我是菌類啊,這不是你們這些植物人才會去看的書麽?聽說和動物們傳說中的伏羲女媧盤古開天辟地類似?是本很神叨叨的書是吧?”


    “恩,這本書說的,是傳說中的天坑神樹帶領座下的五樹六花最終打敗惡魔和十修羅奪回大地主權的故事,據說,五樹六花是真實存在的,十修羅也是真實存在的,劉常卿找上我就是想通過我來幫助他將這些傳說中的類植體人類都找出來,如果劉常卿不是連這點在騙我的話,遏苦應該就是五樹六花之一,而曼陀羅就是他要急切尋找的天敵之一。”


    “……這事也太離奇了吧?那些都是記載多少年的事情了,額,不過那你現在這麽故意瞞著遏苦,他都這麽厲害了會不會忽然翻臉然後把我們兩個小蝦米都給幹脆做了……”


    “他如果真的願意和我翻臉,我反而會和坦誠地和他談談,就像你說的那樣,他並不像是那種會隨便受人控製的人,那麽他和劉常卿之間也可能隻是單純的合作關係,他既然能和劉常卿合作,當然也能和我合作,我對蒼青當初的蟲災事件的確有想要一直追查下去的想法,他如果願意和我說實話,我才會把我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他。”


    聞楹這麽說完,王誌摩也跟著讚同地點點頭,在這件事上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能盡力幫點聞楹的忙也是好的,而既然正事都說完了,八卦的王誌摩自然要打聽打聽早上那件事的後續了,而聞楹一聽立馬就愣住了,好半天才板起他那張帥臉很沒底氣地開口來了一句。


    聞楹:“我……我還沒和他說。”


    王誌摩:“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說啊,你就算白天拿上班當借口躲過去了,晚上總也要看見他吧,你是準備從此以後都在後半夜不開燈見你男朋友了是嗎哈哈哈哈哈?”


    聞楹:“…………………………”


    王誌摩這麽不友好地一擠兌自己,聞楹就再也不想和他說話了,回了辦公室後他坐著思索了一下晚上見麵該怎麽和蔣商陸具體聊這個事的問題。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卻忽然收到了一個關於他所管轄的地區出現的一起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必須立案調查的植物失蹤案件。


    香滿園的糖棕樹,一棵據說有百年甚至是更長壽命的巨大棕櫚喬木。


    在地植辦的備案中,這棵樹一直沒有出現過任何過渡為高等植物的跡象,所以也從來沒有引起過過多的注意,雖然也曾有這棵樹滋潤了香滿園使那裏的種植物多麽好吃,家宅氣運多麽好的傳聞,但那更多的是某些人類為了將地皮炒出價格的刻意運作結果。


    隻是現在這棵一直顯得很默默無聞的樹卻忽然從香滿園的山上憑空消失了,殘留的土壤裏沒有任何根部斷裂的痕跡,不像是被人偷偷挖走了倒像是這棵樹自己長出腿來從土裏爬出來逃跑了。


    而因為這類植物失蹤案件的立案時間必須要滿十二個小時,所以一直到現在地植辦下屬香滿園街道辦事處才將這棵糖棕失蹤的事情上報到了聞楹這裏。


    不過如果這棵糖棕現在不是在香滿園這裏失蹤,聞楹倒也不會那麽特別注意這件事,頂多就讓劉檀他們去私下處理追查一下就可以了,但現在聯係到他暗自隱瞞下來的曼陀羅蹤跡,聞楹的神情頓時就有點捉摸不定了。


    這般想著,意識到自己可能找到某些問題所在的聞楹也沒耽誤事,先把外頭的穆霄叫進來,又讓他單獨幫自己找一下這棵糖棕樹的具體戶籍登記記錄可以追溯到什麽時間段,而這麽一忙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聞楹接到蔣商陸給他打過來的電話時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人在哪兒?下班了嗎?”


    “……在單位,還沒有。”


    “那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我在梅苑小築,還有一個我的老朋友,正好一起見個麵聊聊。”


    蔣商陸的聲音聽起來帶著點淡淡的笑意,似乎並沒有把聞楹大早上就找不到人還晾著自己一天的事情放在心上,而聞楹聽了當下就想著要不自己把這件事直接和蔣商陸說了算了,卻忽然在電話裏聽到了另一個他還挺很陌生的男人的聲音。


    “老蔣,你站門口這兒幹嘛呢,外頭冷不冷啊,穿這麽點出來,話說今天這頓我請你啊……”


    聞楹一瞬間的表情有點難以形容,他知道這應該就是蔣商陸說的那個交情不錯的老朋友,但是他就是有點隱隱的不太舒服。


    或許以前遲鈍的要命的他還不會有這樣狹隘古怪的心思冒出來,但是進入生長期後他對感情的接受反饋程度明顯高了許多。


    明明知道蔣商陸滿心眼裝的都是自己一個人,卻還是會有想要把他永遠禁錮在自己一個人的懷中,這輩子隻享受他一個人給予的一切的貪心。


    而蔣商陸見聞楹老不說話,以為是聞木頭真的再忙又不知道怎麽開口拒絕自己,隻皺起眉先轉過身用手比了下示意雍錦年先別和自己說話,這才笑著開口衝聞楹道,


    “你要是有事也沒關係,下次再有機會吧,晚上早點回來,我不打擾你了,你先忙吧。”


    說完蔣商陸就把電話給掛了,沒來得及問問他自己什麽時候回來的聞楹麵無表情地沉默了一會兒,卻忽然自己從辦公桌邊站了起來,又徑直往辦公室外頭走了出去。


    那頭的蔣商陸倒是沒想到聞楹會因為雍錦年這家夥在邊上隨便插了一句嘴,就真的朝自己這邊來了,他們倆下午一直呆在一塊,因為雍錦年在處理他那個車的保險問題,所以就想找個懂點行的人幫自己看看,蔣商陸正好在他邊上就跟在他旁邊一起幫忙看看了。


    那個香滿園女鬼的事他默默地記下了,雖然暫時他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他總有種預感,說不定到時候問問聞楹能問出點什麽來。


    這般想著,懶洋洋靠坐在包間八仙椅上的蔣商陸就和雍錦年一邊隨口聊著天等著茶送上來,隻是等四五個女服務生敲敲門進來又端著他們點的菜和茶上來後,其中一個眼梢帶著股媚氣,體態也相當婀娜的姑娘不經意地就把衣領子上的梅花盤扣給掉在了蔣商陸的腳邊。


    而下意識幫她撿起來又給遞過去的蔣商陸下一秒就察覺到什麽似的微妙地看了眼蹲在自己旁邊衝自己笑了笑的女孩,接著他沒說話,等目送著這臉色泛紅的女孩走了,才不耐無奈地揉了揉自己因為彎下腰所以又疼起來的脖子看了眼身邊的雍錦年。


    “看看你挑的是什麽地方。”


    “什麽?怎麽了?你不是愛喝茶嗎?”


    “愛喝茶我也不愛喝花茶,下次別給我找麻煩了。”


    這般說著就從自己的風衣兜裏掏出來個東西隨便丟在桌上,雍錦年本來還覺得莫名其妙的,等看見那居然是張寫著聯係方式的卡片,卡片中間還體貼地夾著包沒拆封的絲襪後,他立馬就沒忍住噴笑了起來,好半天這欠揍家夥在蔣商陸陰森森的注視下才捂著嘴邊笑邊打趣他道,


    “我說,這也不怪我啊,這店又不是我開的……不過也難怪這小妞把持不住上來送絲襪撩你啊,你聞聞你自己今天身上那都是什麽味兒,大晚上的估計路邊的貓看見你都得軟掉腿,你平時用的什麽香水啊騷成這樣……”


    “閉上你的臭嘴吧,再說話信不信我把你打得和你在醫院還吊著腿的親弟弟一樣。”


    “好好好,我不說了行吧,小氣勁兒,不過你那個小對象真不過來啊,我還說一塊見個麵呢唉,都不知道長什麽樣……”


    “我有照片,你要看麽。”


    見剛剛還和自己擺臉色的蔣商陸主動和自己臭嘚瑟,雍錦年肯定是不會拒絕的,沒看到人看到個照片也是好的,畢竟能把十幾年來都這麽難伺候的蔣老二給迷得這麽找不著北的,怎麽著也得是個電影明星那樣的俊俏模樣吧。


    可是等蔣商陸把自己手機拿出來又找出一張擺明了是趁這青年不注意偷拍的照片後,雍錦年沉默著看了半天最終顯得很是茫然地點了點照片道。


    雍錦年:“就……就照片上這人啊……”


    蔣商陸:“對啊,挺帥的啊。”


    雍錦年:“帥你姥姥個腿!你被下降頭了啊蔣商陸!我怎麽一點沒看出這人哪裏長得帥!你什麽眼神啊!走夜路的時候沒留神撞見他的嗎!我也沒看出你眼睛哪兒近視啊?搞什麽玩意兒啊?”


    看雍錦年這麽情緒激動的樣子蔣商陸也樂了,他似乎是料到了雍錦年會有這麽反應所以並不意外,但把手機又給放回兜裏去之後他先是靠在椅背上將手指放在桌上敲了敲,半天才莫名其妙地衝雍錦年眯著眼睛來了一句。


    “雍大,剛剛那送絲襪給我的小妞漂亮嗎?”


    “你沒長眼睛不會自己看啊,漂亮啊,小美人一個。”


    “因為……我是確實什麽都看不出來啊,我雖然剛剛看到了她的臉,我卻看不出她的美和醜,不隻是她,剛剛那幾個一塊進來的姑娘我一個也看不出來,我走在外麵,迎麵不管看見誰,就算我知道什麽樣才應該是好看的,什麽樣應該是不好看的,我自己卻什麽感覺都沒有,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為什麽啊?”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病了啊,不僅是這個,其實我也聽不太出來有些聲音是不是好聽,隻能感覺到有些固定的節奏,我這個毛病讓我這輩子就隻能這樣了,就對什麽事都感覺不深刻,但你知道我頭回兒看見他的時候,當時我心裏在想什麽?”


    “……想什麽呢?”


    “我在想,這真美啊,他一個人站在雨裏,邊上都是花,我腦子裏當時非常難受,因為心情很不好一整天都過得混混沌沌的,但是還是很想繼續盯著他這麽看下去的,哪怕我分不清什麽是美什麽是醜,我都覺得我想留住這一瞬間的行動,就算我這輩子隻能這樣了,我要是能留住他了,我就什麽值得了……”


    這般說著,身邊的蔣商陸笑的更嘚瑟了,雍錦年被他這麽一通發自內心的描述弄得心裏怪澀的,一方麵是覺得蔣商陸這麽多年都在養這個莫名其妙的破病是真的不容易,另一方麵也覺得他和那小對象這樣其實並不建立在外表吸引的感情還能珍惜彼此也挺不容易的。


    “……那肯定他人也不錯,不然你怎麽可能像現在這麽喜歡他呢。”


    “對啊,第一印象畢竟隻是一時的感受,到底會怎麽樣還是要看合不合適,他也是從小到大都吃過苦的人,能像現在這樣還保持最大程度的善良已經很不容易了,很多事我比他歲數大所以就看的比他看的明白,他就是在別人眼裏再平凡無奇我都會好好珍惜他,畢竟愛一個人何苦在乎旁人所想呢?他的好都是藏在骨子裏的,我巴不得別人都不知道別來和我搶才好呢……”


    聊到這兒蔣商陸和雍錦年都樂了,接下來他們就把各自的話題給扯到別的地方去了,也沒注意身後的包間門一直都是半開著的。


    而剛剛一路生著悶氣開車過來才找到這兒,結果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到他這麽一番話的的聞楹在紅著眼睛一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後,半響還是沒進去和他們打招呼,自己一個人去樓下車裏等著蔣商陸下來了。


    等了快半小時後,就這麽在黑漆漆也沒開燈的車裏頭坐著的聞楹終於是等到了蔣商陸和雍錦年走出來,而將車緩緩發動又在他們麵前慢慢停下後,麵容被車內的黑暗遮擋住的聞楹從裏頭抬頭看了明顯一句認出他車的蔣商陸一眼,又輕聲對他來了一句。


    “下班了,我來接你。”


    “哦哦……這就是聞楹吧?你好啊,頭回見麵啊,我是雍錦年。”


    雍錦年見他們倆這一對上眼就讓人插不進去的微妙氛圍就知道肯定是蔣商陸他小對象來了,雖然坐在車裏光線很暗他也看不清楚臉,但是身處一片黑暗中的聞楹卻在聽到他的打招呼聲,也衝他點點頭禮貌地回了句。


    “恩,你好,今天單位有點事沒能過來,不好意思了,下次再聚吧。”


    “誒,沒事沒事,你趕緊把老蔣帶走吧,我也回去了,你們倆路上當心點啊,我走了。”


    雍錦年說完這話就一個人往邊上去拿自己的另外一輛車了,嘴角帶笑的蔣商陸站在原地沒動,過了半天才低下頭往黑乎乎的車裏看了一眼道,


    “等多久了?”


    “沒多久,上來吧,坐前麵。”


    “恩。”


    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打從很久之前開始,隻要到他們倆獨處的時候,兩個人的話都不會太多,原因倒也不會是因為真的無話可說,隻是因為很多時候他們都在享受這一刻能卸下所有外在的偽裝,哪怕很久一句話不說也沒任何不適感覺的靜謐。


    此刻車裏麵沒有任何光線,蔣商陸甚至覺得聞楹似乎是打定主意要這麽在黑乎乎的車裏一直開到家了,可是當下一秒,當他感覺到車子在一個相對無人的巷子口停下後,他先是慢慢側頭看了眼一聲不吭的聞楹,又聲音疑惑地問了句。


    “怎麽了?”


    “……我發芽了。”


    “發芽?什麽時候的事你都不和我說……啊,早上的時候,那你跑什麽,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因為生長階段不同了,所以我現在的樣子……和以前可能不太一樣了。”


    “恩?”


    聽到這句話之後任憑蔣商陸平時理解能力再好,也因為對植物生長信息不了解等出現了片刻的沉默,而緊接著車裏的燈就毫無預兆的亮了。


    等他皺起眉應上刺目的光線又看向身旁這個明顯一臉複雜拘謹的青年後,蔣商陸先是一愣片刻後才忽然笑了起來,接著他慢慢湊到聞楹麵前,拿細瘦蒼白的手指輕薄一般地挑了挑他的下巴問了一句道,


    “帥哥,你在哪家醫院整的,怎麽和我的小男朋友長得有點像?”


    “…………………………………”


    知道他是和自己在開玩笑,而且是完全沒放在心上的那種開玩笑,聞楹自己也總算是鬆了口氣,其實剛剛聽到蔣商陸那番關於他當初為什麽會對自己動心的話時他就已經釋然了,但是親眼看到他這樣的反應還是讓聞楹很感動。


    而當下他就將蔣商陸落在他臉頰上的手給慢慢拉到自己的膝蓋上,在車內的燈光下都顯得幾乎俊美到耀眼的青年就這樣俯下身慢慢的吻了吻蔣商陸的手心,又輕輕的開口回了一句。


    “……沒有整,是純天然無公害純綠色的,應該也能讓你放心食用,要現在就試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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