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和他多聊了一會兒,聞楹這天一直到六點多才離開蔣宅,蔣商陸看上去也如往常一樣地在飯後留在樓下獨自坐了一會兒,但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劉姐就是覺得今天的蔣先生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雖然她也想不明白這具體不錯在哪裏,但是當她幫著蔣商陸沏好一壺茶端上來後,她剛準備下去繼續收拾廚房就眼看著蔣商陸低頭倒茶的動作停了下來。


    而半響這性格一向讓人捉摸不定的男人麵無表情地盯著反射出自己麵孔的茶水看了一會兒,許久才抬起眸衝劉姐語氣古怪地問了一句。


    “我平時看上去會有點顯老嗎?”


    “恩?不會啊,您怎麽忽然這麽問?像您這個年紀不是剛剛好嗎……”


    劉姐聽他這麽說有點奇怪,但看麵前的蔣商陸確實相當罕見在因為什麽事情而略顯困擾的樣子,她隻溫柔地笑了笑又用一種在和小孩子說話的語氣道,


    “蔣先生相貌生的很好,現在這樣不是老了反而是成熟了,不過其實也能隱約看的出來,您讀書的時候一定是那種小姑娘們都會喜歡的類型……”


    “……你也學會說這種話來哄我了。”


    “誒,這還真沒有,我可都是實話實說的啊,蔣先生您要是現在換一身年輕人穿的的衣服,不穿那些動不動就灰的黑的的西裝之類的,別人肯定也看不出來您的歲數,估計乍一看還當您是毛頭小夥子呢……”


    聽劉姐這麽說不自覺地就勾起了嘴角,心裏其實也沒當真的蔣商陸把手裏茶杯慢慢放下,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準備站起來去樓上休息了,可在這時,他卻很突然地就聽到一旁的座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喂,哪位。”


    隨手拿起手邊的座機就問了一句,這個時間點打過來的任何電話在蔣商陸看來都顯得有點蹊蹺,畢竟但凡是熟悉他作息習慣的人除非是十分特殊的情況都不會有這個膽子在這段時間來故意打擾他的休息。


    而聽到男人這冰涼滑膩的聲線,此刻正在電話那頭的那個年輕女人也有些慌張地顫抖了一下,半響努力壓抑住自己胸口滿滿的緊張無措後,蔣舒華的秘書私人陳小姐這才紅著眼睛壓低聲音開口道,


    “蔣先生,我是小陳,您休息了嗎?我想向您立即匯報件事……”


    “恩,什麽事,說吧。”


    “蔣總……蔣總人不見了,下午出去前他是和我說要出去見個合作方的,可是都到現在了人都還沒回來,我剛剛忍不住打電話去詢問了合作方那邊,結果那邊卻說蔣總下午根本就沒去他們公司……而且就在剛剛我打算通知您並聯係警方時,卻……卻忽然收到了一條匿名短信……”


    “……什麽內容,給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念。”


    打從聽到蔣舒華人不見了的消息之後,臉色就已經恐怖的陰沉了下來,劉姐不清楚是什麽情況也不敢吭氣,但見蔣商陸是真的發火了立刻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而勉強壓抑住自己滿腔怒火將手指落在沙發扶手上神經質敲打了幾下,眼睛裏已經匯聚起一團陰森火光的蔣商陸下一秒便聽到耳朵裏傳來了陳小姐帶著哭腔的啜泣聲音。


    “……讓蔣商陸那個……那個人渣……現在……現在就到郊區來,臨近管海的那個叫華康的廢棄多肉基地裏頭……隻能讓他一個人過來,給我告訴他,隻要你們敢私自報警或是多來一個人我就立刻殺了他侄子,我……我沒有開玩笑……還有,給我準備好足夠的錢……”


    ——“要是你們敢不聽我的話,我就先砍了他的手腳,再送這小子和他爺爺……爸爸……下去團聚,聽……聽見了沒有……”


    ……


    一號廢棄大棚外,滿地的多肉漿水四流殘肢斷地的畫麵顯得相當觸目驚心,一節節肖似人類的小腿胳膊乃至頭顱四散在周圍肮髒的地麵上,並隨著空氣中的水分蒸發迅速地幹癟下去消失在土裏。


    而臉色慘白的王誌摩則明顯還沒從剛剛的驚嚇中緩過神來,一邊捂著眼探頭探腦地躲在聞楹後麵一邊聲音哆嗦著問道,


    “聞楹,那些鬼……鬼都沒了吧?”


    “沒了。”


    簡短地回了他一句,聞楹說著就俯下身用手掌試圖去接觸那些惡心畸形的多肉殘軀,而與此同時,一簇從他手掌心蔓延綻放出來的朱紅色鳳凰花也在張開鳥喙後將花蕊啄進了這東西的表層細胞壁之中。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水聲後,一大塊雪白色,表麵呈密密麻麻空洞狀的蟲卵狀物從一隻多肉屍體的腹部被硬生生挖了出來,聞楹見狀緩緩地拿起來又仔細查看了一下後,接著便皺起眉思索了一會兒又看了眼自己弄髒的手淡淡地開了口。


    聞楹:“王誌摩。”


    王誌摩:“恩?怎麽了?”


    聞楹:“接著。”


    王誌摩:“………………………………”


    伴隨著聞楹慢吞吞的動作,那一大塊黏黏糊糊的蟲卵也被很隨便扔到了他麵前的王誌摩的懷裏。


    見狀的王誌摩先是不明所以地低頭看了眼,等看到那些墨綠色的血漿都順著手指縫滴在自己的鞋上了之後,他先是傻眼地張大了嘴,接著立刻表情崩潰地大喊了起來。


    “臥槽!!!聞楹!你怎麽把這個鬼東西忽然就扔給我了!!好惡心啊!!這是什麽味道!!嘔!!!!我要吐了!!!我真的要吐了!!!!”


    “你剛剛不是說,我現在這樣隻要隨便叫一聲別人的名字,我讓別人幹什麽,別人都會願意答應我的麽。”


    聲音平穩地這般開口,聞楹一邊說著一邊還慢吞吞抬頭用那種平時顯得像死魚眼但現在看看也挺吸引人的眼神看了王誌摩一眼。


    而剛剛在那邊因為頭一次見到他的開花期形態實在太激動了,這才不小心說錯話的王誌摩此刻欲哭無淚地懷抱著那一大塊滑溜溜的蟲卵,半天才一臉小媳婦樣的湊到聞楹的麵前狗腿地小聲哀求了起來。


    王誌摩:“楹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這不是沒見過世麵頭一回兒看到您這樣,一時半會兒地沒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嗎……全天下您最帥您最爺們兒成嗎……您也稍微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呀……”


    聞楹:“你先拿著,我考慮考慮。”


    王誌摩:“什麽??不是吧!聞楹!你你你……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呢!咱倆!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啊!哦!我知道了!你這是開了花連脾氣都變大了,你以前可從來不會這麽對我的啊!嗚嗚嗚!還是我那芽都沒長出來的楹妹好!又單純又善良!比你現在這幅凶巴巴的樣子可愛多了!”


    聞楹:“…………………………”


    無聲地抬起頭撇了身旁這聒噪的話嘮一眼,王誌摩這沒骨氣的家夥被聞楹現在這張美的跟副畫一樣好看的臉一看就啞巴了。


    而半響他認命一般地苦著臉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又把這塊擺明了聞楹是要帶走的蟲卵包起來抱著,這才一臉無奈地問了一句。


    王誌摩:“那東西我們現在都拿到了……還要幹什麽啊?直接帶回去做化驗不就好了……”


    聞楹:“這隻是部分殘留蟲卵,如果可以,還是要找到真正的*才能向總部佐證我的觀點。”


    王誌摩:“額,*?可這裏麵這麽大的誰知道*在哪裏啊……而且說起來啊聞楹,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奇怪,明明我們之前也有人進去了,怎麽咱們到現在都沒聽見動靜呢?先進去的人到底去哪兒了啊,他們難道就沒看見這些四處亂爬的多肉嗎……”


    聽王誌摩這般說著,聞楹也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圈四周,的確正如他所說,如果真的有人在他們之前進去大棚了,照理來說是應該會碰上這些特別顯眼的多肉怪物的。


    可是當他打量的視線落在一邊的另一塊被撕扯開塑料膜裏麵卻空空如也,並沒有頭顱殘肢的大棚後,聞楹先是緩步走過去朝裏麵仔細看了看情況又轉身對王誌摩開口說道,


    “進來的人直接選了這個空的大棚進去的,應該是之前就熟悉這片基地的人……以防萬一,我們也跟進去看看,畢竟吸漿蟲感染體針對動物和植物都有攻擊性,不太安全。”


    “誒,那也行,那就這麽著吧……咱們一塊進去看看,早點抓到你要的感染源也可以早點回去睡覺……”


    這般說著,也讚同他的觀點王誌摩就想和聞楹一塊往這邊這個巨大的空棚子裏麵走,再通過這個通道進入更深處連通著裏麵一整個多肉基地的地方。


    可是他們還沒往裏麵走幾步,卻很意外地碰到了一件他們倆怎麽也沒想到的突發狀況,而剛剛還在外頭收拾多肉怪物現在就要被迫麵對幾個凶神惡煞,貨真價實的人類匪徒的王誌摩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住了。


    “站住!!!你們是什麽人!!大半夜跑到這兒來想幹什麽啊!!!啊!!!”


    一起撲上來就把誤闖進綁票現場的聞楹和王誌摩給團團圍住了,這幾個混混看麵相就像是社會上經常混的,手上拿著強力手電筒和管/製/刀/具的模樣一看就路數很不對勁的樣子。


    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一個被緊緊捆著丟在地上,身材微胖活像個被強行揪出土的大白蘿卜一樣癱在地上的年輕男人,隻是因為黑暗的光線問題,聞楹和王誌摩一時間都看不太清這人的具體長相。


    而見狀的王誌摩也在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後,壓低聲音衝身邊麵無表情杵著的聞木頭小聲嘀咕了起來。


    王誌摩:“唉,這下這怎麽辦?要不要順便見義勇為一下……”


    聞楹:“見。”


    王誌摩:“我真是服了你了木頭,你說你就不能和我一次性多說幾個字啊……”


    嘴裏抱怨著就裝得窩窩囊囊地抬起了頭,王誌摩這無聊的家夥說著將自己的麵部表情刻意調整地慫了一下,接著才一臉苦兮兮地合著手看著這幾個舉著刀對著自己的綁匪哀求道,


    “大哥!大哥!我求求你們了……我和我哥們兒剛剛真的什麽都沒看見……我們就是隨便進來找個地方上個廁所……你們行行好放我們走吧……我們還年輕,我們真的不想死………”


    “呸,你小子想蒙誰呢!你上個廁所還能跑咱們這麽遠的地方來!你怎麽不跑外太空去上廁所啊!說!剛剛是不是打算跑出去報警!還有邊上這個……哎喲我去!兄弟們快來看看這小子的臉!居然還有大男人長成這樣的真是稀奇了……”


    王誌摩:“…………………………………………”


    聞楹:“……………………………………………”


    原本隻是想隨便逗逗這幾個智商明顯不太夠的綁匪,此刻王誌摩的心裏卻真的瞬間就臥槽了,一時間更是有點不敢看邊上這位開了花之後好像還蠻愛記仇的聞少校的臉色。


    等眼看著這幾個綁匪身後的土壤裏已經開始蓄勢待發地鑽出來的鳳凰樹枝條,一臉同情之色的王誌摩剛想提醒一下聞楹待會兒下手的時候注意點,別真的動手打死人。


    這幾個綁匪中的一個兜裏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而在眼睛明顯一亮後趕緊把電話接起來之後,這看著流裏流氣的綁匪就在聞楹和王誌摩的注視下笑嘻嘻地喊出一個有點特別的稱呼道,


    “喲,蔣二爺,您總算是到了,我們的贖金……您都帶來了嗎?”


    ……


    手上拎著一箱子臨時由陳小姐兌換好送到蔣宅來的現鈔,真的聽從了綁匪的話選擇一人過來的蔣商陸此刻正獨自站在這偌大且荒蕪的基地,夜色中的麵容顯得有些陰森也有些模糊。


    他身後的影子被月亮的照射拖得很長,伴隨著瘦高蒼白的男人懶散地邁開步伐走進這裏,白森森的月光一點點鍍上他深刻且狠戾的麵容上,最後定格住就是他臉上最容易讓人留下深刻印象,也最害怕不敢直視的眼睛上。


    今天帶頭的那個綁匪一出來就剛好看到這一幕,不知道怎麽回事心裏就有點毛骨悚然,他不自覺地想起之前那位和蔣商陸有過節的林董事對自己的要求,當下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又冷笑著衝不遠處的蔣商陸開口道,


    “蔣總現在就在裏麵,隻要蔣二爺您把該給的錢給我們,再答應我們一個條件我們就立刻放人。”


    “來的時候可沒說還有別的,這條件是你們幾個臨時又討論出來的?”


    聲音古怪地輕聲笑了起來,一身黑色便裝的蔣商陸此刻看上去就和在談判桌上正常談生意似的優雅從容,沒見他有什麽害怕的,也沒見他有什麽緊張的,反倒是那綁匪被他這麽一揭穿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大聲道,


    “現在蔣舒華人他媽的在我們手裏!想提什麽要求我們說了算!你要是不同意我們就立刻把他的手腳給——”


    “年輕人,別激動。”


    慢悠悠地打斷了綁匪口中的叫囂,蔣商陸這種身份的大人物眯著眼睛打量人的樣子實在是太給人心理壓力了。


    見狀的綁匪粗喘著氣也沒敢說話,但本就沒什麽底的心裏越發的慌張,而好半天才複又開口,蔣商陸先是慢慢將手上的箱子提起來些又顯得很隨和地笑了笑道,


    “錢我今天是都帶來了,但是你總得先讓我見見我的侄子吧。”


    這個要求聽上去並沒有什麽不太合理的地方,皺著眉的綁匪想了想就進去把自己的同夥都叫了出來,又把被捆的像一長串掛在屋簷底下的小幹椒一樣淒慘倒黴的三個人給一起粗暴地拖了出來。


    “這是什麽意思?我什麽時候有三個侄子了嗎?”


    笑容古怪地調侃了一句,蔣商陸這般說著便將自己的視線先落在蔣舒華身上確定了一下安全,又隨意地轉至另外兩個陌生年輕人的臉上掃了一眼。


    而站在這頭和他正好對上視線的聞楹沒由來的一陣緊張,隻可惜他預想中的每種情況都沒有發生。


    因為前段時間幾乎天天和他呆在一塊的蔣商陸既沒有認出現在這個樣子的他,也沒有和一般人一樣盯著他的臉看個不停,反而顯得很冷淡地就幹脆收回了視線也不看他了,待遇完全和旁邊蓬頭垢麵的王誌摩同誌一模一樣。


    聞楹:“………………………………”


    一時間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受,習慣了蔣商陸之前對自己的另一種態度,整天聞楹這聞楹那的和自己說話,現在蔣商陸這種再正常不過的反應,反而讓聞楹有點不自在了。


    而被蔣商陸語帶嘲諷的話弄得自己也覺得這事弄得很無語的綁匪抽了抽嘴角,直接無視王誌摩和聞楹這兩個據說因為上廁所而誤闖進這裏的累贅,他冷冷地一把拽過邊上神情虛弱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的蔣舒華就開口道,


    “另外兩個和你沒關係,你隻要把蔣——”


    王誌摩:“什麽!怎麽和我們沒關係啊!我們也是可憐的人質啊!那邊那位有錢的小叔叔!求求你也給我們一個繼續活下去的機會吧!隻要我和我朋友都得救了!我們倆也可以做你的侄子的啊!!”


    聞楹:“………………………………”


    蔣商陸:“……………………………”


    王誌摩這生來就是來搗亂的家夥把現場原本很凝重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尷尬了起來,因為無意中聽到了他的名字並確定被綁架的就是蔣舒華所以才選擇留下來的聞楹一時間也沒說話,隻打量了一眼蔣商陸獨自站在那裏,明顯因為急出來所以衣著單薄的樣子,半天才不太明顯地皺了皺眉。


    “二叔……二叔……”


    蔣舒華喉嚨裏都在發抖的聲音終於是打破了這份短暫的沉默,蔣商陸聞言平靜地看了他一眼,隻點點頭示意自己聽見了,又將自己手裏的箱子緩緩舉起來些主動開口道,


    “可以了,我看見他了,錢你們也可以拿走,說說你們的要求吧。”


    “蔣二爺果然是個在乎自己侄子的好叔叔……唉,那我就不耽誤您太多時間了直接和您說了,想讓蔣舒華和您安安全全地走,隻要您現在就跪下來給我們磕幾個頭,我們就馬上放了他怎麽樣哈哈……”


    綁匪嘴裏這麽說著立刻猖狂地笑了起來,站在一旁的聞楹打從聽到他提出這個帶著強烈惡意的要求的時候表情就頓時變了,隻複雜且沉默著長久注視著月光下不言不語的蔣商陸,一直到蔣舒華忍不住憤怒地開始大罵那些擺明了是被人授意過來害自己的綁匪他才漸漸緩過神來。


    “……聞楹,咱們要不要上去稍微幫幫忙啊……”


    王誌摩的話讓聞楹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他其實並不知道蔣商陸就是地球植物戶籍辦事處目前正在調查身份的那個現場目擊者,所以還以為聞楹剛剛按兵不動隻是單純地想留下來幫助蔣舒華。


    可就在聞楹表情複雜地點點頭剛想直接掙脫開繩子的控製幫助蔣家叔侄脫困時,此刻的空氣中卻隱約滲透出一股相當濃烈奇異的花香味。


    表情瞬間大變的王誌摩和聞楹同時抬起頭往蔣商陸的方向看過去,卻看到那個一直站在那兒,神情始終顯得詭異陰森的男人的腳邊開始瘋長出滿地黑紅色花蕊,豔紅色鋸齒形狀花瓣的罌粟花。


    而那個此刻正操縱著這些豔麗又猙獰的花不斷逼近這些綁匪的陰森男人則將自己紅色的舌尖帶出慘白的嘴唇邊緣舔了舔,接著歪著頭地像個真正的魔鬼一樣地慢慢地笑了起來。


    “我的耐心已經用完了……現在我來讓你們看一看,你們以後死會是怎麽被死的,好不好?”


    “鬼……鬼啊!!!救命!!鬼!!!”


    一臉驚恐地鬆開了被自己控製住的蔣舒華,因為目睹這滲人怪異的一幕,幾個腿都軟了一半的綁匪都已經被嚇得麵無人色了。


    可盡管他們已經把同樣表情震驚的蔣舒華給一把推開,那些像是是花叢裏妖豔斑斕的毒蛇一樣瘋長出來的罌粟花還是從他們的小腿上快速纏了上來,又把他死死地禁錮在了腳下的一方土壤之中。


    而與此同時那股從蔣商陸身上散發出來的,能引起人強烈精神幻覺的花香味也將現場除了一開始就拚命屏住呼吸的王誌摩和聞楹之外的人都陷入了一場可怕而又逼真的精神煉獄之中。


    “不要割走我的胃……啊……我的胃!!不!”


    “我的腸子流出來了……啊……我看到我的腸子了……好痛……”


    “我的腦子……別挖走我的腦子……嗚……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假作也被精神麻痹住的王誌摩和聞楹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靠坐在一邊,從頭到尾卻把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裏,而地上那幾個綁匪已經被罌粟花造成的神經毒素逼得快瘋了,隻能在地上痛苦瘋癲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大喊大叫。


    直到從某種意義上已經身體恢複罌粟花植物體征,整個人都透出一股靡麗血腥味道的蔣商陸麵無表情地走上前來準備確認所有人情況後,他先是走到已經被他弄暈過去的蔣舒華邊上皺著眉歎了口氣,又在彎下腰扶起自己這衰的要命的侄子後低頭撇了邊上王誌摩和聞楹一眼。


    那陰冷審視的視線就算是已經死了的人估計也得害怕的倒吸一口涼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的王誌摩覺得自己離嚇尿褲子也不遠了,隻能強作鎮定地催眠自己是真的暈過去了,真的暈過去了如此反複。


    而好半天之後,一直到終於打消疑慮,也打算放過他們一馬的蔣商陸帶著連皮都沒蹭破的蔣舒華徑直離開,他和身旁同時睜開眼睛的聞楹才在滿地的血腥味中表情各異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聞楹,沒看錯的話,剛剛的那個人……是……是個鴉片罌粟類植體人類吧?”


    聽到王誌摩這麽問,心情頓時複雜的難容形容,這麽長時間以來的調查真相一下子就浮出了水麵,聞楹此刻的心情與其說是完成了任務後的輕鬆不如說更複雜一點才比較合適。


    而從地上站起來又低頭看了眼地上這幾個雖然身體上毫發未損但是明顯已經快被嚇瘋了的綁匪,終於明白當初張曉光當時為什麽會失去記憶的聞楹聲音有點悶地回了句。


    “恩。


    “我的媽呀這可厲害了,我還從來沒見過成年形態下的鴉片罌粟呢,不是說很難長大,幾乎沒有活過開花期之後的可能嗎……所以說這位小叔叔到底是什麽來頭啊,不過看剛剛那個樣子真有點嚇人……”


    一邊和莫名其妙沉默下來的聞楹帶著他們最開始的樣本采集走出基地的時候,王誌摩這小子嘴裏還在興奮地念念叨叨著。


    但經過了剛剛那一場突發事故,聞楹和他心裏都清楚人類方麵的警方很快就會來到這裏,所以他們也不能再在這兒繼續停留太長時間,隻能決定下次再找個合適的時間過來。


    兩個半小時後,他們掃清現場一切會引起人類世界方麵調查機構懷疑的地方又離開了現場。


    而當找到他們停在附近另一個地方的車又趕緊打開車門鑽進去後,可算是從剛剛那個鬼地方解脫出來的王誌摩先是把自己懷裏一直抱著的那塊蟲卵往車後座一扔又伸了個懶腰,再抬起頭的時候便看到身旁的聞楹的表情都透出點複雜來。


    “誒,你從剛剛開始就怎麽了啊,和你說話也不理我……”


    有些奇怪地低頭擦了擦自己的手,王誌摩認識他這麽久了還是頭一回見他這麽一副明顯有心事的樣子,而聞言先是回了句沒事,許久聞楹才一臉不得解一般的緩緩皺起眉,接著用一種雖然懵懂疑惑卻又無比嚴肅的聲音向他認真地詢問道,


    “如果你發現,一個人在你麵前表現的樣子和他對所有人的態度都不一樣,你覺得會是因為什麽原因。”


    “恩?這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他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但是隻有你見過不一樣的他,你知道之後,會覺得他之前是在故意騙你還是……”


    “哦……我明白你什麽意思了!你別說了!我明白了!”


    聽聞楹這根木頭牛頭不對馬嘴的形容了半天才勉強知道他到底想問什麽,雖然此刻有點不合時宜,但莫名是有點想笑的王誌摩卻還是努力做出一副人生導師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笑著開了口。


    王誌摩:“你老實告訴我啊木頭,你最近是不是談對象了啊。”


    聞楹:“……為什麽這麽問。”


    王誌摩:“你看啊,你剛剛那個問題很明顯就是有一個人已經對你做了這種事啊,也難怪剛剛一直心不在焉的呢……我和你就直說啊,現在要是真有一個人這麽對你,那肯定是因為這個人心裏特別特別在乎你,因為你看啊,他對所有人都是一樣,唯獨在你麵前壓抑了自己的性格,他肯定是怕你不喜歡他,所以才努力表現出自己最好的樣子,既害怕讓你知道,又擔心你不懂他的心……唉,你自己仔細想想,如果他是真的要騙你,他又何必隻對你一個人這樣呢是吧!”


    聞楹:“………………………………”


    這個答案和聞楹一開始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他原本一路上都在思索著蔣商陸這段時間在自己麵前刻意示弱的目的性,可越想心頭就越發的不解。


    畢竟如果不是後來的事實證明,蔣商陸今晚真的隻是因為蔣舒華才來到這裏,聞楹甚至又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吸漿蟲事件背後的參與者之類的。


    可是如果他真的有目的,又為什麽要用這種特別針對他一個人的方式呢?明明自己就有著不遜色於他的實力,卻又故意將姿態擺到那麽低,從說話的態度到看他的眼神,甚至不在乎去請求他或是……討好他,他這麽做到底有什麽深層次的用意呢……


    在感情方麵一點都沒開竅的聞少校就這樣一個人沉默地想了一路,一直到回到車上後都沒有想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可等他終於忍不住將這個十分嚴肅的問題認真分享給自己的好友後,這個一直很不靠譜的家夥就丟給他這麽一個簡直是在胡說八道的答案。


    “不可能。”


    皺著眉果斷否決了這個答案,聞楹覺得用喜歡這個詭異的詞來形容他和蔣商陸之間的關係十分荒唐以至於表情都有點慍色了,而王誌摩這無聊的家夥一聽倒是來勁了,隻將手機從兜裏掏了出來又遞給麵前的聞楹笑著道,


    “你覺得我說的不對是吧,那咱們現在就來打個電話,你和你嘴裏說的那個人隨便說幾句話,我來聽聽看那個人到底對你有沒有這個意思,你覺得怎麽樣?”


    這個主意聽上去並不靠譜,但被王誌摩的話弄得已經開始懷疑人生的聞楹居然遲疑了,半響他拒絕了王誌摩的手機直接從兜裏拿出了自己的電話,又看了看時間確定蔣商陸應該已經帶著昏迷的蔣舒華回到家中,甚至很可能已經準備休息後他才慢慢地撥出了這個電話。


    蔣宅的電話接起來總是很慢,在這個過程中聞楹也有些若有所思,王誌摩在邊上聽著他公放的聲音眼神也有點止不住的好奇,而大概十幾秒後,一個透著點倦怠疲憊卻意外很精神的男人的聲音就在那頭輕輕地響了起來。


    “你怎麽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過來了。”


    一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聞楹就立刻想起了兩個小時前,那個在華康基地內肆無忌憚使用罌粟花毒素去折磨人的恐怖到有點陌生的男人。


    可是眼下這個隨和的出奇的態度就是每天蔣商陸麵對他時候的樣子,所以一時間聞楹隻覺得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久久縈繞在他心頭,甚至於他都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剛剛那個根本就不是蔣商陸本人。


    “……你剛剛在家裏幹什麽。”


    皺著眉很突兀地就問了這麽一個問題,一般人可能會覺得聞楹的這個追問的語氣實在有些冒犯人,但是電話裏的年長男人倒是沒那麽覺得,因為他隻是稍微沉默了片刻,接著伴著一陣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音他輕輕的開口道,


    “我嗎?我剛剛一直在看書,一本我最近很喜歡的書。”


    王誌摩打從聽到他在和一個男人打電話,表情就已經開始變得難以置信起來,現在聽到兩人居然還氣氛良好地聊起天來了,他更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瞪著麵前的聞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而完全就沉浸在要搞清楚自己疑問的聞楹倒是沒空注意到他的表情,隻皺著眉順著蔣商陸的話頭問道,


    “是什麽書?”


    聽到自己引導了半天的青年居然真的這麽直白追問了,電話那頭,此刻正一個人渾身狼狽,因為送蔣舒華去醫院所以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靠坐在沙發上休息的男人也像是得逞了什麽目的似的有些狡猾地笑了。


    他的聲音有點慵懶,就和他真實的形態那朵紅色的罌粟花一樣危險又迷人,可是刻印在心頭幾乎可以背誦出來的東西讓他此刻的腦子無比清醒,而耳朵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有點酥麻起來的聞楹下一秒就聽到蔣商陸壓低著聲音對他輕輕開口道,


    “那我給你讀一段吧。”


    “恩。”


    其實並不太好奇書本身內容,但是莫名就有點拒絕不了他的聞楹還是答應了,王誌摩坐在他邊上連大氣都不敢出,總感覺這兩個人說話的氛圍透著點甜膩與朦朧,是外人一根手指都插不進去的。


    而當一秒,他便親耳聽著電話那頭的男人用一種溫柔到不可思議的語氣對這邊的聞楹慢慢地讀起了一段詩。


    ——一段很美很美的情詩。


    “我把我整個靈魂都給你,連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氣,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種壞毛病。它真討厭,隻有一點好,它愛你。”


    “你想知道我對你的愛情是什麽嗎?就是從心底裏喜歡你,覺得你的一舉一動都很親切,不高興你比喜歡我更喜歡別人。你要是喜歡別人我會忍不住哭,但是我還是喜歡你。”


    “我的勇氣和你的勇氣加起來,對付這個世界總夠了吧?去獨自一人向世界發出我們的聲音,我一個人是不敢的,但是隻要有了你,我就敢。”


    “你是非常可愛的人,真應該遇到最好的人,我真希望我就是那個人。”


    “你要是願意,我就永遠愛你。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永遠相思。”


    “不管我本人多麽平庸,我總覺得對你的愛很美。”


    ……


    “我愛你就像我的生命……這就是這本書的名字,聞楹,你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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