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哪怕是反射弧再長都忍不住大喊了起來,駭破了膽的張曉光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臉色慘白的不斷蹬著腿往後爬,卻奈何腿有點軟實在是爬不起來。


    而拿自己的腦袋使勁地撞了窗戶幾下發現並沒有用後,窗戶外麵那個巨大的女人頭顱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停了下來,接著她緩慢地扭動了幾下自己粗壯水腫的脖子張了張嘴,聲音拉長著開口斷斷續續地道,


    “老……公……我抓……不……到……他……”


    張曉光:“……………………………………”


    差點就直接破口大罵一句你有老公了不起啊,張曉光崩潰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哆哆嗦嗦想著自己呆在被這個反鎖著房間該往哪兒逃,可在這個思考的過程中,這個女鬼的老公也循著聲音來了。


    而眼看著一張和女鬼如出一轍肥胖灰白且水腫的死人臉湊到窗戶邊,這兩口子還和看夜宵一樣地笑容詭異地盯著他看來看去時,張曉光就算是再傻也能猜到麵前這對吃人的惡鬼就是樓底下那兩棵即將過渡為高等植物的腥臭衛茅了。


    “我警告你們!千萬別亂來!!我是地球植物戶籍辦事處的!這次特意過來給你們兩口子辦戶口的!你們倆現在這樣對我!以後還想不想在y市賣房子了!!還想不想給小孩上一線城市的戶口了!生了小孩買不了學區房!以後有你們哭的!!怕了吧!啊!!”


    虛張聲勢地就扯著嗓子大喊了起來,眼睛通紅的張曉光心裏其實怕得要死,但是氣勢上麵還是不想輸的。


    可分部那邊這麽晚了也肯定聯係不上人,同事們五點多就走光了誰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來支援他,加上腥臭衛矛未開化的植物腦子壓根聽不懂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因為餓了幾天肚子而暴漲的食欲也讓他們敏感地嗅到了張曉光身上那股不同於哺乳動物的葉綠素香氣。


    “好吃……想吃……好吃……”


    貪婪且著迷地看著在屋裏麵不安地動來動去的張曉光,兩株腥臭衛矛伸長灰色的舌頭來回舔著窗戶玻璃,卻因為被擋著而無法鑽進來把他抓到吃下去。


    而就在張曉光心想著幸好醫院已經提前把這些窗戶給封起來時,他卻猛地發現七八隻和人的手相似,卻呈現出幹縮腐爛表皮的狀態的爪子開始學著一般人敲門的手勢不斷地拍打著窗戶。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和小孩惡作劇一樣用力地拍著麵前的窗戶,被這動靜拍的心都慌了的張曉光想盡量躲到離窗戶遠一點的地方去熬到天亮,但是本就不算牢固的玻璃窗卻已經在這七八隻手的聯合擊下邊緣都出現了碎裂的痕跡。


    而伴著一陣恐怖哢茲聲,腥臭衛矛還沒完成人形化的枝條和碎玻璃渣一起湧進了屋子裏,躲閃不及的張曉光高喊了一聲救命卻隻能被拖拽著就被拉到了陽台上麵。


    “!!救命……救……命…………”


    泛著白眼死死地用手抓著陽台邊緣,被一把拖到了外麵來之後張曉光才明白眼前這兩棵腥臭衛矛到底是怎麽爬到這麽高的樓層上來的。


    視線所及,隻能看到他們□□在外,還帶著土屑的粗壯根部纏繞在整個住院部的大樓陽台上,濃烈的刺激性惡臭味讓任何生物都不再具有反抗他們的能力。


    但當那棵明顯屬於雌性,還生長出女性生殖器官的腥臭衛矛在用自己布滿褐色絮狀物的枝條纏住張曉光的脖子後,她剛想分泌點自己的消化液將這個活蹦亂跳的食物給活活毒死再進行吞食,卻忽然感覺到有什麽異樣的灼燒感從自己的枝條尾部傳了過來。


    而緊接著,明明原本已經和廢茄沒什麽兩樣的張曉光猛地掙脫開那截已經發黑的腥臭衛矛枝條,將自己的番茄藤伸長勾住隔壁陽台上跳過去,這才氣喘籲籲地衝這兩個怪物笑了起來。


    “老子還有個學名叫狼桃!渾身都是龍葵堿的狼桃!以為就你們有毒嗎!我呸!”


    嘚瑟地衝近在咫尺的腥臭衛矛挑釁了幾句,見這倆鬼東西恐怖地露出快吃人的表情張曉光也臉色一變趕緊想伸出番茄藤往更高更安全的地方逃跑。


    可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兩棵窮凶極惡的腥臭衛矛就一起撲了上來,而這次已經擁有完整智慧生物思考能力的他們直接便將枝條惡狠狠地捅進了張曉光的龍葵堿分泌腺體,遏製了他一切的行動能力。


    “啊!!!!!”


    臉色灰白的大聲慘叫了起來,張曉光自打參加工作還沒有受過這麽重的公傷呢,深紅色的番茄汁液從肚子裏湧出來的那種感覺讓他的腸胃都起了一種惡心感。


    他感覺自己很有可能會死,畢竟都已經落到死人樹的手上了,除了躺平被吃好像也沒什麽其他可選擇的餘地了。


    可就在他絕望地心想著自家小琴以後就要嫁給他爸爸給她找的那個八十一斤的智利櫻桃時,他身後也傳來了一道清晰的玻璃破碎聲。


    而伴著這陣突兀的動靜,一股濃烈詭異的花香味也一下子湧進了張曉光的呼吸間,讓他本來被疼痛折磨的大腦裏都短暫性地將疼痛給遺忘了。


    “啊啊——“


    這一次大聲嘶吼起來的可不是張曉光了,事實上當被拖拽著落到一個冰冷的男人的懷裏的時候他整個人的腦子還是暈暈乎乎的。


    而單手將有氣無力的張曉光扛到自己的背上又把磨利了的牙刷死死插/進兩顆腥臭衛矛的枝條上的蔣商陸明顯也沒打算和他說太多廢話,隻麵無表情站在被他用拳頭打碎的玻璃碎屑上涼颼颼地看著這兩棵連手都長出來的怪物冷冷開口道,


    “滾開點。”


    伴著他警告的聲音蔣商陸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的花香味越發的具有攻擊性,前幾天晚上就和他因為王臨川的事有過衝突的兩棵腥臭衛矛略顯忌憚地俯瞰著這個顯得分外危險的同類,許久那個腫脹著臉的男性死人樹湊近些站在陽台上的蔣商陸,用僵硬又緩慢的聲音開始煽動他了。


    “……分……分你一半……好吃……肉……特別香……試試……試試……”


    這口氣一聽就是已經開過葷了,捂著自己還在淌著番茄醬的肚子的張曉光害怕地發著抖,已經不敢去想象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冒出來,而且還有能力和腥臭衛茅談判的蔣商陸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了。


    而聽到腥臭衛矛這麽說,蔣商陸沉默了半響忽然奇怪地大笑了起來,半響他猛地湊近些這兩棵長相惡心的讓人作嘔的腥臭衛矛,滿懷惡意地舔了舔自己的泛白嘴唇道,


    “我從來不和別人平分東西,現在也不會和你們這種雜碎平分,他是我一個人的食物,你們要是再敢和我搶,我就連你們也一塊生吃了,聽懂了嗎。”


    這話說完,蔣商陸顏色濃鬱的眼睛就泛起了一片暗沉沉的黑紅色,他的脖子上開始蔓延開大片怒放的血紅色花瓣紋路,像是渲染開來的豔麗油彩將這個陰沉男人的皮囊妝點出了別樣的詭異感,也讓他森白的牙齒在月光下呈現出分外猙獰的模樣。


    “……你……你……!!!”


    腥臭衛矛的臉色因為蔣商陸的話而愈發的難看了,可是和麵前這個男人的拉鋸戰已經持續了快一周了,以他們兩個還未完全過渡為人的身體形態的確還難以撼動這個危險的類植體人類。


    所以他在和那棵雌樹纏繞在一塊竊竊私語了幾句,最終還是選擇了收斂起了自己的爪牙又緩緩地開始朝樓底下挪動了起來。


    可就在這兩棵腥臭衛矛即將安全退出蔣商陸的視野時,三樓走廊窗戶口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卻打破了這份好不容易維持的平靜,而等蔣商陸臉色一變又猛地朝下看去時,他便見一個可能是今晚值班所以才不巧路過這裏的女護士正瑟瑟發抖地抬頭看著半人形的雄樹和雌樹。


    “你……吃那個……我吃這個……”


    仰起臉陰森地笑了起來,雄性死人樹不再顧忌蔣商陸對自己的警告,直接便伸出一隻手朝走廊窗口伸了進去,又把驚恐地蹬著腿不斷大喊大叫的女護士給抓了出來,雌樹趁這個機會勒住了女護士的脖子準備分泌毒液。


    而完整目睹這一幕發生的蔣商陸在把虛弱的張曉光給小心安置到陽台的地上後,先是抬手死死抓著陽台的護欄順利地爬上了五樓的最高處,在今夜略顯灰暗的月光下以手指操縱著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指向前方又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花朵怒放時才會發出的奇妙聲音在住院部的上方幽幽的回響著,除了植物,沒有人能聽懂這種同科草木間用於交流的特殊語言,甚至於不同科目間的花草在不同情況下都會有不同的歌聲。


    如薔薇科的某些植物,在授粉和結果期唱的歌謠就會有所不同,玫瑰的情歌據說唱的最動聽,能夠引得同類為其沉醉從而促成彼此之間的授粉,而野蘋果的歌聲則更多的獻給了自己的紅通通的果實,儼然便是個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多可愛的母親。


    所以此刻虛弱仰躺在陽台上的張曉光一時間隻能大概地明白蔣商陸的口中在發出一種他沒有聽過的歌聲,卻不明白這是什麽植物的花才會有這樣讓人忍不住沉溺卻又有些膽戰心驚的可怕聲音。


    可在下一秒當因為失血過多而視線模糊的張曉光眼看著住院部的樓層上開始蔓延開大片花莖看似細弱,花蕊呈黑紅色,花瓣則呈血紅色的花,在夜風中像是吃人的怪物一樣快速交織瘋長,很快就將腥臭衛矛的兩條主幹爬滿,甚至張開鋒利像是刀尖一樣的黑色花蕊猶如活物一般啃食吸吮著雄樹和雌樹的血液。


    “……放開她。”


    麵無表情和腥臭衛矛持續性的對峙著,獨自站在陽台上的蔣商陸身形還算平穩,但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天晚上被這兩棵死人樹攻擊所留下的暗傷正在不斷的折磨著他,此刻正因為他強行在虛弱的開花期驅使自己的同類來攻擊他們而從傷口處滲透出大量的鮮花汁液。


    而在蔣商陸造成的強烈的*痛苦和精神麻痹後顫抖著將那個已經昏迷過去的女護士高高舉起,徹底和蔣商陸撕破了臉的兩棵死人樹咧開一嘴的獠牙也不回答就開始朝他發動攻擊。


    在暴風驟雨一般的劇毒汁液和褐色枝條的連續性的攻擊下,勉強死守住陽台上張曉光的安全並將那個險些被扔下來的女護士用一團花瓣接住的蔣商陸臉都灰白了。


    之前連續多日的僵持原本就是在拖延時間,以他現在惡劣的身體狀態別說是兩棵死人樹了,就是一棵也很勉強,從前全盛時期的攻擊性因為這種生理性的打擊而所剩無幾,他感覺到開花期帶來的虛弱正在一點點拖垮他,哪怕用了十成的全力氣血還是在他的胸口翻湧,這邊讓他的口鼻都詭異地滲透出豔紅色的血漿來。


    “吃了你……你的花……就能做人……好吃……想吃……”


    感覺到蔣商陸臉色的異常,盤踞在住院樓左側腥臭衛矛的雄樹和雌樹終於露出了垂涎而瘋癲的眼神,他們清楚地知道隻要生吞下麵前的這個尚未經曆過完整開花期的類植體人類,他們就能立刻完成向高等植物的轉化過程,長出雙腿離開土地對他們長久的束縛,成為真正的智慧生命。


    這般想著,腥臭衛矛便再無顧忌,十幾隻枯瘦的手掌如同一道道利劍般朝著蔣商陸的心口紮來,他不自覺拖遝下來的腳步促使他無法準確地躲過去,隻能迎麵用自己蒼白枯瘦的手掌去抵擋。


    濃烈而絕望的花香從他的傷口上湧出,似乎預示著蔣商陸注定要死於非命的結局,可就在張曉光驚慌的大喊聲中,因為被紮穿肩胛而從樓上順勢摔出去的蔣商陸隻依稀地看見眼前並不真切的天空中似乎緩緩蔓延開一片灼眼的紅光。


    似是朝陽,又如晚霞,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絕美,也是天上觸碰不到的霓裳。


    一簇簇明豔華美的紅花在半邊天空如同燎原的火焰般燒起來,腥臭衛矛的醜態也被映襯地越發惡心不堪。


    而在蔣商陸此刻意識都不太清晰的腦子裏,被一截樹枝的枝幹穩穩地在半空中托住的他隻依稀回想起了這樣的似曾相識的字句。


    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盛開時一樹豔火焚盡,來年重生新綠……恰似鳳凰涅槃,故而以紅鳳凰命名。


    ——真是好美的……紅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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