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少年誇張的不得了的大喊,站在病房門口的蔣商陸嗤地一聲笑了起來,他惡劣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好轉了,也沒有剛剛見他侄子蔣殊華的時候顯得那麽壓抑恐怖了。


    跟著他一塊停下來看熱鬧的兩個護士一時間也被這荒唐甚至說是搞笑的一幕弄得有點無語。


    隻是在這種性質特殊的醫院工作,別說自稱是西紅柿的了,408病房說自己是無籽西瓜,303房說自己是金枕榴蓮的病人也是有的,甚至連眼前的這位身份顯赫的蔣先生當初不也是因為……


    猛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在想一件不太好的東西,不約而同想到當初某件事的護士們趕緊有些緊張地看了眼蔣商陸的臉色。


    見他似乎並沒有因為眼前這一幕聯想到自己的經曆後,其中一個中年護士才鬆了口氣又對明顯很感興趣的蔣商陸緩緩地開了口。


    “這小孩叫張曉光,聽說是高考前壓力太大,精神出問題了,因為他平時特別喜歡吃西紅柿,所以就把自己幻想成西紅柿了,中午剛被送過來,來的時候手裏還使勁攥著兩個雞蛋呢……以後他就住在您隔壁病房,會影響到您的休息嗎?”


    “沒事。”


    收斂起臉上並不明顯的笑意,蔣商陸隨口回了句就徑直回自己病房去了,已經在這間醫院呆了十多年的他明顯不再如當初住進來的時候一樣歇斯底裏,任何東西在他麵前好像都不怎麽能引起他的興趣。


    “我老覺得蔣先生有時候看人的眼神就和馬上要吃人了一樣……陳姐,你說咱們這層的王臨川那天晚上從陽台上摔出去的事會不會和這個奇怪的蔣先生有什麽關係啊……要不然後來王臨川醒過來為什麽一直對著蔣先生大喊大叫,說什麽有鬼要從窗戶外麵爬進來吃他之類的胡話……”


    見眼前的房門輕輕關上,站在門口的護士發著抖地小聲嘀咕了一句,聞言的中年護士剛要警告她別胡說八道,小心得罪了蔣商陸吃不了兜著走,卻在空氣中聞到了一股似乎是從男人身上遺留下來的很不真切卻格外吸引人的甜香味道。


    她一時間愣住想仔細嗅嗅看,這次卻什麽也沒聞到,半響這護士也隻當是自己的錯覺,搖搖頭就和同事一邊聊著天一塊往樓下走了。


    等她們走了之後,一個人回到房間裏的蔣商陸也把門給順手反鎖上了,他平時其實很少會親自到公共食堂裏吃午餐,今天特意這麽做當然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可惜的是他想要得到的東西並沒有到手,這個鬼地方永遠禁止病人接觸到任何尖銳物品,如今更是連筷子都不肯給他們這些瘋子用了。


    但現在的他恰恰又十分需要這樣的一件足夠鋒利的東西來幫助自己,而想到這兒,麵無表情,嘴唇還泛著點白的蔣商陸就把手給慢慢移到了自己的病服扣子上。


    精壯結實的男性身體伴隨著他褪去身上的病服的動作而暴露在空氣中,蔣商陸隻脫掉了上衣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接著便將衣服扔在床上又朝著房間自帶的浴室裏走了進去。


    隻是因為他不再用衣物遮掩身體氣味的舉動,使他身體上的某些異於常人的地方終於是徹底地顯露了出來。


    如果此刻有人走進房間,便能輕而易舉地嗅到空氣中這股幾乎能讓人神經陷入癲狂迷亂的甜膩香味,而這股味道……全數是來自於這個男人胸口的兩道猙獰可怕,皮肉都翻卷開來的傷口。


    男人身上這兩道連醫護人員都沒有發現的巨大傷口,此刻正呈現出一種和人類血液並不相同的淺薑紅色,沒有任何惡心的血腥味,反而散發著一股他血液本身帶著的奇妙味道。


    隻是在他的創傷部位,卻隱約可以看到有一些褐色的絮狀物如同活著一般在湧動著,而因為這些褐色絮狀物一整個上午都臉色不太好的蔣商陸低頭看了眼擺在洗手台上的塑料漱口杯和牙刷。


    先是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睛,接著便伸手將牙刷拿到手裏隨手折斷,又皺著眉把牙刷頭的半截尾部插/到傷口裏艱難地攪動了起來。


    強烈的痛感來的很清晰,身體的每一絲血管都發出陰冷狂躁的咆哮,加上牙刷的質感非常粗糙,給人的痛苦自然也是翻倍的。


    而因為個人體質原因痛感被放大了很多倍的蔣商陸垂著眸也不說話,眼看著胸口傷處那些褐色的絮狀物被利器帶出身體又被狠狠地丟在了水槽裏,接著便打開水龍頭將這些血肉模糊的絮狀物全部衝到下水道裏。


    做完這一切,臉色灰白的蔣商陸將帶著薑紅色液體的兩截斷牙刷扔到了浴室的坐便器裏,之後他仔仔細細地衝了個澡,總算把自己的身上這股隻有在一年中的某些特殊時期才會滲出他的皮膚泄露出來的味道給處理了幹淨。


    隻是這無意中造成的傷口還是給他造成了很大的不便,而等擦拭著頭發的男人走到已經被封死的窗戶邊上時,他透過窗玻璃麵無表情地看著住院樓底下那兩棵幾乎將全部枝葉伸到住院樓裏來的高大灌木,終是略顯陰沉地扯了扯嘴角。


    ……


    蔣商陸的在自己房間內做的一切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他隔壁的那間房間裏,針對剛入院的張曉光采取的精神穩定措施也在進行著。


    半個小時後,那兩個負責幫助張曉光穩定情緒的醫生也終於完事走了出來,隻待三小時後再過來進一步查看這個叫做張曉光的少年的變化。


    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當這個被嚴嚴實實捆在床上打了一針鎮定劑的少年確定房間裏並沒有人留下之後,他很突然就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再將瞳孔轉至暗紅色後,他小心地曲起自己發軟的腿從後背底下伸出來的一根脆綠色,還帶著點絨毛的藤貼在了窗玻璃上。


    而與此同時,那根番茄藤上的白色小花也隨著他的動作而順勢發出極通人性的抖動。


    借助空氣中傳遞的各類花粉樹根草木的香味,表情專注的少年默默地收集著住院樓底下所有低等植物的信息。


    這是處在植物鏈上層的高等植物才能擁有的能力,隨便路過的蜜蜂蝴蝶甚至是一陣風都可以是他最好的幫手。


    隻是當他嫩綠的番茄藤快要徹底伸出窗外時,那股從樓底下竄出來臭味道也跟著飄散了進來。


    一嗅到那股惡心的臭味的小白花難受地發抖了起來,被嚇了一跳的少年也趕緊把自己的藤給收了回來,接著他便快速的平躺回床鋪上,歪著頭對著耳朵裏留下的那個微型通訊設備就輕輕地來了一句。


    “喂……呼叫分部,呼叫分部,聞少校在嗎。”


    “聞少校剛剛離開,蘇清禾等人在喀什執行任務出了點問題,他應該是準備搭乘下午兩點的軍用飛機趕往當地接應他們了,張曉光你那邊現在情況怎麽樣?把基本情況先和我說一下吧。”


    伴著一陣調整接口的細微磁聲,一道柔和清雅的男聲隨之進入了公共通話頻道,聽出這是他們單位穆霄的聲音後,張曉光也放鬆了一些接著點了點頭回道,


    “好的,請稍微等一下。”


    聲音裏多少帶著點虛弱,動物麻藥對張曉光這種類植體人類的作用有限,但是也不是全無作用,不過該有的行動匯報任務還是要有的,所以張曉光組織了一下語言還是衝那頭的穆霄緩緩開口道,


    “為了落實位於市第三精神疾病住院部樓下的這兩棵腥臭衛矛的生長情況,我在進入醫院後單獨提取了一份周邊地區的空氣氣味報告,他們的確已經雙雙度過了低等植物向智慧生物的過渡期,擁有了領地狩獵和自主偽裝意識,在一周內就會徹底從低等植物進化為高等植物。”


    “我現在需要確保該所在地區高等動物的人身安全和完善這兩棵腥臭衛矛的戶籍登記情況,這樣才能保障他們成為智慧生命後融入人類社會需要麵對的戶籍,購房和婚配問題……不過從目前來看這兩棵樹除了味道有點大,並沒有發現什麽太大的問題,暫時就是這些,有後續情況我再向總部進一步匯報。”


    “恩,好,祝一切順利,那這邊我就掛斷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用手裏的簽字筆快速記錄下一切,低著頭的穆霄用柔和的聲音和張曉光告完別就切斷了通訊。


    等單手將耳朵裏的通訊器取下後,他身後的會議室也被打開,接著順勢坐下來一個嘴裏哼著歌的男人,而那男人在撇了眼穆霄麵前的那些字跡清晰的記錄,挑了挑眉隨口問了一句


    “死人樹,這是什麽東西?聽著怎麽這麽滲人啊……”


    “……其實就是腥臭衛茅,衛茅的一個變種,原則上來說是並不具備實質危險性的,但是在部分老檔案裏也是有過犯罪記錄的植物……以前老話裏說‘死人樹死人樹,樹頭掛滿白綾布’說的就是這個東西,聽說在唐朝時期的河北有一個村子就有這樣的一棵腥臭衛茅……”


    “但凡村裏有人不想活了,就會選擇去這樹上上吊,上吊後屍首一動不動被掛在樹杈上,腥臭衛矛就會判斷為這是食物從而分泌出汁液將屍體一點點消化掉,最後隻剩下一套掉在地上的衣物和一根掛在樹杈上的白綾……”


    說到這兒,兀自思索的穆霄不自覺皺起眉,想到讓張曉光一個剛參加工作一年不到的西紅柿去執行這次這個戶籍登記任務,他忽然就有點遲疑,而略微思考了一下後,最近也實在找不到多餘的人手去支援的穆霄若有所思地看著麵前的男人開口道,


    “不過這和這次件事也沒什麽關係,農大弄過去的這兩棵之前一直很老實本分,沒有任何犯罪前科的情況下我們也不能區別對待,畢竟合法公民……有什麽也等聞少校回來再說吧,反正以張曉光的能力來說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


    穆霄這般努力說服著自己,把手邊的東西都整齊歸類又好好收了起來,他們此刻身處的地方是一個單獨的會議室,在玻璃窗外麵則有一塊類似政府辦公作用的工作區。


    這不大的辦公區位於y市吉祥街上一個很不起眼的政府單位部門樓裏,它唯一的特別之處或許就在於它被一層奇異的保護色完完全全隱藏在了牆體之中。


    等拐進門口隱蔽的走廊,出現在你麵前的會是一麵磚色的牆,牆上留著的細小空隙一般是用來方便蜜蜂蝴蝶等能傳遞信息素生物的進入,而牆上掛著的金屬標牌則寫著一行紅色的正規單位宋體字——地球植物戶籍辦事處y市分部。


    “你剛剛不是送聞木頭去機場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穆霄放完東西才想起來麵前這人剛剛出去是幹嘛的,皺著眉看了他一眼後表情不由自主地帶上了點疑惑。


    而見狀的陳嘯光也顯得很無害地笑了起來,隻是作為清楚了解他物種的穆霄來說,這個笑容可一點都不無害。


    ——畢竟見血封喉這種劇毒喬木最出名的地方就在於他的汁液是能導致大多數哺乳動物直接心髒麻痹死亡的。


    陳嘯光:“他說走之前要去和上頭報備一趟,讓我自己先回來,我就回來了啊。”


    穆霄:“你這人怎麽回事?他讓你回來你就回來?去總部那種地方你還不親自陪他去!”


    陳嘯光:“誒誒你又凶我幹什麽,你老是這樣我要生氣了啊真的要生氣了啊!聞楹他雖然到現在還沒發芽吧,但是隨隨便便一腳也能把我腦袋踹下來當球踢啊,他還能怕那些一把年紀的老頭子麽……不過你說咱們這些人拚死拚活的一年到頭四處跑,怎麽還在上頭眼裏落不著好呢?那些野生環境下進化出來的高等植物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還敵視我們這些和高等動物生活在一塊,靠祖輩基因返祖的類植體人類,現在上頭政策又變了,說不定再過幾年咱們這些人真的就要被迫單方麵和高等動物們劃開界限了……”


    陳嘯光本來是想隨便扯點什麽和穆霄轉移話題的,但話到嘴邊忍不住就有些真情實感了,反正這段時間總部對他們地植辦這邊的態度明顯不太和氣也是事實。


    而作為他們這個y市分部的負責人,在總部那邊唯一說的上話的人所要麵臨的壓力自然也是最大的。


    隻是那些死老頭每次一開口就是拿什麽他到現在還沒有真正的進入生長期,能力實在不夠的屁話來擠兌他們聞少校。


    可這要真說起來,其實也挺不可思議的。


    畢竟他們這位剛上任不到兩年的領導按年紀來說明明都已經二十出頭了,雖然資曆尚淺,卻能力出眾,人品絕佳,受到地植辦全體下級成員的衷心愛戴,但愣是和其他類植體人類的生長進度完全不一樣。


    聞楹,地球植物戶籍辦事處中國總部自建國後創辦以來最年輕的分部管理者。


    他外公蕭驁是1947年在宗讚天坑發現阿姆莎神樹和高等植物生命體存在的中國第一人,父親聞天明是現任g省軍區的上將,已經過世的母親蕭紅博士曾親自參與翻譯了《阿姆莎異族傳統民謠初版譯本》,幫助數以萬計的現代類植體人類獲得了在人類社會生存的機會。


    這樣顯赫的家世原本應該能使聞楹一輩子都遇不到什麽太大的挫折,但奈何他母親蕭紅去世的早,當繼母帶著比他還大幾歲卻和他有著明顯血緣關係的哥哥進門時,頓時明白父親當初都背著自己母親做了些什麽事的聞楹便和父親聞天明關係再不複從前了。


    加上聞楹自身的情況特殊,活到二十四歲了別說抽條開花了,連種子形態破殼發芽的趨勢也沒有,活脫脫就一個植物晚發育的最好例子。


    “我個人能力不足是事實,他們怎麽質疑都無所謂,你們不用擔心。”


    每次被問及這個問題,他們年紀輕輕卻比機關幹部還嚴肅正經的聞少校都隻有這樣的一句話。


    而有關於他從自己母親的家族那裏繼承下來究竟是什麽物種的基因,或許也隻有穆霄陳嘯光他們幾個和他比較熟悉才隱約知道一點了。


    “我說真的啊,你真的不勸勸聞楹讓他考慮一下和他爹妥協嗎?畢竟上頭施壓這件事情如果他爹願意出麵會容易很多……他現在一直吃你給他弄的那些藥來維持作戰時短暫的開花期爆發,這樣下去百害無一利。”


    陳嘯光和聞楹這麽兩年一起出生入死,本身也是關係不錯,自然清楚他的性格有多難搞,所以這種話他也就能和同樣是老朋友的穆霄說說,畢竟他自己也知道成功的概率不大。


    而聽陳嘯光這麽說,臨走前還親自給了聞楹一小瓶植物激素藥劑的穆霄也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要是真的願意聽我的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麽脾氣……那些藥我沒辦法不給他啊,沒了植物激素的刺激,他隻會被軍部的那些人針對的更慘……唉,要是有什麽永久的解決方法就好了。”


    “怎麽沒有啊。”


    猛地打斷了穆霄的話,撐著腦袋的陳嘯光的眼神裏更多的是調侃,明顯自己是也沒把自己說的話當回事。


    他不知道他即將說出來的這個現在聽上去有些荒唐的主意在未來的某一天真的就會一語中的,而此刻陳嘯光隻是看著穆霄一副不明白的看著自己的樣子,接著挺猥瑣地摸著下巴笑著開口道,


    “既然不能一輩子吃藥就趕緊讓他找個人授粉唄,這人工激素能比得上天然的植物/性/激素刺激大嗎!最好是那種正處在爆發性開花期饑/渴的不得了,能使勁纏著聞楹這個小/處/男一晚上停不下來的……這性/生/活方麵一滿足你覺得咱們聞少校還會發不了芽嗎!嘿嘿!“


    穆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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