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經常在b食堂吃飯,你會發現這樣一群奇怪的人。他們端著飯盆,聚在食堂的一個角落裏,彼此打量,小聲的清點人數,不時地竊竊私語,偶爾有人加入,會引來一陣如釋重負的歎息。


    suo小組成立四天了,下午5點在b食堂的聚會每天都舉行。還好,大家都平安無事。偶爾提出幾件可疑的事情和幾個可疑的人,很快也被提出者自己否定了。比較離譜的是有一天鄒奇提出國際貿易學的孫老師這幾天看他的眼神惡狠狠,後來陳希揭發說鄒奇經常色迷迷的盯著會計學年輕的女老師的胸和屁股看,而她的丈夫正是孫老師。


    方木每天都盡量安排法學院小組的人在一起,包括王建。這家夥對所有的人都冷冰冰的,不過看得出他並不反對和大家在一起,盡管每天一起吃飯,自習的時候他都不說話,而且總是一個人獨處,但是這距離總是保持的不遠,每次方木察看大家的位置的時候,他總是處在方木的視線中。晚上回寢室的時候,他也一個人走在最後,好像一個孤獨的影子。


    這種狀態讓大家覺得尷尬,小組繼續下去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團結與信任。總有一個人若即若離的遊離在圈子之外,總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慌亂。於是,這天晚上,當方木看到王建又是獨自一人走出自習室的時候,他決定和王建談一談。


    王建去了廁所。方木在門口耐心的等著。


    幾分鍾後,王建甩著手上的水珠走了出來,看見等在門口的方木,怔了一下。


    “你……有事麽?”


    方木坦率地說:“我想找你談談。”


    王建皺起眉頭,“談什麽?”


    方木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考慮好要跟他說些什麽,他聳聳肩,“隨便聊聊。”


    “我沒興趣。”王建毫不客氣的說,轉身就走。


    “等等,”方木幾步趕上他,“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在胡言亂語?”


    王建回過頭看著方木,臉色有所緩和,“如果我不信任你,我根本不會每天跟你們在一起。”


    方木笑了,“那就聊聊吧。全當休息了。”


    王建猶豫了一下,從衣袋裏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給方木。方木不會吸煙,可是還是接了過來,剛吸了一口,就嗆得咳嗽起來。


    王建叼著煙,敲了敲方木的後背,“你不會吸煙?”


    “不會,第一次抽煙。”


    “嗬嗬,早知道不給你了,浪費煙草。”


    方木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擦擦眼角溢出的淚水,看著王建嘴角忽明忽暗的煙頭,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住在哪兒?我今早去你的寢室找你,你們宿舍的人說你不在這裏住了。”


    “哦,我換了個地方,就在你對門,351。”


    351?那是周軍的寢室,已經好久沒有人住了。


    “一個人?”


    “是啊,很安靜,正好學習。”


    “你不害怕麽?”


    “害怕?為什麽?就因為死過人?他又不是死在寢室裏,有什麽好怕的。”王建很快吸完了一支煙,又拿出一支點上,他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側著頭看著方木:“怎麽,你懷疑我?”


    “不,”方木趕緊解釋,“隨便問問。”他低下頭小心地吸了口煙。


    兩個人沉默著吸煙。


    “為什麽搬出來呢?”方木問王建沒有作聲,過了一會說:“住的不爽,就搬出來了唄。”


    他把煙頭在地上碾碎,抬起頭問:“你在查這幾件案子?”


    “不是,我又不是警察,我隻是不想死而已。”


    “你真的覺得那張借書卡上的人都要死?”


    “我不知道,隻是直覺。”


    “直覺?”


    “是,我覺得那張借書卡一定和那幾件案子有關係,至於什麽關係,我也不清楚。”


    “再死幾個人,也許就清楚了,嗬嗬。”王建冷笑著說。


    方木沉默了一會。


    “你怎麽看,這幾件案子?”


    “我?我沒興趣。”


    “那你為什麽每天和我們在一起呢?”


    王建低著頭,用腳碾著地上的煙末,“無聊唄,”他抬起頭看著方木,“你們,至少比那裏的人有趣。”他朝旁邊的一間教室努努嘴,眼中寫滿了不屑與輕蔑。那是基地班的專用教室,裏麵燈火通明。


    “我要進去了。”王建用手捋捋頭發,“你呢?”


    方木想了想,“既然是這個小組的人,以後盡量和大家多聯係,別老是一個人呆著。”


    “哦。”


    “另外,一個人住,小心點。”


    王建看看方木,轉身走了,在他轉身的瞬間,方木聽見他說:“好的,謝謝。”


    方木一個人站在黑暗的走廊裏,他看看手中即將燃盡的香煙,把它扔在地上,學著王建的樣子把煙頭碾碎。


    他向自習室走去,路過基地班專用教室的時候,向裏麵看了一眼。教室裏坐滿了人,可是靜悄悄的,每個人的麵前都堆著厚厚的書,埋頭苦讀。


    方木想起剛才王建的眼神,他感覺到,那眼神中除了不屑與輕蔑,還有嫉妒。


    他突然感到有點同情王建。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他們的注意力很難長時間的集中在某件事上,即使這件事關乎他們的性命。


    經過了平安無事的一個星期後,似乎每個人都開始慢慢放鬆下來,有戀人的開始恢複和男(女)朋友的約會,單獨行動的人也越來越多,有一次高國棟突然失蹤了,他家裏人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方木和其他人都快找瘋了,兩天後方木準備報警的時候,這小子笑嘻嘻的突然回來了,一問,才知道去會了一個相鄰城市的網友。“這種事情,總不能全去吧?”每晚5點坐在b食堂那個固定的餐桌前的人日漸稀少。


    一天傍晚,參加聚會的人隻有5個人:方木、吳涵、王建、齊新,經濟係隻來了陳希。陳希告訴方木其他幾個經濟係的同學的去向,看著方木陰沉的臉色,不敢多說話,悶頭吃著飯。


    沒有新線索,也沒有人被害。方木悶悶不樂的吃完飯,搞不清自己究竟該慶幸還是該焦慮。


    陳希也吃完了,看著桌子前圍坐的幾個人,猶豫了一下說:“我一會要出去買東西,你們……”她的目光變得躲躲閃閃的。


    方木看看其他幾個法學院的同學,“我陪你去吧。”


    方木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單獨和女孩出去。


    陳希在身邊步履輕盈的走著,不時和相熟的同學打著招呼,一幅輕鬆愉快的樣子。方木卻顯得有點不自在,他能感覺到陳希的同學們異樣的眼光:他們該不會認為我們在談戀愛吧。


    陳希察覺到方木的情緒,笑著問:“怎麽,不願意陪我?”


    方木急忙說:“沒有。”


    陳希嘟起嘴巴:“還說沒有?你看你的臉拉得那麽長,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怎麽?”她歪著頭看著方木:“覺得我這樣的醜女配不上你這樣的帥哥?”


    “哪裏哪裏,你……你挺漂亮的。”


    陳希咯咯的笑起來,“謝謝誇獎。”


    他們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超市。陳希很有興趣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方木沒什麽想買的,就耐著性子陪著她逛來逛去。


    “哎,你調查的怎麽樣了?”


    “什麽?”


    “殺人案啊,你不是在查麽?”陳希的語氣輕鬆,好像在說著一件好玩的事情。


    “我哪裏調查了,我又不是偵探。”方木悻悻地說。陳希正在低頭看一瓶爽膚水,長長的馬尾辮下露出白皙、細長的脖子。


    她是挺好看的。


    “怎麽,還在生氣啊?”陳希看方木不說話,回過頭來問。


    方木忙收回目光,“沒有沒有,也許,”他搔搔腦袋,“也許大家都覺得我神經過敏。”


    “嗬嗬,你別多想,那幾個人真的有事,其實,我這個組長當得也不怎麽樣。”她調皮的衝方木笑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自己也偷偷的出去上了好幾次網。”


    “你不害怕麽?”


    “害怕啊,”陳希漫不經心的回答,她又開始看一包麵膜,小聲讀著使用說明,“可是害怕有什麽用,如果一定要死,躲是躲不掉的。”


    方木無語。


    “我們第一次聚會的時候,我很好奇,想看看名單上都是些什麽人,結果很失望,都是很普通的人啊,看不出哪個像該死的樣子。”


    方木開始苦笑。


    “所以我決定加入,我想知道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結果,另外,”她轉過頭看著方木,“我相信你的話,那張借書卡一定有問題。”


    “你為什麽相信我?”


    “不知道。”陳希誇張地聳聳肩,“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吧,就像你的敏感一樣,嗬嗬。”


    陳希在貨架間走來走去。


    “那你害怕麽?”


    方木想了一下,“害怕。”他老老實實的承認。


    “嗬嗬,有勇氣承認自己的脆弱是個優點,比廖闖那種人強,他都不敢來上課了。”


    方木想起那個拂袖而去的經濟係男生。


    “如果命中注定下一個人是我,我希望他能一下子殺死我,最好在背後,在我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沒有痛苦的要我的命。”陳希把手交叉在身前,望著天,一幅憧憬的模樣。


    方木默默地看著她。女孩的身影沐浴在超市裏強烈的燈光下,竟有些模糊。


    她收回目光,微笑著看看方木。


    “你說,那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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