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德先從黑色奧迪a6車中鑽出來,四處張望了一下,快步走向省醫院住院部。半小時後,薑德先忽然從門診部的樓裏走了出來,他腳步匆匆,盡管動作不大,但方木在望遠鏡裏仍然能看出他在前後左右地觀察,隨後,他就發動汽車,快速離去。負責跟蹤的jc匯報說,薑德先在住院部裏遇到了兩個人,然後就離開了。


    方木和鄭霖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都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訝。又是一個熟人。那個男人是譚紀。


    “老鄭,咱倆去看看醫院裏住著什麽人,”方木拉拉鄭霖,“沒準還能遇見熟人。”


    普通外科病房裏有一個病人在當天下落不明,這引起了方木和鄭霖的注意。這名病人叫李明,症狀為頭皮裂傷和左前臂銳器割傷,傷及神經和肌腱,並有輕微腦震蕩,送診時間為前天晚上。據主治醫生回憶,懷疑患者係自傷。


    盡管此人無從追查,但是至少可以提供這樣一個思路:此人可能與薑德先和譚紀都認識,薑德先和譚紀不約而同探視的對象就是他。如果上述假設成立的話,那麽他們之間必然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於雙雙放棄探視,“李明”也從醫院不告而別。


    方木這邊忙著查案,那邊天使堂又突然打電話過來,周老師叫他過去一趟。


    一見麵,周老師直截了當,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心形的緞麵小盒子,遞給方木,“這是你送給亞凡的麽?”


    “這是什麽?”方木心裏納悶,接過盒子打開一看,嚇了一大跳:是一枚閃閃發亮的鑽石戒指。


    “這是誰送的?”他茫然地看看周老師,又看看趙大姐,“送給廖亞凡的?”


    周老師仔細看看方木,似乎在判斷他有沒有撒謊。


    方木的眉頭皺起來,“那會是誰送的呢?”


    “現在還不知道,等亞凡回來問問她就清楚了。”周老師想了想,“這孩子不會去偷東西,我隻是擔心她交上什麽壞朋友。”


    方木沉默了一會,想起一件事,“拆遷的事情怎麽樣了?”


    這件事顯然讓周老師更鬱悶,他把煙頭按熄在煙灰缸裏,長歎一聲,“不是很順利。開發商給出的補償款太低了,附近居民都不滿意,雙方談崩了。”


    兩人聊了一陣拆遷的事,方木起身準備告辭。剛走出門口,就看見滿臉通紅的廖亞凡怒氣衝衝地從趙大姐的房中跑出來,趙大姐緊跟在後麵,嘴裏不依不饒地嘀咕著:“這孩子,這孩子……”


    廖亞凡走過方木身邊的時候,臉已經紅到了耳根,但還是硬挺著向周老師一伸手:“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亞凡,”周老師和顏悅色地說:“東西還給你可以,但是你要告訴爺爺是誰送給你的。”


    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廖亞凡大叫一聲:“你們憑什麽拿走我的東西!”說完就轉身跑掉了。


    方木離開的時候已經快夜裏9點半了。他不知道廖亞凡去了哪裏,就坐在天使堂的院子裏抽了一根煙。天使堂,多美好的名字,隻是每個天使,都有個受傷的故事。


    吸完一根煙,方木走到院子外,上車,發動,車燈點亮的一刹那,他看見廖亞凡就站在車前不足五米的地方。他看著她,在刺眼的燈光下,廖亞凡顯然看不清駕駛室中的自己,但是她絲毫沒有抬手遮擋燈光的意思,就那麽直挺挺地站著,把自己全然暴露在方木麵前。


    方木關掉車燈,又跳下車。“你怎麽在這裏?吃飯了麽?”


    黑暗中,廖亞凡的眼睛亮得嚇人,方木清楚地聽到她的牙齒在互相碰撞,宛若碎冰般清脆。冷不防,廖亞凡一把抓住了方木的胳膊,“我們這裏,天使堂……”廖亞凡的聲音如同她的身體一樣在哆嗦,“是不是要拆掉了?”


    “你聽誰說的?”


    “是不是?”廖亞凡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手上的力度也驟然加大,“你告訴我,你不要騙我……”


    方木忽然想起下午她曾在外麵的牆垛處停留片刻,扭頭去看,果真在牆垛上看到了一個大大的紅圈,裏麵是紅色淋漓的一個字:拆。


    “你別擔心,會有辦法的。”方木已經想不出更好的話來安慰她。然而這句話無疑已經證實了廖亞凡的猜想,她的手一下子鬆下來,整個人似乎也要癱軟下去……


    醫院的偶遇讓方木確信薑德先和譚紀之間有某種聯係,這也為他的推斷增添了幾分砝碼:迷宮殺人案、福士瑪超市殺人案和市第11中學殺人案之間是有內在聯係的。在他的建議下,鄭霖要求技偵部門對譚紀和薑德先的手機進行跟蹤定位。從調查結果來看,近一個多月以來,一個手機號碼與譚紀接觸頻繁,每天的通話少達四五次,多則十多次,其間還互通大量短信。


    機主的資料很快就調查清楚。曲蕊,女,25歲,漢族,某外資企業營銷部副主管,算是個白領。從她與譚紀之間的短信內容來看,二人應該是男女戀愛關係。而幾天前,曲蕊與譚紀之間的聯係突然中斷,從中斷的日期來看,恰好是方木和鄭霖在醫院看到他們之後的第二天。這不得不讓方木產生了一個懷疑:如果曲蕊與譚紀僅僅是戀愛關係,與案件無關的話,譚紀大可不必與之中斷聯係。也就是說,曲蕊也可能有作案嫌疑!


    一上班,方木就被叫到了邊平的辦公室。


    “你小子這下可以大顯身手了。還記得那個玩具熊裏麵的頭發麽?是羅家海的。”


    公路邊的小店,這次的主角是h先生。


    我的職業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是一個貨車司機。那件事發生在兩年前,當時,我結婚還不到三年的時間。6月份的一天早上,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剛一接通,手機裏就傳來一個歇斯底裏的聲音:“你在哪兒呢?快來芙蓉小區!快來!”


    我有些莫名其妙,急忙問他:“你是誰啊?”


    “我是陳冰她老公,陳冰她……她跳樓自殺了!”說罷,電話就掛斷了。


    我想了很久才記起陳冰是我的初中同學。趕到芙蓉小區,就看到一個蓋著白布的女人被抬出來。正在我發愣的時候,一個男人突然從人群中衝出來,一把拉住我就往另一棟樓後拖。我好不容易掙脫了他,他卻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抬手就在我臉上重重地打了一拳。他衝我吼道:“我是陳冰的老公!你這個王八蛋,都是你害死了陳冰!”說罷,他把一包東西摔在我身上,轉身跑了。當時有很多人都往這邊看,而我當時的想法,就是趕快離開這裏,我顧不得被打破的嘴,撿起那包東西,就匆匆開車離開了。


    那包東西是幾本日記和一遝信,裏麵記載了陳冰對我的暗戀之情。


    (h先生忽然把臉埋在青筋畢現的大手裏,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


    從那天起,我的生活就完全變了。我拚命回憶陳冰的長相,卻怎麽也想不起來。我的初中畢業照早就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後來聯係了一個初中同學,在他的幫助下,才在畢業照上找到了她的身影。她那時瘦瘦的,不愛說話,初中三年,我對她完全沒有印象。可是從那天開始,這張臉就時常出現在我的眼前。從始至終,我都沒有看見她的屍體,但是我覺得我目睹了她跳樓的整個過程。她就坐在窗台上,抱著窗框嗚嗚地哭,嘴裏還喊著我的名字,然後,一鬆手,跳了下來……


    z先生重新泡好了茶,略一沉吟,說道:“接下來的事情,我來替h說吧。”


    h先生在腦海中不停地幻想陳冰跳樓的場景,每一次都讓他痛苦得無以複加。他認為陳冰的丈夫說得對,的確是自己害死了陳冰。他從心底裏厭惡自己,覺得隻有毀滅自己才能平息他對陳冰的內疚。於是,h先生到醫院去,要求捐獻自己的器官。醫生發現h先生的情緒極不穩定,懷疑他有精神障礙,就拒絕了他。


    “那,那個叫陳冰的女人,”q小姐問道:“是不是真的因為h而自殺呢?”


    “嗬嗬,不是。”z先生翻看著手裏的材料,“這件事是一個預先設計好的實驗。根據我所掌握的資料,陳冰確有其人,也確實是h先生的初中同學,但是她五年前就患上了重度抑鬱症,前前後後已經自殺數次。相信‘教化場’的始作俑者事先研究了陳冰的病例,知道她早晚還會自殺,並選擇了h先生作為陳冰自殺後的實驗品。日記和信件都是偽造的,所謂的老公,也是個演員而已。喏,就是照片上的人。”


    大家傳看著照片,氣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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