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把綁著我的繩子解開菠蘿飯就給你吃。”


    我本來以為他毫不猶豫地就會過來幫我解開,但是他卻退縮,然後說了一句讓我很詫異的話:“這是他綁的,我不敢解開,他會打我的。”


    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在提“他”,我問他:“他是誰?”


    他說:“你要見他?”豆助反圾。


    我說:“你帶我去,我和他說,並且告訴他把我的這份菠蘿飯也給你。”


    他又歡呼起來:“好耶好耶。”


    於是我就這樣和他出了來,經過短暫的適應之後,我大致學會了一些如何與他進行交流,一句話,就是不要用正常的思維去揣摩他,就像剛剛,我以為自己就要這樣死掉了,哪知道他把砍刀一扔就跑了,要是一個正常人,會不會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動作。然而慶幸之餘我卻更怕,因為他這種無常的行為,說不定這一下子還好好說這話的,他就會一砍刀揮舞下來,我不得不防著這個萬一。


    他把我帶到了盡頭處的一個房間裏,一路上我都觀察著周遭的情形,果真與我想的一樣,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地方,兩頭都是堵死的,沒有門,也就是說沒有可以離開的地方,那麽我是怎麽被搬運進來的,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忽然看了看頭頂,我是從櫃子裏被運進來的,那麽下麵沒有門,就隻有頭頂了!


    但是這個問題並不等我去多想,我就被他帶我到的這間屋子裏的情景給震驚到了,因為我看見了幾乎一屋子的屍體。


    一屋子吊著的屍體,整個屋子裏都是血腥一片,每個人的頭都不見了,脖子處碗口大的血淋淋的傷口,讓人不忍直視,地上全是血,牆上也全都是。


    可他卻渾不在意,似乎早已經熟悉這樣的殺戳,我這才注意看他的穿著,卻驚奇地發現,他身上並沒有血,他腳上也沒有血跡,我看到他進去屋子裏麵是換鞋子的,在屋子裏穿一雙鞋子,出來又換成另一雙,而且進去裏麵的時候,他會穿上一件就像是工作服一樣的衣服,這衣服上全是血。


    我注意到他這個不尋常的動作,這不是本能,而是被訓練出來的,也就是說有人在訓練這個精神病。但我想不通,這個人為什麽要這樣訓練,為什麽沒有被槍決。


    我站在外麵不敢進去,就在外麵問他:“他在哪裏?”


    哪知道他忽然抱出來一個人偶,一個與一般人大小的人偶,看起來有些逼真,但依舊第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一個人,他說:“就是他。”


    看見他抱出來一個人偶,我就知道自己又輸給他了,他一人分飾兩個人,多半是產生了人格分裂和幻聽,要不是無法出現這樣的情形的。


    但我依舊耐著性子問他:“那麽他現在告訴你能不能把我解開了?”


    在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危險的臨近,因為我看見他的眼神變了,而就在這時候我打算跑,可是馬上因為我被綁著,我跌倒了,同時我看見他的眼神狠厲地看著我說:“他說你要和我搶菠蘿飯,你是壞人,要我把你也砍成和這些人一樣!”


    我就知道他會忽然變臉,隻是我想到了卻沒有防到,然而就在這時候,我腦海裏忽然劃過一個念頭,我看著惡狠狠朝我衝過來的他,我忽然說:“我知道了。”


    他惡狠狠地問我:“你知道什麽了?”


    我利用這點時間爬起來,我看著他,眼神終於變得淩厲起來,我說:“你先把我手上的繩子解開。”


    他卻不為所動,依舊是看著我,而且打算就這樣上前來,我說:“你不要再裝了,你根本就是正常人,精神病隻是裝出來嚇唬我的。”


    他就愣住了,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我動了動身子說:“幫我解開。”


    他然後就走到我身邊,我還是有些緊張,因為看到在他手裏拿著,要是我猜錯了我的頭可能下一瞬間就不見了,不過我猜對了,綁著我的繩子被鬆開了。


    我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身子,他退到一邊陰沉地問我:“你怎麽看出來的?”


    我說:“我非但看出來你是裝瘋,而且我還明白了一件事,確切地說我知道你是誰,汪龍川對我撒了謊,你們表兄弟其實並沒有調換身份,你才是汪城,死掉的那個是殷宇,你們調換的不是身份,而是名字!”


    他沉聲問:“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我並不回答他,而是繼續說:“我知道了,殺人的並不是你,這是為什麽你沒有被槍決的原因,殺人的的確是殷宇,不過大學期間他用的名字是‘汪城’,你才是幸免沒有被殺死的那一個,可是……”


    他陰沉著看著我,表情很難看地說:“可是什麽……”


    我說:“可是真正謀劃殺人的卻是你,殺人是你的主意,‘汪城’是被你脅迫的,我似乎明白他自殺前一直重複的那句‘你們都是變態’的話語了,他說他變成這樣是被人逼的,當時我一直不理解,其實他並沒有做很出格的事,為什麽會如此崩潰,現在想來,這絕對是一件能讓人徹底崩潰而且無法承受的事。”


    “殷宇”卻看著我說:“可是你知道又能怎麽樣?”


    我說:“其實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現在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58、威脅


    真正的汪城看著我問:“什麽問題?”


    我說:“殷宇為什麽殺人,他明明沒有這樣的膽量,但是卻殺了寢室的四個人,而你雖然沒有殺人,卻頂替他做了替死鬼。然而你卻並沒有被槍決,這說明了什麽?”


    他看著我,沉聲問道:“說明了什麽?”


    我說:“在我說出自己的答案之前,我想聽你說。”


    汪城就這樣笑了起來,他笑了幾聲之後說道:“你明明就什麽都不知道,不過是在套我的話罷了,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嗎?”


    我看著他說:“我的確是有疑惑的地方,但我卻覺得你不會想知道我在疑惑什麽的。”


    他再笑一聲。似乎是在不屑我的這樣說辭,他說:“我想不出你會有什麽讓我覺得不自在的疑惑,我偏偏還就想知道了。”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然後說了兩個字:“菠蘿。”豆巨縱圾。


    隻見他剛剛那個還不屑的神情忽然就變成了徹底的震驚,震驚倏忽之間就又轉變成了恐懼,他看著我,像是沒有聽見我說什麽一樣,他看著我,睜大了眼睛,驚呼出了一聲:“什麽?!”


    我的笑容卻變得詭異起來,這時候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我覺得應該是詭異之極的那種,我應他的震驚,重新重複了一遍說:“菠蘿。”


    然後我就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地看著他。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忽然覺得這也是一種樂趣,他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他說:“我不是讓你重複這個詞語,我隻是問你怎麽忽然會想到這個東西?”


    我看著他說:“我說過你不會想知道的,可是你偏偏又要我說出來,我說出來了,你又覺得害怕。這算是自找的嗎?”


    汪城就看著我不說話了,他沉默著,我也沉默地看著他,不過我知道現在主動權已經掌握在了我手中,他處於絕對的被動當中。


    大概過了有一分來鍾他忽然問:“你怎麽想到這東西的,你是怎麽想到的!”


    他的聲音幾乎要變成了咆哮一般。我知道他為什麽恐懼,但是卻想不到他會帶有憤怒,這完全是一種煩躁的情緒表現,這時候他的心裏一定是非常的不安。而這種不安已經遠遠超乎了我的猜測,我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表情,所以我更加好奇了,他為什麽會這樣?


    我於是說:“很簡單,你抱著的那個菠蘿頭,你很小心,我看的出來你並不喜歡菠蘿飯,可是你卻如此小心地抱著,就說明這東西很重要,於是我又看到了滿屋子的屍體,我就在想要是這些屍體都是你殺掉的話,並且把他們的頭給弄成這樣,你不應該這麽緊張抱著的東西,於是我就有了一個猜測,要是這些人都不是你殺的呢,或許這些屍體在你到這裏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存在了,你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被殺,但你知道他們的頭都被做成了菠蘿一樣的東西,而且,這些菠蘿都是要命的。”


    說到最後的時候我忽然加重語氣,眼神淩厲地看著他,汪城看著我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他此時已經無法再繼續偽裝,我神情恢複正常,淡淡地說了一句:“畢竟那四個舍友都不是你殺的,所以你是體會不到殺人的感受的,因此當你真正麵臨的時候,也會害怕,這是本能,也是天性,恐懼源自內心。”


    他沒有接我的話,也沒有必要接話,我繼續問他說:“那現在,你覺得是我來說,還是你來說?”


    他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我在說什麽,他問:“說什麽?”


    我說:“剛剛我問的問題,殷宇為什麽殺人,他明明沒有這樣的膽量,但是卻殺了寢室的四個人,而你雖然沒有殺人,卻頂替他做了替死鬼,然而你卻並沒有被槍決,這說明了什麽?”


    我重複了一遍最初的問題,我頓了頓繼續說:“你可要想好了,這個問題我說和你說是不一樣的,因為我說出來的話,他們就是你的下場,要是你說出來的話,或許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裏。”


    他神情一變,既是不敢相信,又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但是他眼神裏的表情變換,卻一句話都沒有說,我對他說了一句:“你時間不多了,並沒有充分的時間考慮。”


    他看著我,終於說了一句:“是因為你。”


    我問:“為什麽是因為我?”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鼓足勇氣說出什麽來一樣,我隻聽見他說:“因為他們四個人,發現了一件事,而且起了疑心。”


    我問:“什麽疑心?”


    他說:“因為他們發現你身上的不同,他們已經私下討論過你有些不同,他們懷疑有兩個你。”


    我看著他:“他們為什麽會發現?”


    他說:“因為有一個人同時在不同的地方看見了你,而你顯然不可能沒有時間同時出現在這兩個地方,更重要的是他和你搭訕了。”


    我繼續問:“也就是說,我讀大學的時候,有另一個我混在我的生活中,你們看見的我有時候並不是我,所以這是他們被殺的理由?”


    他點頭說:“是的,有時候殺人並不要特別的理由。”


    我說:“你說的和我想的有些不大一樣,你確定事實是這樣的嗎,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性,我並不喜歡試探和繞圈子,你也知道現在你能不能出去,不說真話是不可能的,畢竟我是唯一能幫助你的人,除非你像閆明亮一樣,讓自己變成一個菠蘿就是自己的畢生追求。”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像是謊言被拆穿了一樣的尷尬,我繼續問他:“究竟是什麽?”


    在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忽然像是看見了那一晚的“汪城”,那個忽然出現在我家裏,但是馬上就崩潰的男人,因為現在我看見了他們一樣的動作,我忽然看見汪城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他身子蹲了下來,用控製不住的聲音說道:“不可能會活得下來的,我不說會被你弄死,但是說出來了會被他弄死,無論如何都是活不下來的,從一開始我就是一個犧牲品,因為無論怎麽選,都是一個死。”


    看見他崩潰,我並沒有任何的憐憫,並不是我沒有同情心,而是這樣的人其實並不值得可憐,我冷冷地說:“我說過,你按照我說的做,或許能活著離開這裏。”


    他忽然抬頭看著我,我看見他的臉上竟然掛著淚痕,剛剛顯然是已經恐懼得哭了出來,我重複一遍說:“我可以讓他不殺你,剛剛問題答案是什麽?”


    他這時候眼神已經有些迷茫了起來,終於他開口說:“殺人的本來應該是你的,本來應該是你殺了整個寢室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成了我們,我睡醒的時候殷宇已經殺了人,他告訴我他必須這樣做,否則他就是被殺死的那個人。”


    我問:“那你是怎麽知道本來應該是我殺人的?”


    汪城說:“是他親口和我說的,我和殷宇都做了你的替罪羊,我們稀裏糊塗地就成了殺人犯,並且最後我成了頂包的那一個。”


    後麵發生了什麽不用問我也知道他會怎麽說了,於是我就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換了另一個問題:“他是誰?”


    聽見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看見他驚恐地看著我,剛剛的迷茫瞬間一掃而空,轉而變成深深的恐懼,似乎他的身份徹底是一個謎團不能被提起一樣,接著他本能地抗拒:“我不能說。”


    59、銀先生


    我看見他這樣的動作,於是閉上了眼睛,像是知道了一個自己壓根不願承認的事實一樣,我說:“果然是他。”


    我的這個舉動反而讓汪城疑惑了,他不解地看著我。我隻覺得悲從中來,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終於還是成了現實,而汪城反而問我:“是誰?”


    我說:“銀先生。”


    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汪城徹底已經石化了,似乎他遠遠沒有料到我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個名字來,不過這個名字又像是一個禁忌,讓他望而生畏,我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覺得汪城已經不能再告訴我什麽有用的線索了,我於是和他說:“想活命的話,就跟著我。”


    我是要折身回到最初的這個房間裏的,因為我知道那裏才是離開這裏的地方,並且這時候會有一個人在那裏等我,而這個人自然就是那個銀先生。


    然而我並不知道銀先生是誰,隻是剛剛在和汪城談話的過程中,我像是一個失憶的人忽然想起了一段忘記了太久的事,在那一瞬間,我忽然想起了自己高中時候曾經在這裏的事,隻是我依舊無法想起自己為什麽會到這個荒棄而偏僻的療養院來,我隻是記得當時我身邊有一個人,他戴著一個銀色的麵具,但是他是一個超級和藹而且對我超級好的人,最起碼我的記憶裏他是這樣的。甚至我覺得他就是我想成為的那樣的人,我的整個人似乎都被他的光環所籠罩。


    我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崇敬和愛戴是從何而來,反正在他的名字冒出來,並且知道是他做的這些時候,我感到了深深的失望甚至是絕望和痛苦,那種感覺不是背叛,也不是厭惡,而是拋棄。


    所以當我站在房間門口的時候。我重新看到了他,他依舊戴著那個銀色的麵具,站在房間裏,當我站在門口的時候,他轉過身來,他說:“看來你已經想起來了。”


    我看著他。反而剛剛心中的那種驚濤駭浪完全沒有了,轉而變成了徹底的平靜,我說:“這就是我到這裏來的目的,從一開始錢燁龍綁架我來。就是這個目的。”


    他說:“如果我告訴你並不是,你信不信?”


    我搖頭,卻沒有說話,我和他說:“你已經害了汪城兄弟,殷宇也已經死了,你就放過剩下的這個吧。”


    銀先生說:“既然是你親自開口說,那麽可以。”


    接著我看見他拍了拍手,我就看見天花板上打開了一個洞,然後有一個升降梯落了下來,他說:“那麽他現在就可以離開。”


    我不放心說:“我需要他毫發無傷。”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對汪城說:“你先上去吧,我和何陽還有一些話要說。”


    汪城這時候就像一隻聽話的小狗一樣乖乖走到了升降梯上,但是我看見他的身子在顫抖,因為恐懼,我於是對銀先生又說了一句:“我需要他毫發無傷。”


    銀先生依舊隻是看著我,卻沒有說任何一句話,我看著升降梯消失在天花板,最後天花板重新合上,好像那裏根本什麽都沒有一樣。直到這時候銀先生才開口說:“你不信任我。”


    我說:“我不敢信任你。”


    說完我頓了頓,又繼續問他:“那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這裏?”


    他問:“你想離開那首先要弄清楚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來?”


    我回憶著這一係列發生的事,最後所有的思緒都聚集在銀先生身上,我說:“因為你。”


    他說:“並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想來這裏,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麽你自己就找著到這裏來了,你明明沒有來過這裏,你是怎麽走進來的?”


    我說:“因為我的潛意識裏有這樣的記憶,我曾經在這裏生活過,當時你還是你,還不是現在的你。”


    銀先生說:“我從來沒有變過,我就是從前的自己,隻是你不是從前的自己了,那麽現在你可以回答我你為什麽到這裏來了嗎?”


    我說:“因為我需要一個藏身的地方。”


    他說:“這裏的確是一個最合適不過的藏身之地,尤其是在你遇見了那樣的困難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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