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鵬有雙大眼睛,叫人過目不忘,它幾乎占據了那張秀氣麵孔的1/3,以至於他母親生下他時,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的孩子出了什麽差錯。往後,眼睛就成了李承鵬的某種標誌。等到他小有名氣的時候,大家也忘不了給他的名字加上一個前綴——大眼賊。


    不過,我認識李承鵬的文字卻先於認識他本人。那是一種特點鮮明的文字,惟其與眾不同才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於是知道在我的同行裏有這麽一號人物。


    其實,我們都是足球記者,早晚都有熟悉的一天,但這樣的熟悉方式還是有些不同。而等到真的認識了,才發現土他的文字和本人有著巨大的差別。生活裏的李承鵬有些靦腆,甚至還有點羞澀,決不像他的文章那麽恣肆;至於談吐,說實話還有點讓我失望,比起他神采飛揚的文字,他的表達能力並不怎麽出色。


    通過攀談,我得知我們居然同歲,論生日,我還長他一個月。這更有效地拉近了我們的心理距離,彼此不同繞什麽彎子,隻管談一點大家都熟悉的背景,大家都有興趣的話題。


    李承鵬是一名資深的體育記者,特別需要聲明的是我並沒有濫用“資探”這個字眼,因為現在有些記者沒有幹上兩三年就迫不及待地想擁有這樣的稱號,實在是太功利了點。而據我所知,從90年代初,李承鵬就已經在體育領域裏耕耘了。


    講耕耘可能有點美化,其實是混口飯吃,因為那個時候,體育記者是不被重視的,另據資格更老的體育記者回憶,“那個時候全國的專職體育記者坐在一起吃飯,還湊不夠一桌,哪像現在,足球記者有如蝗蟲一般”。


    中國的體育記者,特別是足球記者非常幸運,因為如果沒有職業聯賽,我們的境遇可能是所有記者裏最不堪入目的,幸虧有了中國足球的改革,於是足球記者一下子成了最讓羨慕的一個職業。


    但中也必須承認,在這樣繁榮的背後,記者隊伍正出現分流。一部分記者正在逐步淪為某些球隊和俱樂部的“禦用文人”,他們從俱樂部那裏獲得資助,甚至直接領取薪水、補助,然後不遺餘力地為之鼓噪、呐喊,而他們所用的詞匯還是那麽聖潔、無私,還有一部分記者可能是無法從俱樂部那裏獲得好處,於是退而求其次,堅決地和球員打成一片,他們吃喝在一起,甚至連嫖賭也形影不離。這樣他們可以從球員那裏搞到點或真或假的消息。


    針對前兩者,李承鵬曾經有這樣的論斷,我更想成為一個“求道派”。


    在中國想做一個求道派注定是痛苦的,如魯迅。在中國足球裏想做一個求道派也輕鬆不得。求道意味著你必須能夠受得住寂寞,在花天酒地的誘惑裏堅守屬於自己的本真。求道意味著不停地被人誤解,有時候是球員,有時候是教練,有時候是同行,有時候甚至是讀者。求道更意味著艱辛,沒有求道的本領而強求總歸是要碰壁的,我記得在成都一家茶社裏,我們一邊聆聽著秋雨綿綿,一邊交流著彼此的感受,李承鵬幽幽地說:每周我都要保持著20萬的閱讀量絕對值得飲佩,在緊張的工作之餘,李承鵬對待寫作的態度可見一斑。


    這也就決定了李承鵬文章的一個特色,旁征博引,氣勢淩人。於是喜歡他文字的會說,李承鵬不愧巨筆如椽,不喜歡他的人也會說,這其中隱隱有賣弄的嫌疑。


    但不論如何,李承鵬和其他一批同時代的足球文字記者開創了中國足球報道的一個新領域。這樣的文字倒退10年簡直無法想明象。


    在一天天的積累裏,有一天李承鵬發現自己的文字數量之多已經可以單獨結集,於是決定冒著名人出書的惡名,也炮製一本自己的冊子。


    我接到了為其寫跋的任務,作為朋友自然樂意效勞。但是,我首先想到的卻是一位美國同行——《紐約時報》的記者席漢。他曾經是《紐約時報》報道越戰的主力,不僅身在前線,心裏也全部反了進去,他的刻苦和忘我終於使他成為了越南問題專家,以至於日後他不惜請假並失去了在《紐約時報》的工作,專心致誌地寫出了一本關於越南和越戰的專著,出版後好評如潮,被譽為關於那場戰爭最好的總結。


    我以為中國的足球記者還缺乏這種給曆史下定義的勇氣和能力。但是越是如此越需要去嚐試,我願意把李承鵬的努力算做是這樣的嚐試的一部分。


    中國足球這幾年的進步有目共睹,但它存在的問題也越來越多的暴露在我們麵前,如何療治值得所有有良知、有憂患意識的人共同思索。特別是那些和中國足球一同成長的記者更應該有所貢獻。


    在這個時候,李承鵬願意把自己的文字依照時間的順序依次拿出來,讓我們看看一個足球記者眼中的中國足球是如休演變的,一個足球記者又是如何在複雜的中國足球的環境裏逐步成長的,理當是中國足球的一件幸事。盡管其中他、對一些問題的看法和理解並不能夠和其他人取得一致,盡管他也可能犯錯誤。


    如果今後多幾本這樣的書,並且是不同的作者,那麽我們在這樣的匯總裏就應該可以得到中國足球大約的全貌。進而對中國足球這幾年的變化有真正接近事實的評價和判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良莠不分,清濁混雜。把曆史記錄下來是為了將來更好的總結。


    1999年初的一天,為了給節目組購買一些足球書籍,我走進了一家倫敦的書店。在這裏我不疑難問題間窺到了足球王國的另一種財富,人家足球書籍種類的繁多、印刷的精美、裝幀的考究,無一不出乎我們的意料。我深深感受到和人家相比,我們足球文化在貧瘠、足球曆史畢竟短暫。那時我也曾想到,作為記者的我們不應該總是生產快餐之類的垃圾,百應該多一點禁得住時間考驗的作品,也隻有這樣的作品才有資格入選書籍。


    我期待著能夠早點看到李承鵬的第一本足球文集。


    ——劉建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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