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義仁打來電話,說他病了,在省腫瘤醫院住院,要劉安定來一趟。


    劉安定感到很突然,想細問,嶽父已經掛了電話。


    在西台那邊住了幾天,回來又忙學校的工作,嶽父什麽時候病了住院都不知道。劉安定放下手裏的工作,急急忙忙往醫院趕。


    嶽母和宋小雅都在醫院,看來不是小病,再想想腫瘤醫院這個名字,就讓人感到情況不妙。看著一臉莊重的嶽父,劉安定想問又不敢問。嶽父卻開了口,他要別人出去,要和劉安定單獨談談。


    從嶽父的外表雖然看不出有什麽病,但可以看出嶽父的內心是沉重的。因為住的是小病房,整個病房還算幹淨整齊。嶽父坐在病床上,示意劉安定坐下,劉安定便在小凳子上坐了。


    要開口時,嶽父的眼圈紅了。他努力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說:"我這一陣老感到胃不舒服,前幾天來看了一下,也做了活檢,今天結果出來了,是胃癌,讓住院治療。我知道我可能活到頭了,死也沒什麽可怕,但想想還是有很多牽掛。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雅,放心不下你們兩個人的事,想在活的時候看到個結果。麵對一個將死的人,我想聽聽你心裏的話。你知道,我當然希望你們能和和美美地過下去,但我也清楚,愛情決不是勉強的東西,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一點都不愛小雅了,是不是覺得她很討厭。如果是這樣,你給我點個頭,我去勸她早點分手,你們兩個都早點解脫,我也想看到小雅新的生活。如果你還對她有一點愛,或者覺得不離也可以過,你也給我點個頭,求你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們重歸於好,再好好過日子。"


    嶽父已經淚流滿麵,劉安定也鼻子發酸。麵對此時的嶽父加恩師,劉安定當然不能說不,但也無法答應。嶽父當然不知道他和何秋思的感情,更不知道已經在計劃結婚,這些更無法告訴嶽父。望著一臉期待的嶽父,劉安定說:"爸,你的病肯定沒有事,你先安心治病,我和小雅的事,我先和她商量商量,聽聽她的意見再說。"


    宋義仁搖搖頭說:"你直接回答我,我想知道你心裏怎麽想。"


    劉安定說:"她現在對我也意見很大,我感覺她也想和我離。但你也不用擔心,我已經把她的工作安排好了,即使真的離了,我會更加熱心地照顧她,決不會讓她有任何困難。"


    嶽父不再說什麽,然後閉了眼靠在被子上躺了。劉安定看著嶽父呆坐一陣,見嶽父既不睜眼,也不說話。劉安定便悄悄起身,走出病房。


    劉安定來到護士室,要求看看病曆。護士先不同意,在劉安定的一再請求下,護士才勉強同意,隻準他快快看一看。


    幾個重要的檢驗化驗結果都明確地寫明是占位性癌腫,腫塊麵積也不小。劉安定的眼淚模糊了雙眼。


    這樣的事實讓人無法接受,命運為什麽如此要和嶽父作對。"文革"期間,因為出身地主,高傲而很有抱負的嶽父不得不隱其鋒芒沉默示弱,"文革"後的嶽父拚命工作,終於有了點成績,但終逃不了吃苦受累的命運:婚姻風波,飄飄吸毒,這一連串變故如飛揚的皮鞭,催他拚命奮蹄向前,使他身心疲憊,終於有了今日。


    合上病曆,呆站一陣,劉安定回到病房。


    嶽母和宋小雅都回到了病房。嶽母知道劉安定去看病曆了,便用征詢的目光看著他,好像要劉安定說些什麽。是呀,現在他已經成了這個家的主心骨,得拿個主意才行。劉安定示意一下嶽母,便往外走。


    嶽父說:"不用出去說,所有的檢查結果我都看了,我什麽都知道,有話就在這裏說吧。"


    嶽父是獸醫,和人醫也差不多,當然瞞不過他。劉安定折回來,想想說:"其實現代醫學對腫瘤已經有了許多的治療手段,腫瘤的生存率已經很高了。但這種病不能耽擱,我的意思是咱們盡快準備一下,或者到北京,或者到上海。大醫院治療手段先進一些,經驗也豐富一些,咱們抓緊治,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嶽母立即表示讚同。嶽父卻搖頭反對,說:"這些我清楚,治療手段哪裏都差不多,能不能治好,治療本身是一個因素,但更主要的是看自身的免疫係統,免疫係統不行,到哪裏也沒用。"


    劉安定和許慧都堅持說大醫院肯定要好一些,宋義仁就是不答應。劉安定知道嶽父是怕花錢多,並且要出省治療,還得特批後才行,回來才能報銷醫藥費。劉安定說:"你是有突出貢獻的老教授,學校肯定會批準外出治療,如果不批,我可以和校領導說,這事由我來辦。"


    嶽父說:"還不是錢的問題,去外麵人生地不熟,會有很多麻煩。這不說,關鍵是效果未必好。醫院的情況我知道,如果沒有熟人,好一點的大夫你根本就見不到,給你治病的一般都是那些進修或實習的大夫,即使能請到那些名醫給你主刀,手術方法也都差不了多少。我的意思是與其到那裏受罪,還不如就在這裏請個好大夫,這樣我住在這裏不受罪,你們侍候起來也方便。"


    嶽父的話也有道理,看來他已經考慮好了。看來嶽父的主意很難改變。也好,這裏請幾個最好的專家會診一下,再聽聽專家的意見再說。


    劉安定決定求一下劉部長,要他出麵給醫院的院長說說,讓院長組織幾個名大夫會診一下,製定一個治療方案。


    給劉部長打電話,劉部長在外地,但劉部長答應打電話讓別人去找院長說,結果怎麽樣他再回電話。


    後天要在西台縣開會,討論一些工程的問題,劉安定要匯報工程技術情況。因這次會議省裏也要派領導來參加,大家對這次會都很重視,劉安定決定先向朱校長匯報一下,看朱校長還有什麽意見,同時也把嶽父的病說一說,看學校能不能出麵來看一看嶽父。


    朱校長發現劉安定臉色不好,問怎麽了。劉安定便說了嶽父生病的事。朱校長也感到吃驚。問了一些情況,朱校長說:"這得趕快治,腫瘤醫院不行,還是醫學院好,醫學院有幾個腫瘤方麵的權威專家,我和他們院長說一聲,讓他們派最好的專家來治。"


    朱校長查了電話號碼後便打電話。因院長不在,又找了黨委書記。朱校長說宋教授是學術上很有造詣的專家,還不到六十歲,要他們一定要派最好的專家來治療。對方答應盡力幫忙,並要病人立即轉過來。放了電話,朱校長要劉安定先去找他們,把住院的事安排好再匯報工作。


    並不一定非要轉院,但朱校長的盛情難卻。嶽父也是這個意思,便決定轉到醫學院。


    學會開車後劉安定一般都自己開車。將嶽父送到醫學院住好,天已經黑盡。因醫學院附院第二天才能會診,劉安定便決定晚上陪嶽父住一晚。


    嶽父住了高幹高知病房,單人單間,還有陪護人員睡的小床。兩人躺下,嶽父卻顯得有點高興,精神也一下好了許多,話也多了起來。嶽父講起了他的身世。許多事劉安定都是第一次聽說。嶽父講到他的婚姻,劉安定就有點怕,怕嶽父再提他和宋小雅的婚姻。好在嶽父隻說自己,但劉安定明顯聽出是有所用心,是讓他吸取教訓。特別是說到和許慧的婚後生活,嶽父談得更細,感受更加深刻,聲音也更加低沉。嶽父說:"在別人看來,我是幸福的。有個教授頭銜,有個年輕漂亮的妻子,而我卻感到很累,累得我無處訴說。為什麽,旁人很難理解,我卻結婚後就很快感受到了,那是一種巨大的無形的壓力。感受最深的就是我處處不如她,不如她年輕,不如她充滿活力,連笑聲也顯得比她蒼老。這讓你很快就產生愧疚,產生要彌補的心理:我沒有年輕,但我有才華,但我有本領,甚至我有地位,我能使你物質生活富裕。這樣你就像套在犁上的牛,隻有負重前行。但這樣也絲毫不可能改變你處的地位,也絲毫不能減輕你的自卑。為什麽?在跳舞時,隻要你細看她的眼神,你就能很快看到答案。她和同齡的男人跳舞時,她就渾身充滿激情,眼裏透出興奮的光芒。我知道她是愛我的,但這種愛是理智的愛,是理智的產物,而和她的同齡人,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本能,是一種身體內部的東西,這種東西理智無法改變,感情也無法控製。這樣的感情我能理解,就像我年輕時也不會對一個老年異性有什麽興趣。但這樣的感受卻無情地要將我這個同樣是男人的人擊倒。這時充滿我胸膛的就是自卑和自責。她可能也意識到了這些問題,便也慫恿我去和年輕的女士跳。我明白她的意思,一是她也覺察到了我的心情,二是她正好甩開我,她也好和別的年輕人跳。這也是我近來不想去跳舞的原因。但我不想跳舞,並不是她也不想去跳舞,我常常隻能讓她一個人去。有次我發現,她和一個中年男人很合得來,跳完舞就坐在一起喝咖啡,一起談笑風生興奮無比。這個男人四十多歲,身材高大,不胖不瘦,結實而持重,在這樣的男人麵前,一下就能將我擊倒,讓我感到老弱而渺小。這就讓我得出一個結論,夫妻,首先是同齡人,然後才是相貌和性格。"


    嶽父說了很多,但意思隻有一個,前車可鑒。他和他目前有許多相似的地方:男大女小,男才女貌,男儒弱而女風騷。嶽父的苦心劉安定能夠理解。在嶽父眼裏,他這個女婿近乎完美,好像無人可替代,他要盡最大的努力把他拉住,讓他和他的女兒維持原有的婚姻。嶽父的話是對的,也都是事實,也都是發自內心,但嶽父也說理智無法戰勝感情,到現在他仍深愛著他這個年輕的妻子。話說回來,你這樣的年紀了,理智無法戰勝感情,我這樣的年紀,又如何能夠理智戰勝感情?劉安定不知該說什麽好。


    劉安定始終不說話,也不做任何表態,嶽父終於忍不住了,問劉安定怎麽看。劉安定無法正麵直說,更不能聯係自己,便就事論事,裝作無知勸嶽父說:"我覺得你和嶽母過的很好,也沒感到有什麽不般配。人不可能把什麽都占全,有得就必有失,即使年齡沒差別的夫妻,也可能存在著別的問題,相比之下,我覺得你很幸福,是得大於失,隻是你太敏感了,才覺得有點自卑。"


    嶽父長歎口氣,不再說什麽。躺一陣,終於還是忍不住,說:"我想聽聽你對小雅和何秋思的看法,也想聽聽你和何秋思在一起的感受。"


    在嶽父麵前回答這樣的問題確實困難,但不回答幾句也不行。胡亂應付是對嶽父的不尊重,說實話又太傷嶽父的心。嶽父是聰明人,感情方麵的事更休想騙他,不說點真話嶽父會更加傷心。劉安定斟酌再三,說:"我麵臨的許多情況和你當初一樣,小雅也沒什麽錯,何秋思也有許多缺點,理智明明白白告訴我,何秋思並不太適合我,但感情就是不能戰勝理智。至於我們在一起,也許是年齡的原故,我並沒感覺出太多的東西。"


    嶽父再歎一聲,閉了眼半天,然後說睡吧。


    劉安定卻無法入睡,許多事情不由得湧上心頭,許多過去沒想過的事也不得不想想。他清楚,這都是嶽父剛才的現身說法影響的結果。和何秋思結婚後會不會出現類似嶽父的問題,是纏繞在他心頭的一個疙瘩。直到天快亮,他才迷迷糊糊睡著。睜開眼,看到嶽父已經起來洗漱好,安安靜靜坐在床上想心事。劉安定急忙起來。還沒洗漱好,嶽母便來了,並且帶來了豐盛的早餐。


    早餐是給他們兩人帶的,除了牛奶,還有嶽母自己做的素餡包子。包子還是熱的。劉安定看看表,知道嶽母天不亮就起來做這些了。劉安定不由得從心裏感歎。對愛情,也許永遠沒有完全的滿足,對嶽父是這樣,對嶽母也是這樣。在感情上,嶽母也許在嶽父身上不能得到完全的滿足,但嶽母對嶽父的人品是滿意的,所以才理智地精心照顧嶽父。不由得想到何秋思。如果何秋思將來能這樣,他也滿足了。


    和大夫聯係,大夫說今天一天隻能做些檢查。嶽父行走沒問題,檢查也用不著劉安定陪,劉安定便回到了研究所。


    時間不大,何秋思過來問劉安定有沒有時間。劉安定問幹什麽,何秋思說:"我已經和那家房地產公司聯係了,他們要我們過去實地看房。"


    前天他在西台縣,何秋思就給他打電話,說她看中了一處房子,就在離學校不遠的北郊,叫天綠花園。整個建築規模不算大,有十幾棟樓,但所處地段環境不錯,裏麵綠化美化的也好,像個花園的樣子。她說等他回來一起過去看看。當時劉安定愉快地答應了,現在他卻心裏一跳,感到事情真的來了,真的有點緊迫,不僅是錢沒有準備好,離婚結婚都還有一段距離。劉安定心裏莫名地有點虛。何秋思問他想什麽,是不是有點不願意。劉安定隻好說沒有,然後收拾了手裏的工作,一起去看房。


    天綠花園建得確實不錯,一式的白樓紅頂,彩色陽台,給人的感覺是素雅潔白而又不單調。大門口站了兩個保安,保安是不折不扣的彪形大漢,穿了製服,紮了武裝帶,吊了警棍,更顯得威武莊嚴,讓人感到安全可靠。房子有不少已經賣出,裏麵的生活秩序已經正常。小區確實美化的不錯,有假山有噴泉,還有一個半地下停車場。如果是夏天,將會是滿眼綠色。將車停好出來,何秋思已經有點激動,她滿臉興奮問劉安定:"怎麽樣,這輩子想過沒想過住在這裏,想過沒想過摟著嬌妻,住在這天堂一般的地方。"


    這樣的環境房價肯定不菲,看來何秋思確實是個浪漫主義者,好像對居住環境特別有興趣。記得設計良種繁育場時,她就提出了許多浪漫的設計,說建好後她就住在那裏,過田園牧歌的生活。劉安定說:"繁育場那邊明年就能建好,你不是要去那裏住嗎,等那裏建成,環境要比這裏還美。"


    何秋思說:"那裏畢竟是荒郊野外,幽靜是幽靜,長住就太單調太寂寞了,再說那裏多好,自己也得有個家。反正我父母也要買房,我想一次到位,讓他們也享受享受,你是個孝子,考慮考慮我的父母,你該不會反對了吧。"


    售房小姐領了看房。房子是複式結構,有大中小三種樣式。大套當然買不起了,中套有二百二十平方米,售價四十三萬左右。小套有一百六十平方米,售價三十萬左右。


    房子裏麵沒有裝修,基本是毛坯房。房屋結構也不錯,充分考慮了休閑和美觀。但這樣一個價格劉安定有點不敢想象,何秋思卻要實心實意地買。劉安定說:"如果買,也隻能買個小套。"


    再看一遍小套,何秋思皺了眉,然後一臉憂愁,說:"小套下麵還可以,二層就隻剩了兩個小格,像個小閣樓,讓人感到壓迫。我覺得咱們兩代人買一套房子,就應該買個像樣點的,不然剛住進來就後悔。"


    按首付百分之三十算,買一個中套第一次就得付十三萬。她的父母隻能拿出六七萬,而她也沒有積蓄,她說她能湊兩三萬。她當然覺得他拿三四萬沒一點問題,她也許早算過賬了。在她看來,年終學校崗位津貼他拿了兩萬多,西台那邊再給三萬補助,有這些也就夠了。但她沒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嶽母也向宋小雅說了,離婚可一次給她十萬,還可以照顧她和女兒以後的生活。現在即使不給十萬,三五萬總得給吧。如果不給,又怎麽能將婚離掉。這些他好像和她說過,不說她也應該考慮到。她現在不管這些,可見她是不想給宋小雅這筆錢。還有,貸款是要利息的,不說要還本,每年一萬多的利息就讓他心疼。劉安定不免有些生氣。他態度堅決了說:"要買隻能買個小套,如果是買中套,就再等兩年再說。"


    何秋思說:"你真是個土財主,就沒有一點雄心大誌。你怕什麽,一個大教授,幹著幾份工作,畜牧所那邊的兼職也定了,一年拿近十萬塊錢,你還怕什麽。至於還貸,更是不用怕,每年還兩三萬,隨便哪裏都能拿出,如果遇上通貨膨脹,說不定咱們的工資會漲到年薪十萬,那時的錢就像紙,咱們就占了大便宜,一兩年就能把貸款還上。"


    淨想好事,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像個小姑娘一樣天真。再說自己也是領導幹部,一下住如此豪華的房子,再清白人家也說你不廉潔。劉安定說:"我是管工程的領導,這是個敏感的職位,一下住這麽豪華的別墅,我怎麽向人解釋。如果是真有錢也罷了,咱們是勒緊了褲帶,吃不敢吃喝不敢喝,空住這麽一個房子有什麽用。"


    何秋思說:"你怕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怕,就用我父母的名義先買房,到時我把你娶過來,別人還有什麽話說。你說住豪宅沒用,是因為你沒住上豪宅,當然想象不到豪宅的妙處。住上了,當你一進門的時候,你是什麽感覺?自豪,心曠神怡,腰纏萬貫,底氣十足。想想吧,吃飽了喝足了,你能不能有這樣的感覺。"


    豪宅當然是好,問題是現在確實不具備購買條件,這樣大的一件事,憑一時的心血來潮就決定,未免天真了點。劉安定決心已定,他要勸說她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誰知剛勸幾句,何秋思就火了,她連說幾個土財主小農民,然後說:"想不到你是這樣沒有氣魄的小男人可憐蟲,你不想買我自己買。"說完,氣衝衝地跑了出去。


    這脾氣也太強太任性了,這樣下去以後怎麽了得。嶽父說得對,有個嬌妻小女人,男人這輩子就別想輕鬆。劉安定氣不打一處來,他決定不理她,決不慣她這種任性的壞脾氣。


    劉安定開車出了大門,看到何秋思正上出租車。劉安定故意放慢車速,和出租車拉遠距離。


    回到研究所,劉安定心亂如麻,坐下來,卻什麽事都幹不成。他明知她不會出事,也不會幹出什麽傻事,但心裏就是不踏實,就是感到她會強出什麽事來。他扔下手裏的工作,決定到她家裏看看。


    他輕輕打開她的門,屋裏並沒有人影,也看不出回來過的跡象。她好像再沒有別的去處。回到研究所,劉安定心裏更急。她會不會找個沒人的地方去哭,會不會到酒吧去喝酒,喝個爛醉讓人欺負。如果到沒人的地方去哭,那也是很危險的,如果遇上壞人,後果不堪設想。劉安定再次來到何秋思的家裏,屋裏仍然不見人影。


    劉安定不知來來回回跑了多少回。中午過了,仍不見何秋思的影子。劉安定簡直要哭了。他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嘴巴。他剛才就想通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買套房子嗎,用得著這樣去鬧?況且她說的也有道理。現在存款利率低,貸款買房保值不說,如果通貨膨脹,還真能占個便宜。她罵得沒錯,自己確實是土財主心態,思想還很保守。國外許多人就是貸款消費,國內許多大款其實也是用銀行的錢來致富。不敢花錢的人注定是不可能富裕的人。劉安定真想自己打自己一頓。


    劉安定到食堂胡亂吃碗牛肉麵,再來到何秋思家時,他心裏默念,但願這次開門就能見到她。打開門,仍然讓他失望。


    正在不知所措時,門響了,何秋思接著走了進來。


    她的褲腿上淨是泥土,鞋簡直成了白色。大冷的天她卻滿頭熱汗,臉上也是一臉疲憊。劉安定急忙迎上前,急問幹什麽去了。何秋思強忍了眼淚,扭頭獨自進了臥室。


    劉安定跟進來,先連說兩聲對不起,然後說:"其實你的想法是對的,貸款提前消費是最聰明的人,這一點你比我想得周到,我現在也想通了。"


    何秋思有點吃驚地看著劉安定,然後說:"你真的想通了?我不信。你是一個正直的人,你不會故意討好我拍馬屁吧。"


    劉安定說:"按我的性格,本來不可能通,但愛情是個魔鬼,離開你我就急得上躥下跳,不通也被你這愛情一逼,就逼通了。你幹什麽去了弄成這副樣子,你差點把我急死。"


    何秋思再次眼圈紅了,說:"我去看房去了。城西河灘有個住宅開發區,那裏正在建,房價也便宜一些,但那裏離學校太遠,環境也不好。"


    劉安定心疼地說:"也真難為你了,都怪我。再不看了,就今天看中的那套,買回來就是了。"


    何秋思一下高興了,問一聲真的?便一下撲到他的懷裏。她使勁親他幾口,然後說:"河灘的工地到處是地溝和井坑,沒想到一堆草袋下麵是個沒蓋的下水井,一腳踏下去,差點沒摔死,腿都擦破了。"


    劉安定急忙挽起她的褲腿,都流血了。何秋思說大腿根也疼。劉安定幫她脫下褲子,果然大腿根處有一處青紫。多麽要強好勝的女人,為了心中的那套房子,命都不顧了,可見這套房子對她多麽重要。劉安定撫了她的傷口,直想掉淚。何秋思說:"出了天綠花園,我氣得要死,心裏真想算了,從此一刀兩斷,可還是割舍不下,回到學校了,沒進門,就直接去了城西。"


    劉安定將她抱起,緊緊地抱一陣,然後放下,端來半盆水,給她洗了腿和腳,將她抱到床上躺了,又找來藥水將傷處擦洗一遍,說:"你先休息一下,今天咱們就籌錢,明天就去買。"


    何秋思說:"在回來的路上我又算了算,讓我父母再借點,讓他們出九萬,我想辦法湊三萬,你再出一萬就行了。咱們先把房買下,裝修的事,到有了錢再說。"


    劉安定說:"宋小雅和女兒現在也不需要用錢,離婚時我給她打欠條,我那裏有四萬塊,先拿來顧這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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