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神將從戰場趕回,並沒有驚動任何仙神。


    他們甚至沒有往淩霄寶殿去覲見天帝,反而悄無聲息地沿著星河往鎏庭的方向去了,隻是離妖神將流溯踮著腳尖兒躡手躡腳走路的樣子實在是猥瑣,湮塵神將憋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抽搐著嘴角微笑提醒道:“……你這樣子走到鎏庭,隻怕以後連小仙子都要避著你走了。”


    流溯想了想,覺得自己很是無辜:“我這不是怕被發現,叫天帝知道咱們回來了嘛~”


    謝玉書歎了口氣:“……知道便知道了,還能把你給吃了不成。”


    流溯嘖了一聲,道:“方才那場景你也看到了,叫天帝知道還不得原地爆炸……你也不想想,咱們要是這時候撞上去,可不是妥妥的出氣筒跑不掉了!”


    謝玉書:“……”


    他竟莫名覺得這貨說得很有道理!


    正說著話,卻見皎月神女身姿婀娜衣帶當風地迎麵走了過來,流溯驚了一跳,下意識地轉身想跑。好在謝玉書鎮定,一把拎住了他,又笑吟吟地上前打了招呼。月神睨了離妖神將一眼,見他跑不掉沒出息地往謝玉書身後躲,冷冷地哼了聲,才道:“天後不在鎏庭……”


    說罷,又指了指星河上遊的方向。


    謝玉書愣了一愣。


    月神淡淡地道:“三公主協同巫即逃出天界去了,天帝沒繃住在淩霄殿上發了飆,大抵是氣狠了一時腦抽,當著眾神的麵就指著天後的鼻子責問她是怎麽教的女兒。”


    謝玉書:“……”


    流溯:“……”


    用這樣冷淡的口吻說天帝腦抽……真的沒有問題嗎?


    謝玉書沒吭聲,流溯想到昔年的斬魔神女今日的魔妃,再到沒有看住巫山巫即放任他離開的二公主,最後是再度闖出天界去的百花神女……他幽幽地歎了口氣,說了一句:“……那些話怕是在天帝心中早就憋了許久了吧。”


    月神又晲了他一眼,因八卦而心虛的離妖神將瞬間縮了回去。謝玉書隻好接話道:“所以……天後和天帝懟起來了?”


    天後心高氣傲,哪裏能受得了這樣的氣……隻是在大殿上當著眾仙神的麵和盛怒中的天帝爭吵,卻是極為不明智的。


    所以還存著理智的天後,最後是冷著臉拂袖而去了!


    眾仙神噤不敢言,隻當自己從來沒存在過。


    謝玉書倒是沒料到自己竟然猜錯了,掩唇輕咳了一聲:“還真是同情在殿內諸位同仁……”


    流溯卻道:“你還是同情同情我們自己吧!”


    天後的心情也很不美好,他們此時此刻過去,簡直是以身去撞槍口……


    月神顯然是懶得理他,轉身便走。


    然而,出乎他們的意料,天後看上去似乎並沒有生氣。


    她站在星河邊上,負手而立,遙望著星芒流淌而來的源頭,神色平靜。星河之上的風一陣接著一陣,吹得她的衣袂裙角翻飛不息,宛如世間最華麗縹緲的雲彩。


    “見到百花神女了?”


    謝玉書和流溯皆是一怔,卻也沒敢隱瞞,隻好點頭稱是,而後束手請罪。


    天後卻道:“你們何罪之有?”


    謝玉書答曰:“我等神將身負守衛天界安危和秩序之責,卻睜眼看著三公主他們闖出天界去而未曾阻攔,實為失職!”


    天後聞言笑了一聲,終於微微偏首望向他們:“你倒是心裏清楚得很……”她頓了頓,“花陌任性妄為,性子執拗,你們即便將她攔住了,也留不住她的心,不若隨她去……佛界的佛陀六根清淨不惹塵埃,一顆佛心最是堅硬,總有她死心回頭的時候。”


    “至於巫即……”


    她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流溯卻接了一句:“巫即這許多年一直安分,此時動作,應當是為了人間界這場浩劫。”


    天後高高地挑起了眉,神色有些似笑非笑。


    天界的神將竟然會為靈山巫族的人開口說話,著實有些出神意料了。謝玉書輕咳了一聲,略有些尷尬,好在天後並沒有追究的打算,隻轉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麽你說,鳳凰族那位神君一並闖出去,又是因為什麽?”


    “明家那小丫頭偷溜回去了……”流溯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最後道:“……且據說鬼後也在人間界。”


    這話一出,連謝玉書都驚悚了,心道這貨一直都和他們一起鎮守在戰場從未單獨離開過,每日裏光是和魔界對峙扯皮都心累得很,竟還有閑心去關心這些有的沒的,且最重要的是……這廝到底是從哪裏得到這些消息的?!


    天後倒是淡定許多,她仿佛並不驚訝鬼後也在人間界,隻道:“你倒是閑得很……”


    離妖神將額間冷汗都下來了,隻結結巴巴地道:“其實……其實也不太閑……”


    謝玉書見他這慫樣,已經徹底沒脾氣,隻好幫他開口分散火力,道:“神君心善且軟,對明家丫頭和昔年的鳳凰神女皆懷有愧疚,不過……真要論起來,應當還是對鳳凰神女的感情要深一些。”


    至始至終,他說的皆是鳳凰神女,卻提也未提“鬼後”二字。


    天界誰不知,神君鳳墟與鳳凰神女青梅竹馬又同拜一師,且還上天入地尋了八千餘年!他為了鬼後,不僅違背了自己的原則和天界的法度,甚至幾乎身死涅槃……如此執念,又豈是“深一些”而已!


    闖出天界去的三位,隻怕最危險的,便是這位神君了。


    天後默然了片刻,隻嗬地冷笑了一聲。


    連謝玉書都猜不透她這聲笑,笑得是費盡心機為鬼帝複仇的鬼後,還是追悔了八千餘年早已注定一場空的神君……


    場麵一時有些沉寂。


    恰在此時,星河之上驟然卷起了數十丈高的浪花,星光自源頭奔騰而來,璀璨奪目,聲勢驚人,眨眼之間就到了眼前——負手在岸邊站了許久的天後大抵等的就是這一刻,隻見她揚手一揮,萬千星光盡數收於袖底。片刻之後,等她重新抬起手來,掌心裏隻剩下一團小小的透明晶體,透過乳白色的光澤,隱約有細碎的星芒流轉不息。


    “這是星河本源……”天後道,“你們替我將它帶到人間界去。”


    謝玉書變了臉色,流溯脫口道:“失了本源,星河很快便會枯竭,到時候天帝追究起來……”


    天後卻輕笑了一聲,道:“天後會不會追究,就要看你們能不能將它送去,在平安地帶回來了。”


    兩位神將:“……”


    這簡直就是個巨坑!


    然而,無論是謝玉書還是流溯,卻都沒有推拒。


    等他們走後,守在遠處的月神才慢慢地走了過來,行禮之後道:“您辛苦了。”


    天後遙望著神將離去的方向,半晌才歎了口氣:“我能幫的也不過就是如此,身為母親,誠然是失職的。”


    所以,天帝指著她鼻子說的那些話,到底還是留在她心裏麵了。


    月神性子清冷,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才好。


    好在天後也不需要她勸慰什麽,已經徑自道:“回去罷。”


    她為取星河本源而來,如今東西已經叫神將帶走了,自然也不用繼續留在這裏了,隻是卻沒有往鎏庭去,反而轉往了另外一個方向:“有許多日子不曾見青曦了……我去神樹走走,你可要隨我一同去?”


    月神的腳步頓了頓,停了下來,隻說另有要事,俯身稱告退。


    天後於是轉眼看她:“還是不能原諒她?”


    月神語氣淡淡,答道:“二公主不曾做錯什麽,月魂豈敢。”


    她隻說不敢,卻沒說不想。


    天後挑了挑眉,正要開口,卻又忽然住了嘴——星河畔天風不息,那一陣又一陣刮著的風裏,仿佛還夾雜著什麽東西,帶著隱約的緋色。她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伸手出去一抓,再攤開時,掌心裏多了淺緋色的花瓣一片。


    “這是……”


    月神呆了呆,而後慢慢地瞪大了眼。


    她的對麵,天界的帝後已經徹底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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