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果倒回半日前,就會發現妖皇白寂說過同樣的話。


    彼時,他們還在夏侯君的營地內,正通過水鏡看清歌被夏侯君步步緊逼。花解語氣得差點大罵,好在還顧忌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被人家的管事盯著看,但饒是如此,她還是沒忍住指著夏侯君說了一句:“這廝好不要臉!”


    管事餘元的臉色,果然就變了。


    好在妖皇在此,他也不敢造次。


    於是她又拍了拍莫棄,問:“師弟,你說呢?”


    莫棄沒有發表任何說法——他麵色冷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被花解語這一拍給拍回了神,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頭望向了白寂,道:“你打算怎麽做?”


    妖皇嗬嗬冷笑了兩聲,攤手道:“這裏是魔界,我一個妖界的什麽都做不了……再說了,媳婦又不是我的,我有什麽好著急的!”


    莫棄望著他,目光越發深冷。


    妖皇哪裏會怕他,見花解語也是一臉捉急的模樣,便笑道:“你們也不必太過擔憂,此事也不是全無回旋餘地的——你們看,夏侯君是抬著聘禮上門的,隻要清歌點個頭,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莫棄和花解語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智障一般。


    妖皇卻越發覺得自己有道理,繼續道:“要本皇來說,這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清歌接管魔界不過才區區數十年,手段再厲害也終究是根基不穩的,若是下嫁夏侯君,以後珠聯璧合行事自然是方便許多——就拿這次休戰的事情來說,此事由清歌提出,阻力必然不小,可若是夏侯君也點了頭,這場持續了百年的戰事,隻怕真的就到此為止了!再者,那夏侯君也說了,清歌點頭後,如今是魔妃,以後也還是魔妃,現在怎麽樣,往後就怎麽樣,還能平白救下那封魂神將,休戰時和天界談條件時也能多要些人情好處——這麽算來,麵子裏子都有了,這生意怎麽算都不虧呀!”


    他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大堆,乍然一聽還真的挺有道理的!


    花解語聽得雲裏霧裏的,最後那句倒是格外明白,忍不住吐槽:“嫁娶是人生大事,怎麽能當是生意來精打細算的呢!”


    妖皇嘖了一聲:“你這就是小兒女心腸了!上位者手握重權,自然也要擔負起相應的責任,別說是嫁娶,就是血緣親情都是可以當做生意買賣,一絲一毫算計的,求的不過是利益最大化而已。”


    花解語一口道:“你是你,清歌姑娘不是這樣的人!”


    妖皇笑道:“她本就不是人,如今是統禦這魔界的魔女了——再說,你和她又不熟,怎知她到底是不是呢?”


    花解語怒道:“總之就是不是!”


    她倒是說得斬釘截鐵的!


    可她說得再肯定,也不是妖皇要的。


    白寂轉眼望向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莫棄,笑眯眯地道:“她是女子,有些小兒女心腸也沒什麽奇怪的,你男子漢大丈夫難道也覺得本皇說得不對?”


    莫棄瞥了他一眼,卻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白寂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卻聽莫棄又道:“可清歌也是女子,有些小兒女心腸也沒什麽不好的。”


    花解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了一句:“不愧是我家師弟!”


    白寂依舊笑著,冷不丁問了一句:“你是覺得清歌不會點頭,還是不願意清歌點這個頭?”


    他這話問得很奇怪。


    莫棄的臉色微微變化,一時竟沒能回答他的問題。


    倒是花解語沒心沒肺的,順口就接了一句:“清歌姑娘都為難成這樣了,肯定是不會點頭的,我們自然也不願意看到她這麽委屈地點頭同意的!”她一貫大大咧咧,竟然沒注意到妖皇問的是“你”,而非“你們”。


    白寂瞥了她一眼,道:“如此被動,不同意又能如何?”


    花解語道:“打!”


    白寂差點噴笑。


    莫棄卻問:“若是打起來,你也是袖手旁觀?”


    白寂攤了攤手,很是無奈:“都說了本皇是妖界的,又不是為了媳婦兒,撈過界這樣沒品的事情,本皇臉皮薄真真是幹不出的!”


    ——就他還臉皮薄,這樣欠扁的模樣真真是皮厚的很,還儼然是一副打算袖手旁觀看好戲的姿態,樂得餘元管事都差點拎小板凳去了!


    可他若是真的打算袖手旁觀,就不會千裏迢迢地跑來魔界,也不會拿出妖界的重寶冒大不韙窺視清歌的情形,更加不會拉拉雜雜地跟他們說這麽多話了——莫棄盯著他看了半晌,終於還是問出了口:“那麽,我能做什麽?”


    他想起了先前在輪回潭中,小酌那些看似奇怪卻隱含深意的話語和行為。


    妖皇好似真的就在等著他說這句話。


    他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扮魔尊!”


    一瞬間,所有人都覺得聽錯了,管事餘元更是下巴都差點掉下來了!


    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妖皇竟然也敢提,他當魔界群魔都是傻的不成?!——可就是這麽匪夷所思的想法,妖皇想都沒想就說出來了,可見是心中早就有了這樣的打算的,隻是等著莫棄開口問而已!


    假冒魔尊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別說他對魔尊知之甚少,便是裝得再像也終究是假的,一旦被識破了,後果不堪設想!


    若他是孤身一人也就罷了,偏生還跟著個小師姐,一個不好連累了她……


    白寂卻又問他:“你想眼睜睜看著清歌嫁給那個夏侯君?”


    莫棄下意識地答:“清歌不會同意的。”


    ——他竟說得格外篤定!


    可不同意,又會如何?


    他忽然就想到了那日在輪回潭中所見到的景象——她提著蒼白色的劍鋒擋在魔尊的極淵宮殿前,披一身血紅拚殺了一場又一場,鮮血沿著裙擺滴落,令腳下的祭魔花開出了最豔麗的姿態,明明應當被最好地對待,被擋去所有的風雨和劫難,卻偏偏沉浮於血海……


    於是他很快妥協了:“我要怎麽做?”


    白寂就跟變戲法似的又拿出了半個獸麵和黑色的無炳刀刃:“你拿著這兩樣東西,保管沒有魔會錯認的——我沒有辦法告訴你要做什麽,但是,你什麽都不要多想,隻需跟著你的心走,就足夠了!相信我,它會告訴你怎麽做的!”


    “就這樣?”


    他這話聽著著實是不靠譜,連心大的花解語都忍不住擔憂起來了——她是想幫清歌,但沒想要搭上自個兒的師弟呀!


    白寂卻道:“盡管安心便是,雖說是假冒的,可這世間之事,假的未必是真,真的必然也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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