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自然不是為了小酌,莫棄更是連小酌是誰都還沒搞明白。


    掌司是早就修煉成精了的老狐狸,一雙老眼看似渾濁實則再精明不過了,清歌一瞬間的猶豫,已經足夠他猜到一些端倪了。


    不過清歌到底也沒有猶豫太久,很快便道:“隻要小酌願意,我自然會帶她走。”


    老人聽了這話,卻有片刻的沉默,之後才點了點頭,道:“走了也好。”


    這下可輪到清歌吃驚了——她隻道這老頭是不肯放小酌這個聖童離開的,卻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掌司自然也看到她的驚訝了,沉吟之後,卻忽然問了一句:“自你們離開之後,這外麵又過了幾年?”


    清歌不明他意,不過還是掐指算了算,給了個大致的時間。


    “竟已有百年有餘。”蓬萊的掌司歎息了一聲,而後又道:“對我們來說,你們走了也不過是十載而已。”


    外界百年,蓬萊十載。


    清歌早就猜到蓬萊的時間流逝隻怕和外界是不一樣的,此刻聽掌司這般說倒沒覺得驚訝。


    掌司頓了頓,又繼續道:“這是蓬萊的古法,借聖童之力,用輪回譚的力量封印蓬萊,傳說中可令蓬萊一境的時空徹底封閉,如此才能集整個蓬萊之力休養生息。隻是不知道是輪回譚已經消耗過甚,還是聖童的力量不足,並沒有能徹底封閉——雖然緩慢,但時間依然是在流逝的,看似空間封閉與世隔絕,但事實上和外界的聯係也沒有徹底斷絕……”


    清歌想到碧落海底那個被五靈仙宗弟子錯認成虛空裂痕的漩渦,知道掌司說的都是實話——她是何等聰明,這一大段話雖然隻解釋了為何外界百年,蓬萊才十載,關於小酌更是隻提了“借聖童之力”而已,但隻這五個字,足以讓她明白問題所在。


    果然就聽掌司又道:“可即便是不完全的術,對聖童的負荷也是極大的。”


    將近十年的歲月,足以令六七歲的小丫頭長成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但小酌看上去才八九歲的樣子。


    要用稚嫩的肩膀擔負起整個蓬萊,難怪雲落卜族的聖童代代早夭!


    清歌心中已經有數,也不等掌司再說下去,便直接道:“等我離開,便帶她一起走。”她先前也說會帶小酌走,前提卻是“小酌願意”,如今卻不提這一句,隻說一起走,想來是不管小酌願不願意,都要把人帶走了。


    掌司竟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他身為星司掌司,向來是以蓬萊為先的,能說出這些話來已經不易,再多卻是沒有了。


    不過這麽一耽擱,沒多久小酌就出來了,林南跟在後麵,雖然不知道這兩人單獨說了什麽,但看神色應該還算愉快。小姑娘滿頭的亂發已經編成了辮子,一甩一甩倒是可愛,雖是小女孩的皮囊,但按說也有大姑娘的心性了,但這會兒她卻像個真正的小丫頭,拉著清歌的手撒嬌道:“娘親,我們回去吧~”


    古嬸娘早就麻利地收拾出了一大籃子的吃食,叫清歌帶回去給莫棄的。清歌自不跟她客氣,點了頭道了謝後,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拉著小酌便告辭離開了。


    看著她們走遠了,掌司才轉頭看林南:“如何?”


    林南的神色並沒有太大變化,隻道:“和您猜想的差不多,人間百年,蓬萊十載,已是極限了。”


    掌司點了點頭:“避了千年,又躲了百年,終究還是有麵對的時候,隻可惜我半隻腳已經踏進棺材,往後那些風風雨雨,還得要你們擔著。”


    聖童的負荷固然大,但掌司的壓力也不小。這幾年他迅速的衰老下去,星司裏麵大部分的事情都一點點交付給林南了,想來是清楚自己大限將至了。


    林南大概也知道一些,隻一邊攙著老人回家,一邊諾諾點頭。


    這廂清歌不是個好奇心重的,自然不會去問小酌和林南避開他們說了什麽,但小酌如今對她很是依賴,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又道:“青龍它們當寶貝的玄珠,還是我給的——從輪回譚撈上來的自然是稀罕東西,我給了它許多,就算是提前交了保護費,蓬萊藏不住要出世,也是在它的地頭上,拿別人的手軟,它總得要出力的!”


    這話一出,清歌倒有些吃驚了。原來青龍守著那漩渦,果真不是巧合。


    小酌不願意當聖童,可該她擔當的事情,她卻也沒有推脫。看似隻有短短十載,實則是足足百年。她非但要竭力支撐封印蓬萊的古法,還要花費諸多心思考慮封印漸漸消失之後的事情——前後兩世,她承擔得都太多!


    明明當初將她抱來的時候,是隻希望她平安和樂尋尋常常地長大的……便是清歌,這會兒心裏頭也有些不好受,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道:“以後有我。”


    一句話隻有簡單四個字,小酌卻紅了眼睛,拉著清歌的手不放。


    兩人這一趟出去足足有大半日,回來遠遠就看到受傷的花解語竟然坐在院子裏——到底是五靈仙宗的首席弟子,短短半日氣色看上去就已經好了一些,這會兒正不耐煩地催促著廚房裏的莫棄,嫌棄他動作堪比烏龜!


    莫棄是又好氣又無奈。


    這院子是全靠小酌的麵子才沒有荒廢,但廚房裏是半點吃的都沒有的。好在菜地裏種著蔬果,莫棄轉了一圈不客氣地擼了些回來,青菜下鍋煮湯,地瓜直接烤了,吃食是搗騰出來了,但滋味如何就另當別論了。


    花解語喝一口湯憋了半天才夠嗆沒噴出來,連嫌棄的話都不說了,隻抱著烤地瓜啃,又說下次青菜也別下湯了,直接烤著吃得了。


    清歌站在外麵遠遠看著,初時神色還隻是淡淡的,看著看著又漸漸地多了些疏離和冷漠。


    倒是小酌心裏難受,忍不住問:“娘親,你真就舍得?”


    清歌垂眼看她,頓了半晌才道:“自然舍不得。”


    小酌沒料到她會這麽誠實,愣了一愣,卻在觸到她目光的瞬間,一時啞然,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清歌摸了摸她的腦袋,淡淡地道:“我們逆天而行,走的是荊棘之路。天道循環,因果報應,有舍才能有得——你那麽聰明,應當知道我隻有舍了他這一世,才能真正得到想要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腦海裏閃過的便是成親禮當日扯斷紅線來繞指的情景——他們本是沒有姻緣,所有的一切都是強求來的。


    所以這一次,她即便再舍不得,也隻能舍。


    這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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