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麽半天,話裏話外地暗示,她這會兒竟然說不想要!


    “既然不想要……”


    清歌剛剛伸出手,桌子上的那卷獸皮就失去了蹤影。她抬頭,就見天後慢悠悠地從袖子裏伸回手,捋了捋鬢間的頭發,道:“既然你們這麽真心誠意地求我,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莫棄:“……”


    說好的威嚴和高高在上呢?你這樣真的好嗎天後?!


    清歌卻好似見怪不怪,轉頭看了莫棄一眼——莫棄心領神會,笑眯眯地道:“這是聘禮。”


    天後:“……”


    一瞬間她幾乎都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麽問題——聘……禮?!她沒有聽錯吧?


    天後拎著卷獸皮,扔也不是,收也不是,很是有些懵逼——這感覺怎麽好像是……一個不小心,一腳踏進了一個預先挖好的坑裏麵了……


    她還沒有回過味來,院子另外一邊的水井裏忽然伸出了一截木梯——傳說之中通天梯有著通天之能,連天後隨手布下的結界在木梯伸出井口的瞬間被破開,一隻手跟著從井口裏探了出來……


    莫棄的第一反應是……把在路上就已經睡著的小酌往懷裏塞了塞,免得要是突然醒過來看到這驚悚的一幕,小心肝給活生生嚇出來——好好的神,非要學人間怨鬼爬井口,這是什麽心態!


    開物明顯也對自己的出場方式很是不滿,從井裏爬出來的時候,整張臉都是黑色的,跟個燒焦的鍋底似的!


    “回頭一定要跟阿蓮好好說說,她這破空鏡是不是太久沒用出問題了,老喜歡把人往稀奇古怪的地方送是什麽毛病!上一回是湖底,這會兒竟然是井底?!”


    經她這麽一說,清歌想起她從虛空之路掉出來,是在隱落海裏……說不定這破空鏡還真有把人往水裏送的嗜好……


    天後玘沅支著頭挪了個方向,慢悠悠地接了一句:“不是破空之鏡有什麽毛病,而是……你在人間界待得太久,懶散得骨頭都鬆了而已!”


    “骨頭鬆了,也比腦袋鈍了要好!”昔年的匠神完全無視天後的威勢,把袖子衣擺上浸到的水擰了擰幹,才抬眼哼了一聲,“一卷老得掉牙的獸皮,就叫人騙走了一個親女兒,嘖!”


    他的目光落在天後手裏那卷禁神訣上,滿臉滿目都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天後:“……”


    被昔年的天工匠神當著麵這樣說,天後竟然並沒有生氣,反而七分尷尬三分心虛,悄悄地放開了手裏抓著的獸皮,把腦袋偏到另外一邊,半天才哼了一聲:“……我玘沅的女兒,豈是這麽一卷東西就想要走的!”


    豈料這話叫開物臉上的嫌棄之色又多了幾分:“你連出爾反爾都這麽順溜了呀……”


    他一而再地挑釁,終於叫天後惱羞成怒,拍案而起:“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出爾反爾了?!”


    開物雙手抱臂,滿臉不屑:“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了!”


    天後怒極反笑,冷冷地道:“那我就把你兩隻眼睛都挖出來!”


    莫棄:“……”


    天後跟隨天帝統禦天界無數年,早已是威勢天成,稍微冷下神色,就讓她那張娃娃臉顯得格外肅穆威嚴不能直視,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但偏生……有著“天工”之名的匠神還是昔年一樣,就是不吃她這一套——非但沒有像天界的仙神那樣被嚇得兩股顫顫,反而抱臂冷哼:“你就是把我的眼睛都摳出來,也改變不了你作為母親的失職!”


    “連女兒都沒有的神,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連沒有女兒的神,都能知道你的失職!你看看你養出來的女兒,一個被你寵得無法無天什麽事都敢做出來,一個隻能絕情絕愛隻知道用劍去解決,最後一個就知道守著棵樹……”


    莫棄可謂是目瞪口呆了,對開物這個匠神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這六界九道敢這麽和天後叫板,還沒有被天後徹徹底底收拾掉的,大概也隻有他而已了——可見眾生私底下的傳言也並不是空穴來風的!連他都對這互相叫板的兩人是個什麽關係好奇不已了……


    清歌卻已經是見怪不怪,在她們爭執不下的時候,徑自走到井邊上,低頭往井口裏看,忽然就說了一句:“你不出來嗎?”


    井裏麵竟然還藏著一尊神將!


    封魂神將絲毫沒有形象可言地縮在井口下麵一點兒,聽到清歌的問話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來,那滄桑麻木的小表情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生無可戀!


    “大神打架,殃及池魚,我這樣的‘小魚’要在夾縫裏求生存的艱辛和憂傷,老大你是不會懂得!”


    清歌偏頭看天後和匠神,看她們就差擼袖子直接對掐的架勢,忽然就有些理解風羽這一路的悲催了,於是難得回應了一句:“……辛苦。”


    風羽差點就要抱著自家老大痛哭流涕!


    奈何手還沒碰到清歌的衣角,就叫莫棄不動聲色地隔開了——隻見他跟著清歌過來,往兩尊“大神”的方向努了努嘴,悄聲問了一句:“她們……一直都是這樣?”


    風羽歎了口氣:“整一個天界,也隻有天工神敢如此……”


    “所以……”莫棄又八卦地往前湊了湊,“那個傳言是真的?”


    風羽往井裏縮了縮腦袋,沒敢吱聲。


    天後卻將目光轉了過來,竟然問了一句:“什麽傳言?”


    莫棄笑道:“眾生私底下都傳說著,酆都的天工城主和天界的天後關係非比尋常。”


    他竟然選擇了直言以對,天後玘沅被勾起了興趣,撇下了對掐的開物,故意追問了一句:“哦?怎麽個非比尋常?”


    莫棄臉上的神色沒變半分,道:“把天帝頭上那頂冠冕變成綠色的非比尋常。”


    風羽:“……”


    清歌:“……”


    隻聽得撲通一聲,堂堂天界的封魂神將一個手滑,又掉回井底去了,落水的聲音在突如其來的死寂之中顯得格外突兀!


    開物額間的青筋突突地跳著,氣得一跳三尺高,怒道:“你說什麽?!”


    天後卻忽然笑了出來:“你小子,竟然還真的敢說出來!”


    “為何不敢?”莫棄笑道,“若是事實,您這樣的身份自然是做得出就不怕說的,如果隻是傳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就更沒有在意的必要了!”


    “好一個沒有在意的必要!”天後道,“那在你看來,什麽才是必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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