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過百年。”


    這是蓮憶看到清歌後,說出的第一句話。


    ――他們走進蓮憶那間屋子時,妖冶的蓮妖已經從門邊走回到了裏屋的窗台邊——那裏擺放著三盆藥草,窗欞推開了一半,月光之下藥草花葉舒展——她正拿著幹淨的毫筆,小心翼翼地將花粉掃落到另一隻手上的小玉瓶裏,隻抬眼看了一眼進門來的清歌,就扔出了這樣一句話。


    莫棄的臉色驟然一變。


    他們這一行,開物是唯一一個被侍女抱著掃帚阻擋在屋外,陪著妖皇白寂吹冷風的,隻見他站在窗下,臉上的表情一本正經,耳朵卻豎得老高,聽到這麽一句,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活不過百年?


    他冒著風險偷用破空鏡,又拚了老命帶著清歌往回趕,可不是為了聽這麽一句話的!


    “阿蓮,你是認真的嗎?”


    他再一次偷用破空鏡,引得又被妖皇堵上門,蓮妖明顯對此各種不爽到惱恨,於是直接無視了他的問話完全徹底地當他不存在――而是小心地將裝著花粉的小瓶子收好後,抬頭對清歌道:“你自己比我還清楚,不是嗎?”


    清歌望著她,卻默然不語。


    “否則當日你被帶來酆都時,也不會說出‘再有百年即可’這樣的話了。”


    再有百年……即可?


    “什麽……什麽意思……?”封魂神將瞪著眼,完全是狀況外的臉――百年是多久,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的須臾,雖說神力逆轉,但他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況,更沒有想過的是,老大清歌會如此認命地說出“百年即可”這樣的話――明明是無論什麽樣的情況都能決然拔劍的,為何會……為何會……


    明遙塵也皺著眉,這些天都是他在為清歌診斷,幫他壓製傷勢的惡化,多少比風羽和開物還要了解一點,隻是卻也沒有想到清歌對此所抱有的,是如此消極的想法――如此……她一貫的聽話和安靜,是不是也是另一種消極……


    “清歌,你……”


    他張了張口,仿佛有話要講,隻是才剛張開口,卻被忽然打斷了――


    “我記得,混沌深處開出的純淨之花綻放時的花露,可以破除清歌身上的巫咒。”


    從聽到蓮憶最初的話後就一直沉默的莫棄突然冒出了如此一句,蓮憶轉頭看他,頓了頓才點頭:“世間至純之物可以破之——至少這一點,鬼後並不曾欺騙。”


    這是一開始莫棄將清歌留在酆都,獨自前往蒼薊山脈尋找蒼山的緣由和目的,彼時他的態度太過堅定和強硬,以至於連開物都沒有攔住——但即便他們默許了他的行動,對於他能帶回純淨之花的花露,卻並不報以希望——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所以……


    “你走之後,我們酆都也放出了消息,尋找至純之物的下落——也不是非得要是蒼山那株純淨之花的花露,想來隻要是至純之物,應該都是可以的!”被關在門外的開物蹲在窗子底下,一邊扣窗下的青苔一邊道,“說來說去,我們也沒指望你能從蒼山拿回東西來——你八成也遇到了吧,蒼山的那個‘鬼王’,別說從他嘴裏摳出東西來,你現在還能活著,就已經是萬幸了。”


    “可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必然不可能呢?”


    莫棄看了一眼清歌,目光在燭光映照下有些晦暗不明,說話間忽然伸手,結印指向自己胸口。白光流轉湧向胸口,一瞬間映照的胸口都仿佛透明剔透的——跳動的心中仿佛有什麽受到牽引,順著白光飄浮而出。


    鮮紅剔透,靈氣四溢,隱隱仿佛還蟄伏這說不出的力量,陰鷙而強大——竟是一滴心頭鮮血!


    “你做什麽……”


    被鬼吸了幾乎全部心頭血的封魂神將本能地捂住胸口,忽然又覺得心塞了,隻是剛張開口,就驟然失了聲——


    鮮紅的一滴血靜靜浮在屋內,散發出來的光澤,卻是純淨溫暖的柔光,這樣的光芒和氣息,不但沒有絲毫血腥之氣,反而純粹得仿若萬物初生時的第一縷光。


    這不是心頭血!


    抑或說,這滴靈力最強盛的心口鮮血裏,包裹著旁的東西!


    開物一躍而起,推開窗跳進來的時候,差點撞翻窗台上擺放著的藥草——蓮憶卻沒有多說什麽,甚至都沒有多看他一眼——她的注意力都被柔光最中心的那東西給吸引走了,妖冶明豔的臉上難得多了訝異神色。


    “這是……純淨之花的?”混沌的氣息,雖然淺淡,卻確確實實存在著,“你竟然……”


    “並不是完整的一滴,至多隻有四分之一。”莫棄放下結印的手,臉色蒼白,目光卻漸漸清亮了起來,“隻有四分之一,可以嗎?”


    蓮憶靜默了半晌,沒人知道這一瞬她轉過了什麽樣的念頭,卻見半晌之後她突然伸手,道:“拿來!”


    開物瞪著伸到鼻子底下的手,呆了一呆:“什麽?”


    回答他的是蓮妖的一聲嗤笑:“裝什麽傻!八頭蛇的蛇膽!”


    開物翻了個白眼——腥不拉幾的破蛇膽一個,也值得他裝傻,這種東西,還不如幾個齒輪幾個零件呢,嘖!


    雖然很是嫌棄,但他還是乖乖地給了蛇膽,又對著莫棄瞪眼:“你都能拿回純淨之花的花露回來,阿蓮自然也就沒有什麽不可以的!”多年摯友,他哪裏會不知道蓮妖的驕傲。


    然而,他自詡了解的摯友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誰準你進來的?”


    “……”


    某酆都城主默默地轉身,又跳窗出去了,順手還拉上了窗門——還真是要完了東西就丟,嘖!他不爽地抬頭望月,正好看見屋頂上披著狐裘,攏著雙手連吹冷風都像是一汪春水般妖孽的妖皇,於是火從心間起,惡從膽邊生,脫下腳上汲著鞋子,手那麽一滑就扔了出去。


    都是這家夥,每次每次都堵上門來,害得偷用破空鏡什麽的,想瞞都瞞不住,嘖嘖!


    某妖皇瞪著手裏的鞋子:“……”


    蓮憶可不管門外兩位的惱怒和無語,隻在收取純淨之花的花露時,忽然道:“十年也好,百年也罷,總不要辜負了才好!”


    她說話時,目光是望著花露的,然而清歌卻知道,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她看了看莫棄,隔了半晌才點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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