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安排的不遠,幾間客房圍著一個院子而建,雖然並不豪華精致,但勝在安靜。一路上趙戊林大致上說了幾個明炎峰有名的景點,然後又交代說後山是禁地,那裏培育著明炎峰賴以生存的明炎草,所以非本門長輩和輩分高的弟子,是不能過去的。


    明炎草是連酆都城那位精通岐黃之術的城主都看進眼裏的靈草,對於明炎峰這般小心保護,開物幾個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也沒有二話就點頭應下了。


    等趙戊林安排交代完走了之後,莫棄才拉住清歌的手,萬分認真地問:“你要老實告訴我,在這裏耽擱上幾天,要不要緊?”


    開物正在院子裏走走看看,聞言也立馬轉眼看了過來。


    清歌搖了搖頭:“不要緊的。”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在蓬萊的幻境那麽多天,也不是沒有事——隻要不用全力就好了。”


    莫棄隻好點頭:“如果有什麽不對,一定要說出來。”


    他而今修為不夠,並不能察覺到清歌神力的變化,人對於未知總是會無法放心的——所以,清歌想了想,仿佛是覺察到了他心底的不安,輕輕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恩”了一聲。


    她神力凝滯,心中也隱隱能猜到幾分因由,所以對於去不去酆都求醫,並不十分的在意。隻是有些事,她習慣了一個人擔著,所以即便是莫棄問了又問,她也並不會多說什麽。


    因為了悟,明白說了,也不過是無濟於事。


    開物現在已經能習慣清歌的“溫順”了,所以麵色不變地對這個院子進行了檢查,雖然並無所獲,但進屋前,卻還是交代了一句:“我總覺得這地方有些不太對頭,這幾日晚上不要睡得太死,出門在外,還是警醒一些。”


    清歌不睡覺都是可以的,雖然沒有明說,但這話無疑是說給莫棄聽的。


    他摸了摸鼻子,歎了口氣:“還以為擺脫了那個煩人的臭道士,總算是可以睡個好覺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咦?你那是什麽眼神?”


    開物斜目,默默鄙視:“真沒看出來呀,沒想到你和那個臭牛鼻子竟然是這樣的關係。”


    咦?咦咦?


    莫棄被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忍不住跳將起來:“清歌清歌,你可千萬不要聽他胡說!”


    開物冷笑:“明明是你自己說的,誰知道你們夜夜在做什麽,睡個好覺哦。”


    莫棄汗目:“清歌清歌,你不要相信。”


    清歌:“……”


    請解釋一下,你們在說什麽?


    ……


    ……


    大約是因為白日裏大殿內的不歡而散,一直到旁晚,明炎峰才遣了兩個輩分小的弟子前來送飯,飯菜到還算豐盛,對於明炎峰這樣冷處理的態度,清歌和莫棄倒是覺得這樣清靜才是最好的。至於開物,更是無所謂——那隻據說搶了法器的貓妖還在他的如意袋裏呆著,總有那些家夥來找他的時候。


    吃過晚飯,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山間陰冷的霧氣彌漫開來,整個明炎峰的建築都變得朦朦朧朧若隱若現的,連清歌她們暫住的小院也不能例外。


    開物站在院子裏,望著遮蔽了夜空和山景的霧氣,眉宇微微蹙著。


    不多時,清歌也從屋裏走了出來,走到他的身側停步,也望了望那些彌漫開來的霧氣,倒是沒有開口。


    半晌,開物才道:“我從來不曾知道,明雁山脈的夜晚陰氣會這麽重。”


    沒有修為,抑或修為淺薄的人,看到的不過是彌漫的霧氣,雖然會有礙視線,但夜晚大多在房裏睡覺,並沒有什麽妨礙。可想開物清歌這樣的神眼裏,這些霧氣是陰氣過多凝聚而成,莫說凡人,就是修道之人在這樣濃鬱的陰氣中住得久了,也是沒什麽好處的。


    清歌更不會知道這些,所以她想了想,猜測道:“那個明炎草,生長在陰氣濃鬱的地方?”


    但凡靈草,如有些奇奇怪怪的習性,如果說明炎草是要生長在陰氣濃鬱不化的地方,也是很正常的。


    開物雖然有個精通岐黃之術的好友,本身卻對這些靈花異草知之甚少,所以搖了搖頭表示不知,然後又道:“先前在酆都也有聽到過傳言,說在隅州的南部,突然爆發了一場很厲害的瘟疫,死了很多人,說是隅州而今是怨氣衝天,可這明雁山脈雖然橫貫了澤州和隅州,但明炎峰在山脈的北端,應當不會受影響才是。”


    清歌還是第一次聽到關於隅州瘟疫的事情,天命無常,古來這樣的瘟疫天災也不在少數,往日裏她並不會有什麽感覺,而今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憋悶,沉默了一下才道:“同一道山脈,地氣是相通的,也許是因為地氣影響……”


    然而,想到白日裏陽光之下,明炎峰秀麗的山水風景,她沒有再說下去。雖說陰氣怕陽光,但濃鬱到一定程度的陰氣,卻並不會再受陽光的影響,白天黑夜變化如此之大,怕不是地脈從千裏之外帶來的那點陰氣能引起的。


    兩個上神又想了想,能造成這樣情景的情況有好幾種,自然的人為的都有,隻是一時卻也拿不準到底為何。最後開物揉了揉抬得時間長了的脖子,道:“不想了,反正不過是隻呆上幾天,這幾日小心一些,也出不了什麽事。”


    清歌“唔”了一聲,也沒有多糾結。


    兩個神又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開物耐不住,打破了這有點像較勁一般的沉默,當然,較勁這樣的想法,大概也隻是他單方麵的。“你還真是多說一句話都不肯,但是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找我是為了什麽事情呢?我可不是那個莫棄,就跟你肚子裏的蛔蟲似的,你一個眼神瞟過來,就能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清歌:“……”


    被這麽一說,她越發覺得有些難以開口。


    開物便笑了出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斬魔神女清歌,也會有這麽婆婆媽媽的時候,真是叫神吃驚!天帝老兒看到了,不知作何表情呢!”他這樣說著,然後作勢轉身,“你要是沒話說,我可要回去睡覺了——從酆都出來,我可連眼睛都沒來得及合一下來著。”


    他以慢動作轉身、抬步,然而清歌始終沒有開口,在他幾乎以為自己猜測錯誤之時,身後還是傳來了清歌那淡然中帶著點清冷的聲音:“不要告訴天帝,也不要和天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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