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色……白色……又是白色……怎麽還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莊寧醒來時,腦子裏依舊迷迷糊糊,頭頂掛著一瓶不知名的液體。醫院?


    莊寧想努力坐起來,但是渾身都痛得要命,轉轉腦袋,還好,腦袋還在,看樣子自己尚在人間。然而不幸的是,自己的兩條胳膊上都裹著厚厚的紗布,無法動彈。輸液管一端連著吊瓶,一端連著自己的手背,藥液正一滴一滴,無聲地流入他的血管裏。


    看來自己真是住院了,莊寧苦笑了一聲,緩慢地轉著頭,向四周看了看。


    發現他的床邊,一個栗色碎中發的女人正托著下巴在打呼嚕。


    莊寧的叫聲立即驚醒了曾黎。她捋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繼而茫然地望著痛苦的莊寧。片刻之後,她微微一笑,輕聲說了一句:“嘿,你好。”


    “你是?”莊寧皺了皺眉頭,突然激動起來喊道,“你是那個……”


    曾黎清醒過來,連忙起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莊寧久久凝視慌張的曾黎,這個女人……好熟悉的感覺,在哪裏見過?


    “對不起!”曾黎垂下頭,不敢與莊寧對視。那雙眼睛深不見底。


    莊寧歎了口氣:“算了。”


    曾黎想了想說:“我……住院押金我已經交了,車的維修費我會盡快給你的。請不要擔心。”


    “嗯。”莊寧點點頭,閉上了眼睛,似乎不打算再理她。


    曾黎枯坐在椅子上,不知該幹什麽。留下,他不歡迎。離開,又不合適。


    “你想喝水嗎?”曾黎小聲問。


    莊寧沒動靜。


    “那個……吃點東西?”曾黎又問。


    莊寧依舊沒理,好像真的已經睡著了。


    “要不要去廁所?”曾黎湊到莊寧耳邊問。


    莊寧皺了一下眉頭,被她這一提醒,他還真覺得到了非去不可的地步了。他掙開眼睛,看了曾黎一眼,準備下床。


    曾黎連忙上前,想扶莊寧起來。


    “不用!”莊寧拒絕了曾黎的幫助。


    護士拿著體溫計走進來,大聲說:“哎!病人不能下床。”


    曾黎替他說:“他要去廁所。”


    “去樓下買個小便壺。”護士把體溫計遞給曾黎,轉身走了。


    曾黎看了看體溫計上的水銀標記,甩了兩下,轉頭問莊寧:“這個是放在哪裏的?”


    莊寧像看動物一樣看著曾黎,這年頭還有不知道體溫表應該放在哪裏的人。


    曾黎嘟囔道:“那個……不是有放在嘴裏的,有腋下的,還有肛……”她看到莊寧的臉色,連忙閉了口,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是故意要氣他的。


    “腋下就行了!”莊寧哼了一聲。


    “你家沒有別人了嗎?”曾黎輕輕抬起莊寧的胳膊把體溫表夾在他腋下。


    莊寧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曾黎從他臉上看到了傷心和憤怒。


    曾黎暗罵了自己一句,咬了咬嘴唇解釋道:“我是說有沒有朋友什麽的可以來照顧你。”


    莊寧臉通紅,他十分嚴肅,又十分孩子氣地賭氣道:“我沒說讓你照顧我!”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覺得方便的話……”曾黎擔心他會發脾氣,連忙轉身往外走,“我去買小便壺和便盆。”


    莊寧欲言又止,頭開始疼起來。


    莊寧再睜開眼時,看到曾黎正在研究那隻便壺。他輕咳了一聲說:“我的手機呢?”


    “壞掉了。”曾黎抱歉地說。


    “麻煩你幫我打個電話給我朋友,他叫陳狄。”莊寧的語氣明顯沒有剛才那麽強硬。


    曾黎掏出手機撥了莊寧報出的號碼,片刻,她搖搖頭,對方關機。


    莊寧麵有難色,體溫計上顯示體溫有些偏高。


    “你再忍一會兒,我朋友馬上就來!”曾黎暗笑,終於說了一句讓他寬心的話,“他是男的。”


    2.


    “謝謝!”莊寧向左丘明點點頭,臉上帶著一絲感激。


    “不用謝我。”左丘明麵無表情,端著小便壺轉身進了衛生間,他萬萬沒想到,曾黎嘴裏十萬火急的大事居然就是給莊寧接尿,“這死丫頭真是太過分了!”


    莊寧看著左丘明的身影消失在衛生間門口,暗暗鬆了口氣,開始環視四周。這是一間普通的單人病房,帶衛生間,狹小的空間裏隻放著病床和一個小櫃子,連台電視機都沒有。牆麵幹淨,看來是新粉刷過的。牆上的老式空調正在工作著,噪聲大得很。


    他的衣服並不在身邊,也許在床下,他看不到。莊寧意識到自己正裸身躺在這裏,渾身裹著紗布,衣服應該已經被剪成了布片吧。他的身體,與那陌生女人,曾經隻隔著一條薄薄的白色棉被。想到此刻在病房外的那女人,莊寧就想殺人。她走得好好的,怎麽會突然衝到行車道來?除非她喝多了,或者自殺,亦或是她另有所圖。


    左丘明拎著小便壺從衛生間裏出來,放到莊寧床下。他又轉身回去洗了手,然後晃回來看著莊寧卻不說話。


    “謝謝!”莊寧再次道謝,希望他盡快離開。


    “不用。”左丘明還是那句話。


    莊寧不再說什麽,閉上眼睛假寐。這時他唯有用這一招了。


    曾黎提著兩袋子東西回來,她把購物袋放在桌子上,看看莊寧,又轉身衝左丘明道謝:“謝謝你,小明!”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明!”左丘明看了莊寧一眼,小聲說,“我回去了!”


    “我買了飯。”曾黎指了指購物袋。


    “你們吃吧!”左丘明邊說邊往外走,“我剛吃完沒多久。”


    “好吧!”曾黎送左丘明出門,她繼續說,“要不是你,我今天真不知該怎麽辦了……”


    出了病房,左丘明小聲問曾黎:“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不是那個莊寧嗎?”


    曾黎聳了聳肩說:“別教訓我!我現在很混亂!”


    左丘明的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他皺了皺眉說:“他有事,再給我打電話。”


    曾黎點點頭,看左丘明走了,她才轉身回病房。


    曾黎整理了一下購物袋裏的東西,然後坐在床邊等莊寧醒來。


    想想左丘明剛才的樣子,曾黎心裏有些莫名的溫暖,起初自己給左丘明打電話時,左丘明的語氣明顯非常著急,等明白是怎麽回事之後,嘴上雖說不樂意來,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幫完忙又裝作沒事人一樣走開:“這孩子真怪,麵冷心熱!”


    無休止的沉默,空調單調的噪聲仿佛刺耳的蜂鳴讓莊寧無法入眠,也無法再假寐下去。他惱怒地睜開眼睛,看見曾黎正盯著窗外發呆。莊寧毫不客氣地清咳了一聲。


    曾黎回過頭來,輕聲問:“醒了?要吃東西嗎?我估計你餓了,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買了粥和炸醬麵。”


    莊寧歎了口氣:“粥好了。”他可不想在陌生女人麵前吃得滿嘴都是醬,特別是自己還擦不了嘴。


    曾黎微笑了一下,連忙起身把粥的蓋子打開,攪了攪,然後舀了一勺,湊到莊寧嘴邊。


    莊寧又歎了一口氣,本打算客氣一下,說:“我自己來吧”,但馬上發覺以自己現在的情況,隻能讓人當“狗狗”喂養了。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沮喪至極!聯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倒黴經曆,莊寧覺得自己的腦袋瞬間便大了很多。


    曾黎看莊寧呆呆的沒有反應,以為他是怕熱,急忙說:“放心,溫度正好。”


    莊寧遲疑了一下,還是張口吞了那勺皮蛋瘦肉粥。淡淡的鹹味,味道還不錯,莊寧苦笑,他沒想到現在自己竟然還有心情評價粥的好壞。


    曾黎看到了莊寧的笑容,覺得奇怪,又不好問。他在笑什麽呢?


    吃完飯,莊寧終於主動開口:“嗯,麻煩你幫我請一個男陪護,費用我自己來。”


    曾黎搖頭說:“啊?不用!我可以照顧你!還有我那個小朋友……”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莊寧抬了抬胳膊,幅度不大。


    “我會不安的。”曾黎態度很堅決。


    莊寧皺了眉頭,他真想罵人:你心安與否又與我有什麽關係?難道被你害成這樣之後我還要考慮你的感受嗎?不過麵對一個可憐巴巴的女孩子,他終究硬不起心腸,終於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看上去,這姑娘一臉的歉意,看起來挺善良的,還是不要傷害她了。莊寧暗暗對自己說。


    “我不怪你。”莊寧裝作一副紳士的樣子,麵帶微笑地說了句他自己都不信的假話。


    曾黎咬了咬嘴唇說:“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雖然知道毫無意義,但還是非做不可的經曆。反正我是一定要照顧到你恢複健康為止。”


    “好吧!為了讓你心安。也為了讓我心安。”莊寧點頭。


    曾黎仿佛受了天大恩惠般向他道謝,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很討厭。


    “好像我們之間用不著說什麽謝謝了,嗬嗬……多餘。”莊寧苦笑道,“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莊寧。”


    “你……你就是那個莊寧?”曾黎吃驚地望著莊寧,“你就是那個作家啊?太對不住了!我叫曾黎。曾誌偉的曾,黎明的黎。”


    莊寧的表情變得很奇怪,也不知是哭還是笑。他衝她點點頭,兩個人算是正式認識了。


    3.


    回家的路上,左丘明的腦袋裏依舊亂七八糟,今天這件事實在是太突然、太奇怪了,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的巧合,怎麽想都像是預謀好的。


    莊寧出車禍這沒什麽好奇怪的,但是因為曾黎出的車禍就奇怪了。


    她為什麽出現在靜山陵園?沒聽說那裏埋葬著她的親戚朋友啊,難道是跟蹤莊寧?可這又是為了什麽?按理說,這件事情發生在姐姐身上還算說得過去,畢竟她是莊寧的超級“鐵飯”。


    難道這一切都是曾黎為左丘玟做的?也許曾黎看她太傷心了,便奮不顧身地衝到車前,想告訴莊寧,她的死黨左丘玟是他的粉絲,隻是本人羞於表達,所以她代左丘玟向他表示同情,讓他勇敢麵對今後的生活。


    曾黎會這麽替朋友出頭嗎?太傻了吧。這種可能性不大。


    或者是曾黎想傍莊寧。因為他有錢,因為他剛剛喪妻。


    亦或是姐姐也有分?她們想合夥把莊寧搞定?


    真是亂透了,還沒走到家,左丘明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有三個那麽大了!


    從醫院到左丘家,距離不算太遠,不到半個小時,迷迷糊糊的左丘明已經到了門口。剛拉開門,就見姐姐左丘玟叉著腰站在門口瞪著他。


    “搞什麽?”左丘明拍著胸口喊,“你嚇死我了!”


    “想什麽想得這麽出神?中降頭了?”左丘玟眯著眼睛問,“說!你去哪了?遊戲玩到一半就出門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嗯,突然有點事。”左丘明若無其事地換了鞋,準備逃回臥室。


    左丘玟拉住他:“就是問你什麽事比遊戲還重要?”


    “老姐!你……”左丘明頓了頓問道,“沒有參與那件事嗎?就是……”


    “什麽事?”左丘玟一臉的茫然,看來她真的不知情。


    “是一件比較複雜的事。曾黎……我……”左丘明還不知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姐姐,不論這裏邊有什麽內幕,就單單是莊寧出了車禍這件事,恐怕她就又會大哭一場。要是知道是曾黎幹的,恐怕會衝過去把她幹掉。


    左丘玟戳著左丘明的胸膛大聲問:“別考驗我的耐性!我問你到底是什麽事!”


    他撓了撓後腦勺說:“你別著急!是有人出了車禍,受了點傷,現在躺在醫院裏靜養。”


    “誰?”左丘玟緊張地問。


    “莊寧。”


    “莊寧?!車禍?”左丘玟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是說莊寧出了車禍?怎麽搞的?怎麽就出車禍了呢?”


    “不太嚴重,沒有生命危險。”左丘明盡量輕描淡寫地說,他了解姐姐,要是他說莊寧被裹得像個木乃伊,她肯定會暈過去的。


    “車禍……陳婉剛死,他就出了車禍……”左丘玟的眼睛紅了,“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不當回事!他怎麽可以這樣!太傻了……”


    “嗯!沒錯!”左丘明點頭表示讚同。


    “哎!”左丘玟皺了皺眉頭問,“你剛才說曾黎怎麽了?”


    “曾黎……”左丘明欲言又止,他知道即將有一場更大的暴風雨來臨。


    “曾黎?你是說因為曾黎莊寧才出車禍?”左丘玟的大腦第一次轉得這麽快。


    “沒錯。”左丘明點點頭。


    “怎麽可能?曾黎又不開車!”左丘玟吃了一驚。


    “我也不太清楚。”左丘明搖頭。


    “天!在哪家醫院?”左丘玟拍拍自己的腦門,強迫自己冷靜。


    “仁和醫院!”左丘明說。


    “不覺得太巧了嗎?”左丘玟氣憤地說。


    左丘明喊住她:“你都不問問曾黎有沒有受傷?”


    左丘玟愣住,剛才聽到莊寧車禍太激動了。在她心目中,到底是偶像重要?還是朋友重要?她幽幽地問:“她怎麽樣?受傷很嚴重嗎?”


    “她完全沒事。”左丘明歎了口氣。


    4.


    莊寧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他覺得自己在不停地走路,一會兒是家裏,一會兒是墓地,一會兒是兒時住的老房子,走累了,太累了。他上了自己的車,繼續往前開,前麵突然出現一個陌生女孩,他猛踩刹車,卻踩到了油門,猛轉方向盤,一棵大樹,啊!他要死了!……


    “哐啷”!


    清脆的不鏽鋼刀墜地的聲音,嚇醒了莊寧,他吃驚地盯著曾黎,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她想害他嗎?在醫院裏行凶?


    曾黎揚了揚手上削到一半的蘋果,尷尬地笑笑,俯身撿起地上的刀子,她顯然已經發呆了好久。


    虛驚一場,莊寧想擦擦汗,卻抬不起胳膊。


    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看到滿頭是汗的左丘玟,曾黎心虛地垂下頭,把說話的權利留給了左丘玟。


    “你沒事吧?”左丘玟直接走到病床邊,打量著莊寧的傷勢。


    莊寧心有餘悸,仍沒從噩夢中回神,他望著左丘玟,感到很意外,卻忘記該說點什麽。


    左丘玟尷尬一笑,自我介紹道:“哦,我是左丘玟。”


    “左丘玟?是不是認錯人了?”莊寧搖搖頭說,“抱歉,我們好像真的不認識。”


    “哦。”左丘玟咬了咬嘴唇說,“我是花腳。”


    “花腳?”莊寧吃了一驚,“莊寧網的花腳蚊?”


    “是我。”左丘玟點點頭,她真高興莊寧竟然知道她。


    莊寧微笑著說:“不好意思,我一直以為你是男的。你怎麽知道我受傷了?難道又鬧得滿城皆知了?”


    左丘玟看了曾黎一眼,然後又轉回頭來對莊寧說:“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在這家醫院。嗯,不打擾你了,你好好養傷!我們會為你祝福的!加油!”


    莊寧點點頭,衝她微微一笑表示感謝。


    左丘玟轉身與曾黎擦身而過,如果她的眼神能殺人的話,曾黎一定當場斃命。


    5.


    “能不能幫我換個病房?”吃晚飯時莊寧說。


    “怎麽了?”曾黎喂了莊寧一勺粥。


    莊寧把粥咽下,又說:“我擔心會有人來采訪。”


    “不會吧……”曾黎搖頭。


    莊寧自言自語地說:“花腳是怎麽知道的呢?”


    曾黎又端起粥碗,緊張地說:“應該是碰巧吧。也許她正好看到你的病曆。也許她有朋友是這家醫院的護士。”


    “也許她在跟蹤我?”莊寧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曾黎的手抖了一下,灑了些粥在莊寧胸前的紗布上,她手忙腳亂地替他擦掉。


    “你一定不要亂動,傷口撕開就麻煩了。”曾黎轉移話題,她拿著碗準備去衛生間刷幹淨。


    “我知道。”莊寧應道,“醫生說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看情況,等你的腿可以走路,右手可以自理的時候。”


    “我左胳膊骨折了?”


    “嗯,左臂骨折,頭部、胸前、右手和大腿都是外傷,但並不嚴重。”


    莊寧苦笑:“不嚴重。”


    “抱歉。”曾黎恨不得撕掉自己的嘴巴,她竟然對受害者說我把你傷害得並不嚴重。


    “這句話我不想再聽了!”莊寧無奈地搖搖頭。


    曾黎紅著臉站在那裏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在尷尬之際,左丘明推門進了病房,衝曾黎點點頭,曾黎放下空粥碗走出了病房。


    等曾黎出了房門,左丘明在床下拿出一個白瓷臉盆,又在暖壺裏倒了些熱水。然後走到莊寧身邊,朝他努努嘴,說:“天這麽熱,我幫你擦擦吧,可別害臊啊!”


    莊寧看看左丘明不冷不熱的樣子,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如今是人在人眼下不得不低頭,想到這裏,他看了房門一眼說:“把門鎖上吧。”


    左丘明走過去,默默地鎖了門,然後把空調風速調小,提起一條毛巾放在水盆裏浸濕,拉出來,擰成半幹。左丘明看了莊寧一眼,拉開了他的被子,開始幫他擦身。


    “她是你女朋友?”莊寧沒話找話,不然覺得太尷尬了。


    “她?”左丘明輕哼了一聲,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般,“我可沒那份勇氣!”


    “她不是很好嗎?”


    “很好?很好的話你還會在這嗎?”


    “你是說,是她故意害我?”莊寧有些吃驚!


    “不!我是說,她是火星來的侵略者,準備摧毀地球!”左丘明怪裏怪氣地回答道,他幫莊寧翻了個身。


    “哈哈……那你們是姐弟?”莊寧繼續亂猜,“可長得又不太像。”


    “她是我姐的朋友。”左丘明有點偷懶,手上的毛巾走馬觀花般掠過莊寧蒼白的脊背。


    “我叫莊寧,你怎麽稱呼?”莊寧覺得出於禮貌,還是認識一下比較好。


    “左丘明。”左丘明輕輕地說。


    “好名字,《左氏春秋》啊?姓左還是姓左丘?”莊寧問。


    “複姓左丘。”左丘明答。


    “左丘明?”莊寧心中一驚,他突然想到花腳,花腳好像也是姓左丘?左丘明是花腳的弟弟嗎?這個曾黎又是誰呢?也是粉絲嗎?


    莊寧越想越覺得緊張,他的命幾乎就丟在那個叫曾黎的女人手裏。可惡的是他現在連事情的來龍去脈還不知道。陳狄去哪了呢?現在能幫他的,隻有陳狄了。


    6.


    回到租住的房子裏,曾黎直接倒在了床上,感覺自己的腰都快要折斷了。這兩天發生的事多太了,車禍,急救,擔驚受怕的兩天一夜,好在莊寧的身體並無大礙,不然她真要後悔一輩子了。


    突然手機鈴聲大作,她急忙接起,電話那頭是好友左丘玟憤怒的大罵。她仍在氣頭上:“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小蚊子,還生氣呢。”曾黎輕聲地哄左丘玟。


    “我怎麽能不生氣?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好死不死地去撞莊寧的車?”


    “我也是沒辦法……我可是以肉身對抗‘汽車人’啊!”曾黎故意製造輕鬆的氣氛,“還好他不是霸天虎,要不然我就完蛋了!”


    “切!有人指使你幹的?你是不是想訛他一筆?”左丘玟不依不饒。


    “我窮瘋了?去訛他?”曾黎覺得委屈,她的朋友竟然這麽認為。


    “那你是想賴上他,讓他養你一輩子?你想嫁大款也用不著這麽拚命!人家才死了老婆!你太沒人性了!”電話那頭的左丘玟激動得有些口不擇言了。


    “小蚊子,你聽我解釋!社裏給我派了任務,完不成,我工作就丟了!”


    “你們雜誌社派你去殺人嗎?我第一次聽說雜誌社還有這種任務!你們是殺手公司嗎?”


    “陳婉的事,主編讓我要交三萬字的稿子。但是莊寧不接受采訪,我有什麽辦法!”曾黎解釋道。


    “那你也不能這麽做啊!”


    “沒想到受傷的會是他,我真不是有心傷害莊寧。我以為受傷的會是我,即便冒著生命危險,我也要完成這次任務。”曾黎說得異常悲壯。


    “曾黎!你太瘋狂了!竟然為了工作不擇手段!”左丘玟再次瘋狂地喊起來。


    曾黎一看再道歉也是無用,便發起了牢騷:“小蚊子,你整天都在教人做瑜伽,怎麽知道社會競爭有多激烈!辦公室人際有多複雜!一個女人想工作有多麽難!”


    “你總是有理,我說不過你。”


    “我有一點辦法也不會出此下策。你以為我不害怕下半輩子缺胳膊斷腿嗎?”曾黎的語氣中滿是無奈。


    “我幻想過無數次與莊寧相遇的場景,應該是某個安靜的下午,我和他在街上偶遇,我們隻是眼神相交,他一下子就認出了我。但我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他裹滿紗布!還一臉迷惑地說;‘你認錯人了’!”這一次換左丘玟傷感了。


    “對不起!小蚊子!”


    “瘋了!真是瘋了!我也瘋了!還有你怎麽把我弟弟拉去做苦力!”


    “他不做,難道你想做嗎?趁機占莊寧便宜不成?哎,你要不要莊寧的*?我可以偷*幾張。”


    “你去死吧!我命令你把莊寧給我照顧好!要是留下什麽後遺症,我跟你沒完!”左丘玟大喊。


    曾黎擔心一會兒左丘玟的鄰居就會敲門,投訴她擾民。連忙保證:“一定!一定!請幫我保密好嗎?順便和小明說一下,別說走嘴,要是傳到莊寧的耳朵裏,我就完蛋了。”


    “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連我的偶像也被牽連。我竟然為了那幾串羊肉串,就出賣了偶像的隱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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