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仙女澈


    賀嫣脾氣雖然比梁耀時好多了,但他兩世為人皆沒怎麽受過氣,這一世無良穀的出生雖然名聲不好,卻是令人畏懼的所在,更長了他一身傲慢的銳氣。


    他那一身逆鱗也就在無良穀裏收一收,呃……後麵遇到了姓杭的討債鬼,被迫也適當收收,除此之外,在外人麵前,他天生的渾不吝誰也沒怕過。


    賀嫣在夜宴上話音不大,卻句句拆台,拆著拆著,夜宴就被他拆散了。


    冀家鳳鳴尊臉上的假笑最後實在掛不住,無論如何“照顧”四座,夜宴還是不歡而散。


    回小院的路上,賀嫣理了理思路。


    不得不承認,杭澈那時打斷他的話,思慮比他周全。


    有些話,說出來都嫌肮髒,不如將來以行動打臉來得爽快。


    杭澈賀嫣離開杭家出發前,春信君曾召他們密議過。


    賀嫣雖在無良穀中每年有出穀遊曆,穀中也有記載可供參詳,畢竟不如杭家身處修真界核心了解的多。


    當時他聽春信君叔孫二人分析,很是吃驚。


    雖然有些□□他也曾猜測過,卻不及春信君與杭澈分析得透徹。


    春信君當時斷定:“救四尊一君,冀家、秦家皆不會出手。”


    加上後來他與杭澈的分析,賀嫣對春信君此論,深表讚同。


    冀家,是焚香之役後封了新仙尊的第一家。


    當時繼承仙尊之位的並不是如今的鳳鳴尊,而是他的叔叔銅雀尊冀識。


    二十多年後,羽翼漸滿的冀唐從叔叔手中奪回了他父親金鍾尊冀證的仙尊位,掌握了冀家大權。


    那裏麵有多少肮髒交易和手段,比如金鍾尊冀識的突然暴斃;比如鳳鳴尊那位即將過門卻突然早喪的未婚妻;比如鳳鳴尊的胞弟冀庚懦弱無能金丹不到一直封不了輔君,冀家是當代四大仙家中未封輔君的唯一一家……其中種種,賀嫣連想都懶得深想。


    這種為了仙尊之位與集權快/感而不擇手段的一家子,怎麽可能花性命的代價去迎回一個前仙尊?


    可困在連墓島裏的到底是鳳鳴尊的親生父親啊。


    親生父親早幾年怎麽不見張羅要去救人的事,非等最後一年再提?


    傳說冀家人有皇室血統,骨子裏噬權,皇家那一套父子反目手足相殘的淡薄親情恐怕是深到骨髓裏,多少代都化不盡的。


    再說秦家。


    秦家是焚香之役後,第二家新封仙尊的世家。


    秦家的情形比冀家也差不多,同樣是被困仙尊的幼子(未來的雁門尊)羽翼未滿,由時任輔君的伯伯掌權。那位伯伯與冀家叔叔不一樣,一直未晉仙尊之位。到此為止,也算一段佳話,誰知年老的伯伯仙逝後,留下的一女一子,長女早喪,幼子雖封了輔君,卻常年流落天涯。


    賀嫣想,那雁門尊和鳳鳴尊不是兄弟,親如兄弟,定然是沆瀣一氣。


    這樣的兩家人,指望他們去救從前的仙尊?


    指望他們順手把別人家的仙尊救出來?


    折在連墓島裏最多人的是杭家,等著杭家著急出頭就好,他們冀家秦家何必強出頭?


    所以冀秦兩家,一定不會出手。


    既然打算不出手,又何必提議開聲勢浩大的仙盟會?


    這是麵子問題。


    裏子再肮髒,麵子也要抹幹淨。


    做做樣子,喊喊聲音,表表態度,等到會上大肆宣傳一番風險如何大,嚇得別家打退堂鼓,他們的目光也就達到了。


    尤其冀家,冀家一直以首仙之家自居,這處麵子工程的事情,是一定要領做的。


    所以,賀嫣格外看不上冀秦兩家的惺惺作態,在夜宴上他沒拍案而起,算是格外開恩了。


    一段路,賀嫣把七七八八的問題理清了,等到了小院,思路正好停在夜宴上杭澈的“嫣兒”上。


    賀嫣威脅地問:“你一會叫我小嫣,一會叫我嫣……咳咳兒,我也不指望你肯好好的叫我笑天了,但你好歹像我師姐師兄那樣,叫我阿嫣吧!別亂叫,聽著怪怪的。”


    杭澈卻問:“如何怪?”


    賀嫣差點就答“酥/癢麻慌”的,話到嘴邊,猛覺此處有計,哽了一口老氣,恨恨地怒視杭澈。


    杭澈卻一本正經地又道:“嫣兒與夫人比,你喜歡哪一個?”


    賀嫣無語凝噎:“你是成心的吧?”


    杭澈:“是。親昵稱呼妻子是夫君的權利。”


    賀嫣:“你不怕把我逼急了?”


    杭澈:“你不會。”


    賀嫣:“……”


    還真被杭澈拿準了,他確實不太生氣,除了覺得渾身酥/麻外,他並不覺得有多不舒服。盡管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叫,然而那些旁人在賀三爺眼本根本不算什麽,他根本不介意別人怎麽看他。


    賀嫣咬牙想:“誰敢對我說道四,三爺爺一道招魂,讓他做盡惡夢!”


    想到此句,猛覺一條線索福至心靈——那位方狀元方清臣,莫非報複手段,也是用的招魂術?


    他們在夜宴上,看了幾個不舒服的人,酒喝的也不舒坦,賀嫣在屋子裏有些悶氣繞了幾圈,望著唯一的一張大床眼睛疼。


    杭澈定在原地看賀嫣苦惱地繞圈,卻是一派平靜,半晌不見賀嫣停下來,他道:“幽雲多良泉,此出二十裏,有一處密泉,你不喜歡冀家的酒,想必也不喜歡那一身酒氣,可要去泡浴?”


    賀嫣公子哥享受的神經一下就被挑起來了:“秘泉?有何特殊療效?”


    杭澈:“泉旁有香草,水溫煦暖,硫磺味淡,是難得的好泉。”


    梁大少享樂的神經瞬間被挑起,賀嫣眼睛一下就亮了。


    “去去去。”


    走到門邊,猛覺其中意味,賀嫣狡黠問道:“你又約我?”


    杭澈:“是。”


    賀嫣朗笑道:“涿玉君,恭喜你,這種享樂的約法,甚得三爺的心。”


    二十裏路自然要禦劍。


    上一次杭澈如何抖開的流霜,賀嫣沒看清,這一次,他刻意睜大眼一錯不錯地等著。


    隻見杭澈手往腰上一按,霎時周身如霜降般一陣冷香,劍光亮處,映得杭澈的膚白勝雪,眼若寒星。


    他忽然就懂了為何春信叮囑他不要讓杭澈在人前出劍,也懂了為何當年婁朗見到空山君出劍便窮追不舍。


    寒光,冷香,霜降,白露,仿佛自帶光環,呃……以梁大少的審美來看,杭澈出劍美少女變身還要華麗。


    杭澈若是位女子,他賀三爺很可能也會立地化狼,強搶回家。


    密泉位於一處山頂,山頂不止一眼泉,但隻有密泉周圍長了一圈香草,賀嫣對比了水質,果然這處泉眼的水要柔和得多,沒有難聞刺鼻的硫磺味。


    賀嫣要的就是這種高品質的溫泉。


    他準備要開始享受,給杭澈使了幾個眼色,杭澈皆是巋然不動。


    隻好開口趕人:“這眼泉歸我了,你去別處吧。”


    杭澈卻道:“一起。”


    賀嫣:“何必擠一處呢。”


    杭澈:“不擠。”


    是的,密泉挺大,別說兩個人,就算十個人也不擠。


    賀嫣並不介意共浴一池,都是男人,彼此的身體構造一樣,沒什麽好奇的。


    但想到白天杭澈握著他手腕時洇濕的手心,以及杭澈此時微微垂著腦袋想解衣服又停了手的樣子,他突然就理解了——不僅男女有防,男男之間也是有防的。


    結果,他剛認定杭澈終於難得羞澀一回,就見杭澈解開了一根衣帶。


    賀嫣又以為杭澈至少會到百草裏脫或者動作快如閃電鑽進泉中,誰知杭澈不遮不擋地當著他的麵,一件一件開始解了。


    先是放下流霜,再是去了外衣。


    拔去簪子,摘下素玉冠,如墨的發瀑布般散開。


    從這個畫麵開始,賀嫣滾了第一下喉結。


    長發披到腰際,有幾分垂到前胸,擋住了半邊側臉。


    也蓋住了半邊身子。


    裏衣被解下時,手肘的動作挑開發絲,加上溫泉氤氳的水汽,畫麵朦朧,一層一層,如天上雲層撥開漸漸見到模糊的月影。


    雪白的肌膚,在墨發音若隱若現,上半/身隻能看見垂發掩映處小半段側臉線條、白皙的手臂以及發尾處一截若隱若現的腰線。


    下/半/身,修長有力的長腿踩在青草上,草葉正好隱去了男子的腳麵,視線所及之處是從漂亮的腳踝開始往上,美好的線條一直延伸到某個飽滿山巒,最後終止在整齊的發尾邊際。


    隱隱綽綽,雌雄莫辯。


    若非賀嫣知道眼前之人是杭澈,定會以為撞見了仙女下凡。


    眼前側影,亭亭玉立,楚楚動人。


    杭澈站在朦朧的水邊,有時能見到他衣袂間發絲間挑開衣帶的手指,有時又不知那手指遊走到哪一處去解哪一根衣帶。


    杭澈的動作很慢,在賀嫣看來似乎還有一些羞澀,因為杭澈全程都沒有轉過身來。


    擋住半邊臉的發絲,地麵的香草,池邊的樹枝,稍遠些的山尖,以及更遠的星空,掩映得杭澈像是月夜下一段寧靜的盈白。


    賀嫣想到一個詞——靜若處子。


    想到這個詞,他發現自己喉嚨有些幹。


    九月十四夜,長空當中皓月將盈,這時的月不是不夠圓,還有此微的缺口,但那一點點缺憾卻撩起人心底苦求的情絲。


    “我想要圓滿”——這個念頭突如其來的在他腦海裏躥出,而後如脫韁的黑馬一般難以駕馭。


    他張了張唇,發現自己嘴唇已經幹得皸裂。


    杭澈沉入泉水中,隻露出肩以上的部分,被水打濕的發沿著標致的側臉線條蜿蜒到肩上,入水散開,對著賀嫣的一小段雪肩,半遮半擋有一對常年修練才養出的漂亮蝴蝶骨。


    賀嫣兩輩子都沒看過比這更美好畫麵。


    沉靜漂亮到令人窒息。


    賀嫣才發現,他已經憋了很久的氣了。


    深吸幾口,卻不能緩解,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想要圓滿”——他更加強烈的想到這句話。


    “我兩輩子折騰,其實無非也隻是想要一個家。”


    莫名的渴望與苦楚交織,他宛如不小心擱淺的魚,想要水。


    不同於杭澈的慢與沉靜,賀嫣的動作很快,甚至可以說是急躁。


    全部脫/光之時,熟稔花場的他竟不如杭澈坦蕩。


    人家杭澈自始至終一個側影心無邪念,而賀嫣卻因某個地方起了可恥的反應,隻好欲蓋彌彰地換了角度背對著入水。


    原以為水能解渴,卻不想此溫泉會撩/人。


    比體溫高的水溫,一下拉升了某種燥/熱。


    賀嫣嗔怒地去看罪魁禍首,卻見杭澈一派清風明月般端坐在水中央,低垂著眼睫,仿佛根本沒注意到他賀嫣的存在似的。


    以往每一次賀嫣隻要去尋找杭澈的眼睛,無論何時,杭澈都在等他的目光。


    賀嫣心中莫名些七上八下——他會不會有一天不再看著我?


    這個想法讓他自己狠狠地激靈了一下,我賀三爺何曾如此患得患失過!我連嫁人這種丟臉的事都想得開,還有什麽能羈絆住我!


    賀嫣修煉招魂術,念力純淨。


    當他意識到自己想法跑偏時,立刻念起了招魂咒中的一段安定咒,幾句過後就冷靜了下來。


    泉水很好,夜很好,月很好,眼前那位處子沉靜得也很美好。


    安定咒默過一遍,賀嫣半閉著眼睡著了。


    夢裏自己又成了紈絝混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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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緊的一段送在作者有話要說,請接著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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