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瑤趁著時辰還不算晚,讓狗蛋拿著油燈照著亮,她把李嬸送來的草稈挑了一些拿進屋子。然後舀了水洗手做飯。兩人都沒什麽心思吃飯,用蒸籠熱了早上剩下的兩個菜團子,再配上醃菜好賴吃了些就作罷。


    清瑤燒了水給狗蛋從頭到腳洗了一遍,天熱了身上容易起膩。她心裏還惦記著編帽子,就洗了臉,身子用毛巾擦了擦。


    狗蛋想幫著她一起來,她指定不能應得。小孩子晚上熬夜總是不好,況且這屋裏光線暗,隻有這一盞油燈,太傷眼睛。若不是沒法子,她也不會在這晚上點著燈做活計。狗蛋一直鬧著不肯睡覺,清瑤第一次擺出家長架子,他這才歇了心思,乖乖上床睡覺了。


    清瑤一邊做著手裏的活,心裏一邊尋思事兒。這個村子看上去不算窮,旁邊的村子怕也不該吃不飽飯。畢竟農戶都是靠天吃飯的,隻要風調雨順,咋過咋有勁兒。但這帽子總歸不是必需品,一般人家都是能省則省,價錢怕是要定的低些。


    穿過來這麽些日子了,她腦子裏還真沒有金錢概念。先暫且按三文錢一個賣,等明兒個路上問問李嬸兒,看她怎麽說。


    也不知現在什麽時辰了,屋裏靜靜的。她搬了把凳子在床邊做事,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狗蛋。他安靜地睡著,看著他就讓清瑤的疲勞感消散了。


    她一直做到天快蒙蒙亮,也才編了十五個,加上昨天編的,再去掉送李嬸兒的那頂,正好十八個。打著哈欠伸伸懶腰,這才覺得眼睛快睜不開了。就和衣躺在床上小睡一會兒。


    沒過多久,隔壁的公雞準時打鳴,幾聲雞叫沒把清瑤吵醒,狗蛋倒是迷糊地醒了。他咕隆一聲就坐起來了,嗓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娘,快起床了,待會兒伯娘就來咱家了。”


    清瑤睡得正香,雷打不動。狗蛋這幾聲怎麽會聽得見。他伸著小手推了推她的胳膊,青瑤才迷糊地嗯了一聲,眼睛還不見睜開。過了會兒,才癔症過來,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來今天要做的事兒。急忙從床上爬起來洗漱。狗蛋在一邊看樂了。


    兩人吃過飯,一切收拾妥當,把草帽放進竹籃裏,李嬸兒就到院門口了。清瑤趕緊把門都鎖好,帶著狗蛋過去。


    李嬸兒趕著驢車來的,驢腦袋低頭看著黃土地,身上拴著車套子。她側坐在木板車上,手裏拿著鞭子,看到清瑤娘倆,熱心地招呼趕緊坐車。


    清瑤讓狗蛋先上去,把他安頓好,她才坐上去。李嬸兒是個細心人,車上還背著四四方方的小坐墊兒,棕色麻布有些泛白了,看著發舊,想來是經常清洗。車板處放著兩籃子雞蛋,各個看著圓溜溜的。


    “這不嘛,家裏攢這些雞蛋有時日了,早就盤算著去集上賣了換錢花。正好你今天也去,路上能做個伴,怪有緣的。”李嬸兒揮著鞭子輕輕打了驢屁股一下,車子速度快了不少。


    青瑤第一次坐驢車,顛簸的感覺挺有趣的,看著路邊的景色,困意散去不少:“可不是麽,要是沒嬸子你幫我,我怕是連去集市都沒法子,這麽段路就把我難住了,還是我想簡單了。”


    李嬸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不好,又看見她胳膊上挎的籃子,裏麵的草帽比昨天多了不少:“你也是的,身子才要好些又這麽折騰,你看今天你臉色這麽差,晚上肯定一宿沒睡吧?”


    “活在世上,討食吃哪有那麽容易,不吃苦怎麽行。我心裏有數。”清瑤笑笑說道,“嬸子,你說我這帽子賣多少錢合算?”


    李嬸兒把眉一皺,眼神一眯,心裏盤算著:“鄉下人過日子是最會精打細算了,有些地方能省則省。他們都曬了那麽些年,雖說難受,可也能忍住。你這帽子就是賣一文,人家也會嫌貴。家裏日子富裕些的才會買。索性就賣五文錢一個,反正窮人肯買的少。”


    一番話讓清瑤細細思索,李嬸兒說的話有道理,一般人家的消費觀念對這些都是看都不看,嫌費錢。可這五文錢一個是不是貴了些?


    “嬸子,這富裕人家怕也不肯當這冤大頭。下地都是一家子的事,哪能隻買一頂?哪家不最少四五口?若賣五文錢,怕沒人肯買。我想的是五文錢兩頂,買六頂送一頂。”


    “這樣劃算的很啊,說到底這周圍的幾個村子也都不窮,要真有人開了頭買你帽子,怕真是個來錢的道。”李嬸兒被清瑤說的眼前一亮,連連讚歎。


    清瑤直說這是托了李嬸兒的福氣,要不是她的話,自己還真不知道咋辦好。


    狗蛋自己在一邊看著倆人說話,半晌從清瑤籃子裏拿出一頂草帽往自己頭上戴,那帽子是按照成人的大小編的,他兩手一鬆,整個帽子蓋住了他的臉。李嬸兒和清瑤看到了,笑作一團,直說狗蛋是個調皮蛋。


    集上人聲嘈雜,路兩邊滿是擺攤的小販,臉上露著笑容,時不時地誇兩句買貨物的客人。路中間人擠人,摩肩擦踵。李嬸兒的這輛驢車在這擁擠的人群裏,更顯得塊頭大。這還不算啥,關鍵是得找個地兒賣東西。


    李嬸兒嘴裏不停念叨著,說今兒人咋這麽多,每次這個點兒來集上人都還挺少的。清瑤嘴上嗯啊的應著,心裏也發著慌,她可不甘心因為沒攤位就打道回府。驢車在人群中走著,幾人在車上伸著頭看哪有容身的地方,走了有一段路,狗蛋眼尖的看見一個空位。


    “娘你快看!”他興奮地晃著清瑤的胳膊。


    已經算是比較偏僻的地方了,幾個攤位擠在一起,旁邊正好剩下能夠容得下這輛驢車的空出。雖然不盡如人意,李嬸兒還是念道上天保佑。清瑤也鬆口氣,連忙讓狗蛋下車,她把驢車收拾一下,挑幾個草帽在車板上挨個放著,其餘摞在一邊。然後幫著李嬸兒把裝雞蛋的籃子和杆秤放妥當。


    李嬸兒亮著嗓門就吆喝道:“賣雞蛋嘞——”手裏拿著備好的手巾擦頭上的汗。


    清瑤見樣子也學起來,因為身邊兒都是吆喝的小販,她就不會覺得不自在,反而有種新奇的興趣在裏麵。她的嗓音偏軟,吆喝了好幾聲就被旁人的聲音給蓋住了。


    李嬸兒直笑她真是個嬌氣小姐的身子。清瑤撇撇嘴,無奈地道:“小姐身子她不敢當,隻是丫鬟的命也不如是真的。”


    現在恐怕才到辰時,人就這麽多,到了晌午人更是多得數不清。李嬸兒勸清瑤莫著急,這不喊也沒啥。人來人往的聲音這麽嘈雜,誰能聽見你說的啥?再說這草帽也是新物件兒,你就是喊了人家也不知是什麽。索性就等著人來。


    清瑤倒是覺得新鮮東西更是得吆喝,不然人家走在街上還會專門問你賣的啥麽?她還是堅持喊著,過了會兒嗓子也張開了,沒原來聲音那麽小。等感覺嗓子累了就休息一會兒。


    旁邊攤位的婦人看到她們仨人一起有說有笑的,主動跟李嬸兒打招呼道:“你們是哪個村的?這是你兒媳婦和孫子?”


    李嬸兒小心翼翼地把雞蛋挪到背向陽光的地方,再用一塊破布蓋上,專門沒遮嚴實,露出幾個雞蛋在外麵。聽到那人給她搭話,她嘴一咧露著牙,眼角的褶皺都泛著歡喜:“我可巴不得有這麽個好兒媳婦,可惜沒福氣。俺們都是青嶺村的,那是人家兒子。”


    婦人坐在自家長凳上,用手遮著晃眼的光線:“那是我認錯了,這媳婦長得還挺俊的。生的小娃也好看。”


    因為天氣熱,清瑤特意昨晚燒了一大鍋水,再用井水冰了一夜,出汗時喝一口最是解暑清涼。從家裏尋著一個皮囊子灌進去水,讓狗蛋隨身裝著。他被太陽曬的口幹舌燥,就想拿出來喝一口。長細的皮囊是黑色的,細看還能看到上麵細致的花紋,狗蛋拔開塞子先對李嬸兒說道:“伯娘,天太熱了喝口水吧。”


    李嬸兒高興地直笑,指著狗蛋的腦袋對那婦人說道:“你瞧我這小孫子多會說話,又貼心又明事。伯娘不渴,你快喝吧。”後一句自然是對狗蛋說的。


    狗蛋又問了清瑤,清瑤也笑著說不喝,他這才咕咚大口喝起來。


    “嬸子,你可別再誇他了。這孩子麵皮薄,禁不住誇。”清瑤給狗蛋擦擦嘴角的水漬,將皮囊塞子塞好,隨意放在車上,又說道,“嫂子是哪個村的?怎麽稱呼?”


    “我上河村的,我男人姓趙,喊我嫂子就成。雖說這兩年收成好,可也架不住家裏嘴多。隻好天天在這兒擺攤,賣些針頭線腦的換些錢。”趙嫂子黑瘦黑瘦的,臉上的皮膚有些發幹,可她眼睛裏神采奕奕,絲毫沒有為生計發愁的苦悶。


    清瑤骨子裏很欣賞這類人,在困境中不會自怨自艾:“嫂子,我這是第一次來這集上,以後還得麻煩你多照應。”


    “這還用說麽,我跟你有眼緣,以後有啥要幫的盡管說。”趙嫂子爽快地答應,然後看了看清瑤賣的東西問道,“你這是個啥?還沒見過這樣式兒的東西。”


    這話給清瑤提了個醒,眼前一亮。趕緊拿起一頂帽子對趙嫂子道:“也是我犯糊塗了,這東西我光想著賣,就是不知道示範這東西有啥用處。”然後把帽子戴在自己頭上,她梳的發髻類似於現代的蠍子辮,把發尾塞進頭發裏,倒是符合這裏女子出嫁要盤發的習俗。戴上帽子看上去很大方。


    趙嫂子見清瑤戴上,自然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她眼睛發亮地道:“這東西好!每次我男人下地幹活都曬得脫皮,戴上這個,臉起碼不怕曬了。”


    “就是這話,一到夏天咱們農民就受罪,哪次下地不脫一層皮就不算過夏天。而且就像咱倆路邊擺攤,不也是曬得很?”李嬸兒一見趙嫂子對這個起了興趣,趕緊滔滔不絕地說起帽子的好處。


    趙嫂子被說得有些心動,猶豫地問道:“你這帽子賣多少錢?”


    清瑤見她有想買的意思,就把手裏的帽子塞給趙嫂子,口中說道:“嫂子都說了跟我有緣,往後還得靠嫂子照顧,這個帽子也是個賤玩意兒,哪好意思收錢,送給嫂子了。”


    趙嫂子連忙推卻,又要把帽子送回清瑤手裏,兩人撕扯起來:“這哪兒行?做個小本買賣誰容易啊,你剛來我就占你便宜,這成啥了!”


    清瑤死活不應,堅持要送。兩人誰也不讓步,最後還是李嬸兒道:“要我說漢生家的,你就別為難你嫂子了。她也不是個占便宜的人,你要是讓她收了這帽子,晚上回家怕是在炕頭上都睡不好。”


    趙嫂子連連點頭稱是:“妹子,這帽子你賣多少錢?實話跟嫂子說,要不然你就是成心不想賣我。”


    清瑤輕聲道:“我也不瞞嫂子你說,這帽子我想賣五文錢兩頂,你要是想要我給你便宜些。”


    趙嫂子心裏默算一會兒,然後仔細說道:“你這帽子也不用便宜賣我,都是買賣人,風裏來雨裏去,但凡家裏有個靠,哪能出來拋頭露麵受這個罪。再說這帽子也不貴,合算的很。我要四個,十文錢換個舒服,不虧。”說著就要掏出錢袋數十文錢給清瑤。


    清瑤還要推脫,見趙嫂子皺著眉認真的樣子,就把錢接了過來,然後眼疾手快地塞回她手裏兩文錢:“嫂子你也別急,我知曉你是個實在人,可我總不能跟賺旁人錢一樣收你的錢,這我就太不像話了。你要是還推卻就是不給我麵子。”


    她以後怕是要免不了麻煩趙嫂子的,一開始賣個人情沒壞處。再說了,這帽子根本就沒有本錢,隻是要多花些時間罷了。


    這一番話讓趙嫂子說不出什麽來了,隻好無奈地笑笑,把帽子戴在頭上覺得沒那麽曬了,舒服不少。


    清瑤把那幾個銅板放進錢袋裏,然後小心地放在身上。這算是她來這個時代的第一桶金了,不亞於現代剛找到第一份工作時的激動。剛才的推來讓去,若是在以前,她會覺得在大街上這樣很不好。而且個小錢也這麽計較,難免太小家子氣。不過等她到這兒後,倒是改觀了這種想法,反而覺得這種交流方式挺可愛的。


    清瑤又拿起三頂帽子,讓李嬸兒和狗蛋戴上遮太陽,然後自己戴上一頂。四個人戴著帽子,路人頻頻往他們這兒看。


    一個老漢穿著白色汗衫,頭發花白,佝僂著身子走到清瑤的攤位前,指指她頭上戴的帽子:“這東西咋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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