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傾心頭的那根弦已經許久沒撥動, 上次心裏波動是他在食堂門口公開她的身份。


    他的魅力大概就是, 在不正經時還會透著理性, 在理智時又會把僅有的那點感性給她。


    在他打這通電話前,她沒時間想他。今天的輿情, 她先發製人, 但也相當於兵臨城下。


    他不會任人宰割, 更不會坐以待斃。


    她得想對策。


    就因為他問她想不想他。


    想念跟潮水一樣。


    一浪高過一浪。


    俞傾定定神, 回到冷靜狀態。


    “傅既沉。”


    “你說。”


    也沒什麽要說的,“晚上早點回家。”


    “好。”


    電話切斷。


    傅既沉兩手撐在窗台,揣測俞傾接下來會怎麽對付朵新。他們這邊急著公關,而俞傾,在想著怎麽拆台。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陸琛和潘正來找他,兩人邊走邊商量。陸琛手裏拿著一張紙,空白處寫得密密麻麻, 跟潘正商討時,墊在掌心往紙上添加。


    筆尖戳破了紙,戳到手心, 他也顧不上。


    傅既沉轉身,背靠窗台,他這邊也考慮得差不多。


    潘正匯報,“公司的聲明發出去了。”


    傅既沉點點頭, 看向陸琛,“二十四小時過後再公關。先讓冷文凝往裏砸錢,鬧得越大越好。”


    他跟陸琛說了說他想要的一個輿情效果, “借此把公司內部整頓一下。”有幾個人是集團另一個董事安排進來,包括周允莉。


    以前她們犯的錯,不足以開除,這次師出有名。


    最重要一點,“我要讓俞傾嫁給我。”


    他們兩人:“......”


    不約而同對視一眼。


    這個堪稱夢想了。


    哪容易實現。


    陸琛看著手裏那張‘千瘡百孔’的紙,把公關計劃看了一遍又一遍,腦仁都想疼了,還是不知道傅既沉的第二個訴求,要怎麽圓滿實現。


    他直接問了,“你是不是打算把事情鬧大,影響了傅氏集團的股價,讓俞傾愧疚,然後你求婚?”


    傅既沉反問了一句,“你覺得她會愧疚?”


    好像也對。


    既然不是求婚,不是逼著俞傾同意,陸琛發懵:“那你給點提示,我這邊怎麽配合?”


    傅既沉:“我再好好計劃一下。”


    目前最要緊的事情是讓冷文凝長記性,他安排潘秘書,“把冷文凝公司所有大客戶老板的電話整理給我。”


    --


    輿論在午後徹底發酵,傅氏集團隻發了一份聲明,其後再無動作。


    因為沒壓輿論,現在熱搜榜前十,有五個跟傅氏集團有關。


    閨蜜今天正好休息,躺在沙發上刷了一中午熱搜,評論也逐條看過。看得頭疼眼花,退出前又刷新一遍。


    #傅既沉#這個話題,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擠上熱搜榜。


    閨蜜坐起來,不知道網友是如何謾罵傅既沉的,這個話題竟被頂上來。


    據她對冷文凝了解,冷文凝不可能明晃晃把傅既沉弄上熱搜,激化矛盾後,兩敗俱傷。


    她趕緊點開評論,畫風跟其他熱搜底下完全不一樣。


    網友對顏值和身材總有近乎沒底線的包容,甚至有人替傅既沉打抱不平:【一看就是朵新的高層黑心,連累了傅既沉。】


    【這年頭,做老板不易,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下麵的人坑得傾家蕩產。】


    【人心險惡,抱走,我們不約。】


    【要不離家出道吧(星星眼)】


    【他要是演反派,從此我看劇,就隻有好人。】


    閨蜜看完後。


    眨了眨眼。


    她又把網友不知道從哪裏搜集來的照片,一一點開看。


    有些照片是行業會議上拍攝,有幾張是出席商務活動,記者拍下來。還有幾張是他在會所跟朋友在一塊。


    她隻看過他成熟沉穩的那麵,不知道私下,他的笑裏也會透著幾分不正經的風流。


    閨蜜退出話題,給冷文凝打電話。


    直到響鈴結束,也沒人接。


    閨蜜換衣服,在電話裏聊天不痛快,不如見麵聊。


    冷文凝正閉目養神,手機關了靜音。


    公司一共有九家大客戶,就在半小時前,竟然全都提出解約,還要反過來找她們文凝策劃索賠。


    不用想,這麽快時間裏,能讓幾個老板同時做出這樣的倉促決定,隻有傅既沉。


    閨蜜到了文凝策劃後,冷文凝還靠在椅背裏,眯著眼。


    “是不是昨晚沒睡好?”閨蜜給她到休息室拿條毛毯蓋上,“別著涼。”


    冷文凝:“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這段時間,可能一個單子也沒了,靠銀行存款過吧。”


    閨蜜微怔,“怎麽了?”


    冷文凝把事情簡單說了說,她料到傅既沉會堵截她的單子,沒想到他花了血本把她所有單子都斷掉。


    這不符合他商人的本性。


    找九個人幫忙,欠下了巨額人情債。


    不止人情債,她會讓對方賠付違約金,這些錢,傅既沉應該也是自掏腰包。


    人情,錢,都花出去了。


    他就為出口氣?


    不應該。


    可腦袋都快想破,還是沒猜到他此舉為何。


    閨蜜坐到沙發上,這猝不及防的壞消息,她消化了好一會兒。“傅既沉上熱搜了,是不是因為這個,他突然生氣了?”


    人在氣頭上,就容易衝動。


    冷文凝擰眉,“他上熱搜?”


    她的策劃裏,沒有他。


    閨蜜問她,“那你有對策沒?”其實她想問的是,你沒找家裏幫忙?


    冷文凝:“不打算想對策,一無所有正好。”反正她也不差今年盈利的這點錢。


    等公司揭不開鍋,她去找季清遠,讓他看看,她全心全意幫他嶽父家的樂檬,結果落得這個下場。


    她什麽都沒了,問他怎麽辦。


    --


    秦墨嶺也知道了冷文凝的單子全被斷掉,他去找俞傾。


    俞傾桌子上鋪了幾張白紙,她埋頭在畫圖,邊上已經畫好寫滿一張。她手裏還拿著三明治,想起來就吃一口。


    “你在忙什麽?”秦墨嶺走過去。


    俞傾心不在焉道:“導圖。分析傅既沉接下來怎麽出招,還有冷文凝,不讓她一敗塗地,一無所有,我對不起我自己。”


    秦墨嶺看著她手裏的三明治,“你中午沒吃飽?”


    “我就是忘了我吃沒吃飽才吃的,寧可多吃,不能少吃。”


    “......”


    為了撕冷文凝,她真的廢寢忘食。


    秦墨嶺把冷文凝那邊的事說給她,“你能不能揣摩透冷文凝接下來會幹什麽?”


    俞傾沒搭腔,換了一隻紅色筆,推出最後結論。


    她把紙上的橡皮屑吹去,將剛完成的這張導圖遞給秦墨嶺,“你的疑惑都能在這裏找到答案。”


    秦墨嶺從頭看起來,看到最後,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不由看一眼俞傾,她津津有味吃著三明治,一副天塌下來,她會躲桌底,有高個子頂著的悠閑模樣。


    她竟然推測出,傅既沉會把冷文凝所有的大客戶都斷掉。她還分析道,冷文凝接下來不會反擊,借傅既沉這一波操作,博季清遠的同情。


    另一條支線,她分析了陸琛的公關策略。


    陸琛會把這波輿論危機直接轉移到趙樹群跟肖以琳的婚外情上,是趙樹群的縱容,才導致這起合同欺詐。


    避重就輕後,將傅氏集團和朵新的高管置身事外。


    趙樹群的顏值,再配上他現在的職位,足以引起網友興趣。


    網友對趙樹群和肖以琳口誅筆伐後,注意力自然就不在朵新及合同本身。


    到時傅氏集團再公布調查結果,把相關幾人處分了,給錢老板一個說法,至於跟卓華商貿的合同,違背了公序良俗,可撤銷。


    這樣一波公關,免費給朵新做了廣告,還增了一波好感。


    敲門聲響,於菲跟秦與到了。


    他們中午跟券商有會,結束後就匆匆趕過來,飯都沒顧得上吃,路上買了麵包充饑。


    於菲瞅著俞傾,“你怎麽也吃麵包?”


    秦墨嶺接過話,“她忘了自己吃沒吃飽,不能虧待胃。”


    俞傾是怕虧待了小魚苗,她把最後兩口吃下去,開始討論接下來的回擊方案。


    “你們想沒想到陸琛的公關思路?”


    秦與點頭,來的路上他跟於菲分析過,幾個思路都想了想,但陸琛肯定會選擇花錢最少效果最好的那個,至於給當事人及家人帶來的傷害,不在陸琛要顧及的範圍內。


    於菲問俞傾,“你也想到了是不是?”


    俞傾點頭,“肖以琳被開是肯定的,但朵新不會開除趙樹群,他是朵新的左膀右臂,沒人會自己砍自己。”


    這個公關方案裏,最無辜,又會被傷得遍體鱗傷的就是陳言,還有陳言的父母及兩個孩子。


    秦與:“那你現在什麽打算?”


    俞傾沉默幾秒,“打亂陸琛的公關方案。”既然她都搞了朵新,就不會輕易讓陸琛公關下來。


    不然她這邊的錢白花了,北京區域被朵新搶去的市場,也暫時搶不回來。


    她不做賠本買賣,自然要給陸琛使絆子。


    還有一點,難得陳言慢慢走出來,不能再將她打回地獄去。


    “於菲姐,你現在就給陸琛打電話。”俞傾的想法是:“如果提前說服陸琛,他及時換思路,我們跟他就少一點爭鋒相對。輿論戰可都是真金白銀砸進去,我是想替他省點錢。”


    這樣她也能省點。


    於菲考慮片刻,想好了說辭,直接撥電話。正好借這個機會,她好好修理修理他一番。


    電話接通,她開門見山,“我在樂檬大廈。”


    陸琛還沒來得及高興她能主動給他電話,就被潑了一盆涼水。原來他們站在了對立麵。


    她狠起來,不得把他往死裏弄?


    “於律師,有何指教?”


    於菲,“教教你做人。”


    陸琛:“......”


    他正在開會,起身去了會議室外麵。


    於菲想盡快結束通話,沒再跟他廢話,直奔主題,“你利用趙樹群和肖以琳的婚外情輿情公關時,想過趙樹群的妻子和孩子嗎?”


    陸琛沒吱聲,等她把話說完。


    於菲沒忍住,“婚內出軌的渣男賤女被曝光,活該!可陳言憑什麽再遭這樣的罪?憑什麽她一點錯都沒有,已經痛不欲生了,還要再被抽筋剝骨一次?”


    ‘哢噠’一聲,陸琛打火,點支煙。


    “陳言為了兩個孩子,把女人這輩子最大的恥辱都吞下去了,結果你們要做個劊子手,在她傷口上撒鹽淋酒,這還不夠,還要再給她當眾來一刀。陸琛,你還是個人嗎?”


    陸琛緩緩吐出煙霧,這句他是個人嗎,是她單純想要罵他。


    他知道。


    也知道,她恨他。


    至今怨氣未消。


    “陳言要是想曝光,那另當別論,除了她,別人沒資格!”


    於菲也調整自己情緒,盡量別參雜自己不滿在裏頭。


    “你不要跟我說卓華商貿跟錢老板的合同是婚外情引起的,壓根就是內部管理不善,特別是法務部門,貪心不足蛇吞象!”


    “簽這個合同,趙樹群根本就不知情,就算他有錯,那也是疏忽管理。跟朵新其他高管負一樣的責任,憑什麽要把鍋讓他一個人背?”


    期間,陸琛始終沉默。


    他彈彈煙灰,“說完了?”


    於菲平複了幾秒,“沒。”


    “那你繼續。”


    陸琛看著手裏的煙,沒了滋味,突然不想抽。


    “朵新有本事就直接處理趙樹群跟肖以琳,憑什麽還要牽扯到人家家人?”


    “陸琛,你自己就是一個孩子的父親。”


    陸琛把煙掐滅,又用力揉了揉。


    “父母被全網公開討論,孩子在同學麵前抬不起頭,被人笑話的滋味,你們想過嗎?”


    “還有陳言父母,他們一把年紀了,以為自己閨女跟女婿感情好著呢,他們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陸琛,有些錢,勸你別賺。”


    於菲建議他,“你公關前,最好找傅既沉商量一下,讓他知道你的公關思路。畢竟,他也為人父了。”


    陸琛如實道:“我的確有這個打算,不過還沒來得及跟傅既沉匯報。”


    於菲剛才那番話,他認真想了想。


    確實,他疏忽了趙樹群的妻子和孩子。


    “放棄這個公關方案,也不是不行。”


    他特意強調,“於菲,我是為你放棄的。”


    於菲冷嗤一聲。


    陸琛好心提醒一句,“冷文凝會不會利用這點反殺你們,我就不好保證了。”


    通話結束。


    於菲舒口氣,但也多了一個心思,“冷文凝要是知道了,她肯定就無所顧忌。”


    俞傾喝著溫水,若有所思。


    秦墨嶺開腔:“冷文凝暫時沒那個心情,她公司的事夠她焦頭爛額的。再說,她也不知道陳言跟你和俞傾的關係。”


    他側目,問俞傾,“你都知道冷文凝接下來會去找季清遠,你要怎麽應對?”


    俞傾指指腦袋,“今天超負荷運載了,明天再說。”


    她關電腦,回家去。


    秦墨嶺看出她疲憊不已,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去。


    俞傾在路上做了一個簡易牌子,到家下車後,一路舉著,牌子寫上道:【走火入魔中,請勿搭理。】


    她累到一個字也不想多說。


    俞璟歆想給她倒杯牛奶送上樓,被俞璟擇攔下,“你讓她睡會兒吧,等傅既沉回來,她就痊愈了。”


    俞傾從六點睡到十點半,醒來,房間裏隻亮著一盞微亮的壁燈,身邊是傅既沉。


    睜眼就看到他的感覺,還不錯。


    傅既沉早就回來,眯著眼靠在床頭想事情,一直陪著她睡。


    他手搭在她肩頭,她動了動,他睜眼,“醒了?”


    “嗯。”俞傾抬手要抱他。


    傅既沉半躺下來,將她攬在懷裏。


    沒有過多的言語,兩人貼著彼此,用唇舌交流。


    傅既沉生怕壓著她,手肘撐在她身側。


    要是以前,他們會在彼此身體裏感受對方。


    現在不行了,連親吻都得溫柔一些。


    俞傾在他脖頸間親了一口,“要好幾個月不能擁有你,你是不是考慮一下,搬到對麵房間住?也是為了你好。”


    傅既沉:“謝謝。我不需要你這麽善解人意。”他抱她在懷裏才踏實。


    “餓不餓?爸說你回來就睡了。”


    俞傾搖頭,沒什麽想吃的。


    睡過一覺舒服不少。


    傅既沉有點餓,晚飯沒吃。


    俞傾陪他一塊起來,“我給你做宵夜。”


    傅既沉半信半疑地看著她,“你會做飯?”


    俞傾裹上外套,“有什麽能難得到我?我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


    傅既沉受寵若驚,突然很期待她的宵夜。


    兩人一道下樓。


    俞傾找條圍裙係上,像模像樣。


    她想了想以前俞璟擇給她做的宵夜,“我給你做蔥油拌麵。”


    傅既沉不挑,她做什麽都行,“這個很複雜。”廚藝一般的話,調不出來那個味道。


    俞傾一邊燒熱水,一邊切蔥。


    一顆小蔥切了半天,切的有點長,又使勁剁了幾刀。


    傅既沉:“......”


    一看也不像會做飯的樣子。


    “俞傾,我突然又不餓了。”


    俞傾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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