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傾沒轉錢, 她的理由總是能成功打動傅既沉, 而且比轉了錢的效果更佳。


    “錢我們就不轉了, 轉來轉去手續費不少,現在我們有小魚苗要養, 省著點。再說, 我跟你之間, 沒法用錢衡量。你說呢, 傅總?”


    邊說,她邊打字。


    【今年的2.14,我一生都會銘記的日子。我有了放風箏的你,也有了一條這輩子都斷不了的線。感謝,感激,我有家了。也感恩所有的遇見。然後我們一起,做個差不多的好人。5203344】


    傅既沉把這條消息收藏, 截屏,發了一條隻有自己可見的朋友圈。


    俞傾對著他勾勾手指,“傅既沉, 你過來。”


    傅既沉放下手機,踱步到床頭。他俯身。俞傾連著親了他五下,停幾秒,又連著親了兩下, 再停幾秒。


    之後又親了一下。


    521.


    “晚安。”


    傅既沉跟她鼻尖碰鼻尖,這一刻,他語塞。


    論生活情趣, 他不如她。


    論撩人說情話,他比不過她。


    論愛多愛少,他依舊輸她。


    “睡吧。”


    在她唇間留下一吻。


    俞傾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在她意識迷糊前,傅既沉還沒離開。


    第二天清早,五點鍾的鬧鈴準時響起。


    俞傾抬手要關掉,抬了幾次也沒抬起來,太困。


    手機震個不停,聒噪。


    她再次掙紮著關鬧鈴,手還沒碰到手機,鬧零停了。


    “再睡會兒吧。”


    隨著聲音而來的是一個擁抱。


    俞傾還有一半靈魂在夢裏,她忘了自己是在家還是在傅既沉那,“傅總。”她哼唧一聲。


    “在呢。”


    她過側臉,在他胳膊上摩挲兩下。


    聞著熟悉的氣息,她更困。


    “我不想早起,不想捉蟲,我減肥。”


    傅既沉:“......”


    她睡迷糊了。


    傅既沉哄著她,“不起了,睡吧。”


    “嗯。”


    過了幾秒。


    “我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小鳥,會被蟲嚇到。”


    “......”


    看來生物鍾徹底混亂,但腦子裏那根早起的弦還緊繃著。傅既沉在她耳邊又低聲說一句,“以後七點起。”


    俞傾眼皮沉,睜不開,很快又睡著。


    傅既沉抱了她一會兒,從沒有過的踏實。


    放下她,親了親她的小腹部位。


    在心裏默默說了句:爸爸的結婚證就指望你了。


    傅既沉給俞傾重新設置了鬧鈴,七點鍾。


    他下樓時,遇到俞邵鴻。


    “爸,早。”


    幾乎脫口而出。


    俞邵鴻:“......早,早。”


    好不適應。


    “才走啊?”


    問出來又覺得是廢話。


    他穿戴整齊,準備去公司。


    可傅既沉,不修邊幅,襯衫上全是褶皺,下巴上有了一層淡淡的清影。


    根據形象推斷,傅既沉應該是在沙發上湊合了一夜。


    要是季清遠有這個耐心,他跟璟歆也不會這樣。


    兩個女婿一對比,季清遠是妥妥的差評。


    “給你準備什麽早餐?”俞邵鴻問。


    傅既沉:“不用了,我回家換衣服。”


    俞邵鴻也沒客氣,‘嗯’了聲。


    初春早上的五點多,天色微微露白,樹上有不知名的鳥叫聲。


    花園裏,早春的花已吐露花蕊。


    彎曲小徑直通湖邊,路那頭,是觀水平台。


    湖水如鏡,映著別墅的一半。


    管家也早早起來,在院子裏打拳晨練。


    傅既沉駕車,緩緩駛出院子。


    原本他打算過幾天就接俞傾回公寓那邊,但這裏的環境更宜人,夏天還能玩玩水,俞傾應該更喜歡待這裏。


    一路上,他都想著,要怎麽搬過來住。


    --


    午休後,秦墨嶺去找俞傾。


    俞傾站在窗邊,所有能打開的窗全打開。


    她前麵有張椅子,上麵摞了一個圓凳,圓凳上是筆記本電腦。


    電源線從辦公桌前一直拖到窗邊。


    秦墨嶺上下打量著她,“你這是幹什麽?找靈感?”


    俞傾頭也沒回,專注看手裏的數據資料。


    “坐著犯困。”


    站在窗口吹冷風,能清醒一些。


    生理上的困,靠毅力很難克服。


    但工作堆積如山,又不能懈怠。


    秦墨嶺手裏拿著咖啡,是他喝了一半的,“要不我給你煮一杯?”


    俞傾搖頭,格外自覺,“要戒掉十個月。”


    秦墨嶺恍然,她現在是孕婦,這些飲品還是少喝為好。


    “上個月,北京這邊的銷量,同比下降了8%左右,就因為朵新的價格戰,我們的經銷商少賣五六萬件。”


    俞傾把銷售表折起來放電腦鍵盤上,“至於是不是銷售量真實少了這麽多,我也不清楚。”


    都是樂檬的大區經理聯合經銷商報上來的數據,水分肯定有。


    秦墨嶺問:“經銷商又問公司要活動支持了?”


    “嗯。”俞傾去倒溫水,“說要跟朵新的卓華商貿對壘,這個月開始搞促銷,申請了二十萬的物料和贈品支持。”


    “這個費用,你打不打算批?”


    “批啊。”


    俞傾說了說要怎麽批,“我隻打算給北京這邊的經銷商少量費用支持,剩下的批給天津跟河北的經銷商。肖以琳是京津冀大區經理,她給卓華商貿那麽多費用支持,肯定是克扣了天津和河北兩個區域經銷商的費用。”


    秦墨嶺明白了,“你這是要來一個田忌賽馬的打法?”


    “嗯。”俞傾喝口溫水,“反正我隻要總銷量不變。怎麽贏都一樣。”


    秦墨嶺過來是要當麵問清,她中午給他發的那封郵件,是她困得不行時的胡言亂語,還是深思熟慮過的想法。


    他跟她確認,“你真要舉辦樂檬群星演唱會?”


    俞傾點頭,給他困惑的眼神答疑,“不是我一時心血來潮。”


    這幾天她睡不著時就一直想這個事情。


    昨晚還又醞釀一番。


    她核算過費用,沒超她們廣告投入預算。


    等手頭工作處理得差不多,她會著手做可行性方案,到時提請給董事會。


    “這幾年我們的宣傳和廣告外包給冷文凝,她還是拿老套路給我們宣傳,一點心思都不舍得花,真正的廣告效應有多少,我不知道。”


    樂檬自第一款產品上市,至今已經二十年。


    “我們的宣傳還是那幾種模式,給消費者的感覺就是,我們是一個年邁沒有活力的產品。”


    秦墨嶺沒反駁,他自己也會有這種感覺。


    樂檬的名字,家喻戶曉,時間久了,他們總覺得它的飲料還是以前那個味,那幾個品種。


    俞傾:“要是我們再不創新,再不跟上這一代年輕人的喜好,不管你承不承認,樂檬用不了幾年就要走下坡路。”


    “其實,已經在走下坡路,它頂峰時,根本就不用畏懼任何競爭對手。”


    她看著秦墨嶺,“可現在呢?”


    一個剛起來兩三年的朵新,她們就要時刻放在心上。


    秦墨嶺讓她說說,關於群星演唱會的思路。


    俞傾:“嘉賓的話,之前代言過我們樂檬產品的所有明星都請,然後請一部分實力歌手,再請一部分當紅影星。這是第一屆演唱會,以後每年都舉辦。”


    “每年都辦?”


    “目前是這麽打算的。做成一個品牌演唱會。”


    秦墨嶺沒想到她野心這麽大,“舉辦方式呢?”


    俞傾:“跟衛視合作,以直播形式。”


    至於現場的門票,“一部分拿來銷售,其餘的我拿來做激勵政策,給我們經銷商和商戶。”


    完成銷量考核的經銷商,給前排門票兩張。


    每個區域銷售量前五十的商戶,贈一張票。


    “到時再跟電視台談合作形式,如果收視率不錯,我們不僅打了廣告,還能賺點錢。如果收視一般,我們就當是出了一個冠名廣告費。”


    不管怎樣,總比冷文凝的宣傳效果好。


    這幾年冷文凝隻顧著薅羊毛,根本就不願多花錢投入到團隊提升上。


    舉辦演唱會,不管是熱度還是關注度,肯定比冠名廣告高。


    關鍵一點,她有得天獨厚的資源。


    “我舅舅家的表哥,他自己有影視公司,旗下的藝人都炙手可熱。他的傳媒公司承接過不少大型演唱會和音樂會,跟電視台的關係都不錯。我還能跟他談價。”


    秦墨嶺知道她表哥,資源確實不錯,但問題是,他沒忍住,給她潑冷水,“你跟你表哥,有聯係嗎?”


    俞傾:“......也算有過聯係。上次我在夢裏夢到他了。”


    夢到哄了表哥的錢買卡通美少女換裝貼紙,貼得語文書上到處都是,擋住了課文內容。


    還夢到了上海的弄堂。


    那時表哥會帶她去那裏玩。


    自從外公外婆離開,他們再也沒聯係過。


    當初外公身體不好,要提前卸任董事局主席一職,大舅家和二舅家為了集團的控製權,反目。


    期間,血雨腥風。


    親情最後一塊遮羞布被無情揭去,隻剩赤.裸的利益。


    還好,不管是大舅還是二舅,都沒讓她為難,因為她手裏有公司的股權,她站隊誰,誰就贏了。


    他們沒找她,是對她最後的仁慈吧。


    後來,外公和外婆都走了。


    集團的控製權塵埃落定後,這個家也散了。


    兩年來,她再也沒回過上海。跟舅舅還有表哥也沒有任何聯係。


    聯係了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那個家,終究支離破碎,再也回不去。


    “等我想想,我要怎麽跟我表哥聯係。”


    秦墨嶺建議她,“先把冷文凝這事解決再說,不然你不管有什麽想法,她也不會讓你輕易實現。”


    到時,說不定還會暗中使絆子。


    畢竟冷文凝除了有文凝策劃公司,還有公關公司,掌握了不少媒體資源。


    說到冷文凝,秦墨嶺問俞傾,“龐林斌和厲阿姨回國了,你知不知道?”


    俞傾抬眸,沒吱聲。


    她沒跟母親聯係,而母親更不會告知她的行程。曾經她們在景區山下遇到,母親都沒想過要跟她同行。


    秦墨嶺從她表情便知,沒再多言。


    他轉發了一條消息給她。


    “這是冷文凝發給我的,我找人核實過,航班信息無誤。”


    龐林斌今天中午的航班到了上海,他跟俞傾媽媽一塊回來的。


    明天下午,龐林斌的航班飛北京,但沒有俞傾媽媽的航班信息,她留在上海,不過來。


    “我再幫你打聽一下,龐林斌到北京後的行程安排。”


    “不用了。”俞傾把筆記本拿到辦公桌上。


    秦墨嶺盯著她看,她被冷文凝這樣威脅,他於心不忍,“這件事,我來,你別插手了行不行?麵不麵子,沒那麽重要。你不想跟冷文凝合作,行,我用我的方式處理。”


    俞傾不同意,“不用,我知道該怎麽辦。”


    她讓他幫個忙,“你現在就去冷文凝那一趟,你到了後跟我說一聲,我給你打電話,你打開外音。”


    她又叮囑他,“你到時把聲音開到最大,保證讓冷文凝聽到我說什麽就行。”


    秦墨嶺以為她想通了,要妥協,借著他這個台階跟冷文凝談接來下的續約細節。


    他沒多問,讓秘書安排車。


    這是秦墨嶺第一次來文凝策劃,以前都是冷文凝拜訪他。


    冷文凝正在開會,意外他的突然造訪,她提前結束了會議。


    跟樂檬鬧成這樣,不是她樂見的結局。


    主動道歉妥協,她不會幹。但也不想跟樂檬撕破臉,沒必要跟錢過不去,隻要俞傾願意接著合作,她可以翻篇,不計小人過。


    會客室,秘書已經給秦墨嶺泡好了茶。


    冷文凝從樓下會議室直奔會客室,“稀客,蓬蓽生輝。”


    簡單兩句寒暄,她請他移步她辦公室。


    在她的地盤,冷文凝客氣道:“秦總有何指教?”


    秦墨嶺不緊不慢道,“指教不敢。想給你們搭座橋。”


    很快,俞傾電話進來。


    秦墨嶺開了免提。


    冷文凝若有所思的視線落在秦墨嶺身上,她猜測著,應該是俞傾知道了龐林斌回國,她感覺事態嚴重,決定主動跟她示好。


    也不知道早幹嘛去了。


    俞傾清冷的聲音從擴音器裏傳來,在辦公室回蕩。


    “你轉告冷文凝,我現在給她一個機會,明早八點前,要是她主動來跟我道歉,並寫下悔過書,我酌情原諒她。解除合同後,我不會再找跟她斤斤計較。如果她執迷不悟,用盡手段威脅我,我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有她求著我原諒她的那天。”


    “我保證她接不到大客戶的單子,也保證她舅舅手裏經辦的重要項目,招不到商,引不到資。”


    中間停頓了大概有兩秒鍾。


    “既然她送了我三波大禮,我也禮尚往來。第一波,讓她等著收法院傳票,她的團隊沒在合同規定時間內完成樂檬新品的視頻拍攝和投放,沒有完成新品海報的設計,導致我們樂檬損失嚴重,除了支付違約金,我們還要索賠。”


    秦墨嶺還沒說一句話,電話已經切斷。


    他也發懵,不知道俞傾讓他來是為了給冷文凝下馬威。


    他側目,如他所料,冷文凝的臉,比她的姓還要冷。


    “嗬。”


    冷文凝何時受過這樣的窩囊氣,直接把手裏的水杯扔桌上,刺耳的一聲,‘咣’。水濺出來。


    濕了桌上文件。


    拍攝戶外視頻廣告受天氣還有代言人檔期的影響,延遲拍攝不可避免,這次的拍攝時間也就比合同規定的遲了兩天,根本就沒什麽影響。


    她也早前跟秦墨嶺打過招呼。


    俞傾竟然為了這點屁事要起訴文凝策劃。


    起訴就算了,也賠不了幾個錢。


    可俞傾,不識抬舉,威脅她。


    從小到大,誰不是捧著她?


    她給了俞傾這麽多次機會,她不僅不珍惜,還大言不慚的、天真的要威脅她。


    想到剛才俞傾電話裏讓她接不到單子的那番話,冷文凝又譏笑一聲,“嗬。”


    事已至此,臉麵徹底撕破。秦墨嶺也沒待下去的必要,他起身告辭。


    出於禮貌,冷文凝還是送秦墨嶺出去,“既然俞傾這麽不識好歹,從現在開始,我拒絕任何和解。她求我都沒用!”


    她順順氣,“反正明天下午,龐叔叔就到北京了,到時也是我去接機,我會跟龐叔叔好好聊聊俞大小姐。第二波,第三波大禮,我會加料加量給她。祝她品嚐愉快。”


    從文凝策劃出來,秦墨嶺給俞傾打電話,他很好奇,她哪來的底氣或是把握,讓冷文凝接不到項目,讓冷文凝舅舅的項目招不到商。


    “你有眉目了是不是?”


    “沒有啊。”俞傾語氣輕鬆。


    秦墨嶺:“......”


    下班了,俞傾鎖門離開,去等電梯。


    秦墨嶺讓她嚴肅一點,“俞傾,我沒跟你開玩笑。”


    電梯到了,俞傾按著鍵,沒進去。


    “我是真的想給冷文凝機會,她自己不珍惜,還真的請來了龐林斌。我還跟她客氣做什麽?其實,我想做個好人,因為我一旦壞起來,沒人接得住招。”


    秦墨嶺:“......”


    頭一次聽到這麽新鮮的自誇。


    “不說了,我要去找我的傅既沉了。”


    --


    傅既沉原本也打算去接俞傾,哪知道季清遠來找他。


    季清遠拎著被他昨天扔樓下的筆記本,有些話,難以啟齒。


    筆記本沒裝電腦包裏,可憐巴巴躺在茶幾上,昨晚光線差,白天一看,身上傷痕累累。


    傅既沉一頭霧水,“你電腦怎麽了?”


    “壞了。”


    季清遠靠在沙發裏,頭疼。


    傅既沉莫名其妙,“那你去找修電腦的,你來找我幹什麽?”


    季清遠:“硬盤壞了,修複的可能性太小。找你不是修電腦,是要從這台被摔壞的電腦說起。”


    昨晚的事,他把事情來龍去脈說給傅既沉,不過搭梯子那段略過去。


    “璟歆今天搬回去了。”


    傅既沉揉揉眉心,愛莫能助,“你扔下去的時候,就沒想到,你自己會比電腦下場還慘?”


    季清遠:“......”


    扔完了,才後知後覺。


    “我想搬到別墅住,你看怎麽辦?”


    傅既沉半晌沒吱聲。


    季清遠以為他在想法子,沒打擾。


    好幾分鍾過去。


    季清遠看向他:“到底有沒有法子?”


    傅既沉:“不瞞你說,我也想搬過去。我是打算明天去你那找你商量的。”


    季清遠:“......”


    看來隻能找俞璟擇幫忙,然後喊上嶽父一塊,去吃飯,邊吃邊聊。


    “說不定,聊得高興了,爸能同意我們過去住。”


    他這麽想。


    傅既沉:“爸有可能會同意我住進去,我跟俞傾沒鬧矛盾,但不一定允許你住進去,因為俞璟歆不想看到你。”


    季清遠已經不想跟傅既沉說話,他示意傅既沉,給俞璟擇打電話,約晚上一起吃飯。


    傅既沉沒動,“你打吧,你比我大,說話比我穩重。”


    季清遠:“......”


    他今天來找傅既沉,純粹是給自己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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