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洋從樓上下來時,傅既沉站在垃圾桶旁抽煙,俞傾靠在副駕駛門邊,低頭看手機。兩人離得有八丈遠。


    人到齊,司機發動車子。


    俞傾第一次坐傅既沉汽車的副駕駛,平日裏她都是坐喬洋坐的那個位置。


    她發覺喬洋特別會緩和氣氛,主動問她公司法務方麵的問題,車裏氣氛不算尷尬,不過傅既沉從頭至尾沒參與她們聊天。


    喬洋挺納悶:“你以前在律所做過,怎麽跳到企業來了,律所工資應該比企業高吧?”


    俞傾點頭,“嗯,高不少。”


    沉默片刻。


    “像我這樣沒什麽背景,不好混。”


    再次停頓,“反正挺難。不是幹好本職工作就行,應酬多,主要是...我無力應對潛規則。”


    潛規則三個字,在車廂回蕩。


    喬洋明白了,漂亮的沒背景的女孩,男人動的心思就多,的確不好混。


    傅既沉看著窗外,直到潛規則這三個字,他回頭看了眼俞傾,很長的一眼,之後,他再度看向路邊。


    俞傾深深歎口氣,她也不想撒謊,可怎麽辦呢。她所有的謊言,也不過是想在傅氏集團謀份工作,養活自己。


    另外,不至於荒廢專業。


    她爹和家裏人,是鐵了心讓她嫁給秦墨嶺。


    秦家跟俞家世交,不過她跟秦家誰都不熟。


    俞傾攏回思緒,把傅氏集團誇了一番,“不像在傅氏,隻需要幹好自己工作,雖然工資低點,但心情好,適合我這樣的性格。”


    傅既沉壓根就沒懷疑俞傾,她說做代購,他信,就是為了攢錢雇他。


    他跟俞傾在一塊之前,調過她簡曆,籍貫上海。


    不管是傅既沉還是喬洋,誰都沒把她跟帝都的俞家聯係在一塊。俞董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他們都認識。


    沒聽過俞董還有其他孩子。


    之後,喬洋跟傅既沉閑聊。


    俞傾插不上話,保持安靜。


    喬洋還在說著,“鄒行長還挺幽默。”今晚飯局,就專門請了鄒行長。


    傅既沉點點頭,指指手機。


    喬洋意會,他要發消息。


    她沒再吱聲,轉臉看窗外。


    傅既沉找到聯係人,‘釣到貓的魚’。


    這是他給俞傾的特殊備注。


    他打開對話框,【陪你聊天。】


    俞傾微微轉頭,遞個曖昧的眼神給傅既沉,隨即轉身,回他:【我一個法務部小職員,不知道跟傅總聊什麽:)】


    傅既沉:【現在我不是傅總,是傅既沉。今天你代購賺錢了,什麽時候請客?】


    俞傾不由攥緊錢包,她賺錢容易嗎?【傅總,你還是跟喬洋聊天吧。我批準了。】


    傅既沉:“......”


    不覺間,汽車停在出租屋小區外。


    司機以前來過這裏接俞傾,熟悉的很。


    “俞小姐,到了。”


    俞傾差點沒反應過來,剛才隻顧著跟傅既沉發消息,沒注意車外路景。


    她推門下去,“謝謝傅總。喬經理,再見。”借著打招呼,她又望了眼傅既沉,他還垂眸在看手機。


    沒搭理她。


    隻有喬洋,點點頭,“再見。”


    司機倒車,俞傾目送汽車離去,還不停揮手,表現得像個合格小職員,激動送大領導離開。


    汽車終於拐彎,俞傾收起笑,甩甩手腕,演戲可真不易。


    小區前麵有條小吃美食街,不少店夜裏不打烊。她餓了整晚,卡裏也多了不少錢,準備犒勞一下自己。


    前些天小池給她推薦過一家燒烤店,就在這條美食街上。


    隻是今晚她要住在出租屋,沒力氣再坐地鐵回傅既沉住處。


    沒走幾步,手機有消息進來。


    傅既沉:【先找個地方吃宵夜,回頭來接你。】


    俞傾把手機塞包裏,心情美麗。


    回傅既沉那邊住,明早就能蹭他車去公司,不用擠地鐵。


    吃宵夜的年輕人絡繹不絕,路上格外熱鬧。


    俞傾有電話進來,響了第二遍才聽到。


    來電備注,魚精。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各路蛇牛鬼怪都出沒。


    她接聽:“什麽事?”


    俞璟擇望著窗外,俞傾一臉嫌棄的表情在接他電話,他看得一清二楚。“半夜你不回家,亂逛什麽?”


    俞傾腳步一滯,趕緊四處找人。


    右手邊一排停車位,她沒看到魚精的車。


    俞璟擇無語:“你就不能往左看!”


    俞傾:“......”


    她緩緩轉頭,一家打樣的店鋪門口,有輛還沒熄火的黑色轎車。


    很明顯,他在這裏特意等她。


    那就是說,剛才傅既沉送她回來,他看到了。


    通話切斷。


    俞傾極不情願的,慢吞吞過去。


    饒過車尾,她坐上後排。


    魚精是她哥,同父異母的哥哥。


    俞璟擇盯著她看,一言不發。


    俞傾現在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俞璟擇,你比我大那麽多,你是...我哥。”她加重最後那個字。


    “在我這麽困難的時候,你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也不願錦上添花,但至少別落井下石吧?”


    她跟他對視,“你就做條魚吧,把剛才看到的都給忘掉。”


    俞璟擇終於開口:“我早就知道你跟傅既沉在一塊,不然你以為你能安穩在傅氏集團待這麽長時間?”


    俞傾反應不算慢,“是你跟爸撒謊,說我一直沒找到工作?”


    應該是這樣。


    這人,竟然開始良心發現。


    她關心道:“俞璟歆知道我在傅既沉那上班嗎?”


    俞璟歆,她同父異母的姐姐,和俞璟擇是正兒八經的親兄妹。


    父親跟他前妻離婚後,兩個年幼的孩子原本是跟著前妻,後來前妻再婚,父親又把兩個孩子接回來。


    之後父親認識母親,結婚,有了她。


    她跟俞璟歆關係很淡,長這麽大,見麵次數加起來也不超過十次。


    沒任何感情。


    俞家的不少親戚,估摸都已經忘記她長什麽樣,甚至都快不記得她的存在。


    她出生在上海外婆家,也在上海長大。


    她一歲多時,母親跟父親感情徹底破裂,母親提出離婚。


    這是父親第二次離異。


    當時她還小,跟著母親。


    母親全世界飛,她是外婆帶大。


    母親在三十八歲那年,再遇真愛,很快結婚。


    那年,她十四歲。


    決定去國外讀書。


    父親不放心她那麽小出國,就給她在俞璟擇念大學的城市,找了一所私立中學,讓俞璟擇多照顧著她。


    也就是從那時起,她跟俞璟擇才漸漸有了接觸。


    “璟歆現在天天忙著帶孩子,沒空關心這些。”俞璟擇的聲音打斷俞傾的思緒。


    俞傾回神,點點頭。


    俞璟歆的孩子才幾個月大,正是母愛泛濫的時候,是沒時間關注她。


    俞璟擇遞給她一張銀行卡,“密碼是你手機尾號。”


    俞傾想有點骨氣:“謝了,不用。”


    “都開始賣包了,就別嘴硬了。”


    “你怎麽知道我賣包?”俞傾後知後覺,“秦墨嶺跟你說的?”


    俞璟擇反問,“秦墨嶺也知道你賣包?”


    原來不是秦墨嶺告訴他。


    俞傾追問,“那你怎麽知道?”她明明把他給屏蔽掉,而且她開放的那些能看到出售信息的人,跟他絕對沒交集。


    俞璟擇給她解疑惑:“我有兩個微信號,你隻屏蔽了其中常用的那個。”


    俞傾:“......”


    她轉臉,默默看向夜色。


    合著,還是條漏網之魚。


    俞璟擇沒時間跟她矯情來矯情去,直接把卡塞她手裏,“滾下去,我回了。”


    俞傾看看手裏的卡,最終還是決定不要骨氣,“裏邊兒有多少錢?”


    俞璟擇:“一百萬,不夠再打給你。”


    足夠足夠。


    再加上她今晚賣那個限量包的錢,已經夠包傅既沉一個星期。


    俞璟擇不知道俞傾心裏在打什麽小算盤,反正不是什麽好事,她眼裏的雀躍,昭然若揭。


    剛剛還口是心非來著,說不要錢。


    女人的話,就得反著聽。


    他再次看看時間,“趕緊回去,太晚了,別再瞎轉悠。”


    俞傾不想白拿他的錢,“你等下,我上樓一趟。”


    “你要幹什麽?”


    “你等我就行。”話音落,她已經小跑離開。


    直到俞傾身影轉彎不見,俞璟擇才收回視線。


    她在朋友圈賣個包,他就覺得她可憐兮兮。


    他不該心軟。


    他應該把她逼到絕境,讓她早點回家。


    她現在不知天高地厚,把傅既沉給睡了,捅了這麽大一個馬蜂窩,她還不自知,他都愁著要怎麽善後。


    十幾分鍾後,那個愉悅的身影再次進入視線。


    俞傾拎著大包小包,快步趕來。


    走近,“放後備箱?”她征求道。


    俞璟擇看清了手提袋上的logo,應該是包。


    一共三個大手提袋,還有一個小的袋子。


    他皺眉,“你拿包幹什麽?我沒空幫你賣包!”


    俞傾立在車邊喘口氣,“不是讓你賣包,我也不能白拿你錢,三個包加起來超過一百萬了。你先收下來,等我生日的時候你送我一個,聖誕節時送我一個,元旦那天再送我一個,省得你買禮物。”


    她又晃晃那個小手提袋,“你是我vip客戶,免費送你。這個小禮物就等兒童節,你再送給我。”


    俞璟擇:“......”


    司機自覺打開後備箱,俞傾小心翼翼放裏頭。


    她又踱到窗邊,“哥,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趕緊說!”


    “今晚之後,咱們能安安靜靜做個陌生人嗎?除了打錢給我,你別來找我了。”她雙手合十,“謝謝。”


    俞璟擇被氣得,眯了眯眼。


    俞傾揮揮手,“你趕緊走吧,我去吃燒烤,一會兒傅既沉來接我。”


    回應她的,是升起的車窗。


    汽車駛離。


    俞傾修改聯係人備注,把‘魚精’改為‘好心魚精’。


    “俞傾!”


    伴著這聲不算友好的聲音,剛才離開的車去而複返。


    “上來,送你回去。”


    俞璟擇想想還是不放心她半夜一個人在外頭吃宵夜,等著傅既沉來接。


    俞傾坐上車,給傅既沉發消息,【我打車回公寓,你不用來回跑。】


    傅既沉:【把車牌號發我,兩分鍾跟我匯報一次到哪了。】


    俞傾:【12345】


    傅既沉:“......”


    到家,淩晨十二點多。


    俞傾打個哈欠,又困又累。


    不過結果不錯,湊夠兩百萬。


    傅既沉還沒回,她閑來無事,拿出錢包整理卡夾。


    看著魚精給她的那張卡,她嘴角不由上翹。


    傅既沉比俞傾晚幾分鍾到家,進臥室就看到俞傾嘴角的笑,他瞥了眼錢夾,“今晚這單,賺了多少?”


    俞傾隨意編個數字:“萬把塊。”


    其實,她虧了幾十萬。


    她買的時候托了不少關係,還搭了貨,結果八折出售。


    虧了沒什麽,就是以後再有錢了,也買不到那個包。


    她轉臉,“你看我賺錢多不容易,雇你那個星期,我讓你做什麽你都得聽我的,不然你都對不起我。”


    傅既沉嗤笑一聲,沒搭理。


    他脫下手表放床頭櫃,慢條斯理解襯衫紐扣。


    俞傾放下錢包,一邊往浴室走,一邊脫工作服上衣。


    傅既沉盯著她背影,自打他認識她,除了第一次在網球場,她穿的網球運動裝,不過那次可以忽略不計。


    其他時間,他隻見過她三個樣子,穿工作服時,穿睡衣時,還有什麽都不穿時。


    “你就沒別的衣服?”


    俞傾轉身,“也算沒有吧,都舊了。”她微笑:“工作服不好看嗎?聽說是你選的樣式,我就天天穿了,還省錢。”


    她說的煞有其事,表情也配合的正好。


    傅既沉自己都不知道,傅氏集團工作服的款式是他選定。


    他想象不出,她穿裙子是什麽樣。


    但據他所知,沒有女人不喜歡裙子,特別是高定。


    他盯著她看幾秒,“是不是家裏遇到什麽事了?要是缺錢,我給你。”


    俞傾剛要抬步,還以為自己聽岔,“你剛說什麽?”


    傅既沉確定她聽到了:“沒聽到就算,洗澡去。”


    原來沒聽岔。她不會要他的錢:“我不缺錢。”


    她做賊心虛,怕他疑心,主動跟他聊家常,“我前幾年上班賺的錢,都砸期貨上了,這不是剛來北京沒多久,青黃不接嘛。”


    “謝謝關心啊,我家裏挺好的。”


    傅既沉突然有點不習慣她這麽一本正經的語氣。


    俞傾接著聊:“我們家從我爺爺奶奶那輩就做生意,雖然不像你家這麽有錢,但也說得過去,我沒跟家裏說我現在虧了不少,不想要他們錢。”


    傅既沉‘嗯’了聲,沒覺得這話哪裏不妥。她在國外留學,就算家境沒那麽顯赫,也應該是殷實富足。


    她身份證上的地址,是上海早些年一個有名別墅區。


    聊天到此。


    俞傾洗澡花的時間是傅既沉三倍,洗過再吹頭發,護膚,等她從浴室出來,傅既沉已經看完半本雜誌。


    他還在等她。


    不管多晚,他們每天的深入交流都不會耽誤。


    俞傾:“幾點了?”


    “快一點。”


    再膩歪一小時,“那五點還能起來嗎?”


    “允許你睡到六點。”


    這還差不多。


    俞傾去包裏拿手機,邊走邊設置鬧鈴。


    爬上床,她整個人都壓在傅既沉身上。


    傅既沉伸手攬著她,注意力卻在她包上,就是跟房東兒子情侶係列那個包。


    “你找男人的眼光不錯,怎麽買包就看走眼了?”


    俞傾:“......”


    真不要臉,變著法子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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