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夜,文鵬也一夜未眠。不覺間,他竟多出幾縷白發。


    他神情憔悴,沮喪至極,焦慮地思量著應對之策。


    子夜甲板上,他看到的黑袍女子,正是二娘子青兒。


    原來,他所有的努力,換來的依然是無法改變的結局。


    難道這就是他一家人的宿命?


    想起過往的種種,他久久不能平複。他甚至已作好隨時死亡的準備,以換取家人的平安無事。


    可隨後出現的跡象表明,無論他作何改變,如何為日後謀劃,結局都是一樣。他死後,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既然避無可避,不如坦然麵對。即便無法逆天改命,他也絕不低頭,誓與天道抗爭到底!


    打定主意,他決定找出想要取他性命的幕後主使。哪怕傾其所有,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護他的家眷。


    是漢王殿下?麵對漢王的說客,蕭老爺曾明確表示過,他不會再過問朝堂之事。如今,除卻二哥蕭蕩城與一位叔父仍在朝為官,蕭家族親多已賦閑家中。若漢王還要趕盡殺絕,蕭老爺定不會善罷甘休。漢王再傻,在未成大事之前,也不會將蕭家逼上絕路,為自家憑添一個強大的對手。


    難道會是郡王爺?即便郡王爺有奪儲之心,也要太子殿下順利登大位方可。在此之前,他隻會拉攏蕭家,又怎會與蕭家為敵?雖然他與漢王關係密切,但涉及皇位之爭,叔侄親情又算得了什麽。


    難道是昆丘會的成員?他雖婉拒昆丘會的拉攏,卻並未得罪這股勢力。況且,他們之間並無利益紛爭,即便有過節,昆丘會尚不至於要他性命。


    莫不是他得罪過的江湖勢力?還是身處廟堂的王公貴胄?


    武林大會時,他曾拜會過懷山道長等人,懷山前輩已下令宗門取消對文鵬的追殺。至於那些王公權臣,他們雖未扳倒蕭家,卻令蕭家勢力大受打擊。再者夏大人已身陷牢獄,蕭家的親家,尚有“三楊”之一的楊大人獨當一麵。畢竟是皇親國戚,他們還不至於要讓他家破人亡。


    難道是他?文鵬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驚了一跳。


    權勢之爭,錯綜複雜,利益糾葛,紛紛擾擾。思慮許久,他也未想到誰會是主謀。


    拂曉時分,風停雨歇,濃霧消散,一輪紅日緩緩升起。和煦的陽光,普照大地。


    海天之間,架起一道絢麗的彩虹,吸引起早的客人來到甲班觀看。


    一盞茶的工夫,彩虹尚未散去,遠方的海平麵,煙霧彌漫,湛藍的天空中,浮現一幅精美絕倫的畫麵。


    天宮仙殿,玉宇瓊樓,海上仙山,瑤池聖境,一一呈現。華光閃爍,雲山霧海,亭台樓閣,瑞獸呈祥,婀娜仙子翩翩起舞。一尊尊仙影虛晃,若隱若現。


    仿若天庭降世,揭開神秘麵紗。眾人震撼不已,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喘一聲,生怕觸犯神威,驚動天人。


    文鵬也被眼前奇觀震驚了,暗自揣測,難道這世間真有神仙?


    海空上方,突然浮現一副神將的怒容。他大手一揮,海天奇景,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眾人驚恐不已,陸續散去,不時議論著海天異象。


    大船在海上漂泊,兩日後在鹽城海港停靠。


    當夜,船艙底部劃船的一名船夫,趁著其他同伴歇息之時,欲鑿穿船艙。


    當他尋找藏匿在船上的斧頭時,被巡邏的監工及時發現。在他準備動手時,將其一舉抓獲。


    監工帶著雜役押送他到船東處審問,怎料他趁人不備,自撞頭部死穴身亡。


    翌日一早,船東命人報官。官府派捕快衙役,勘驗問案,又一一傳喚船工盤問。忙活大半日,作了記錄,草草結案。


    案件甚是蹊蹺,疑點重重,但凶犯單獨作案,動機不明,如今又自縊身亡,斷了線索。


    縣衙後來曾派人到凶犯家調查,結果毫無進展,此案隨後成了懸案,最後不了了之。


    文鵬深感此事不妙,又恐連累無辜,在大船停靠半日,準備起航前,下得船去。


    事後,他聽人提及,官船曾在海上遭遇海盜伏擊。奇怪的是,海盜並未劫財害命,大肆搜查一番,在水師趕來救援前,從容撤離。


    文鵬乘驛站車馬,趕往揚州府,準備乘坐漕運船隻返鄉。


    揚州城繁華依舊,臨近年底,車水馬龍,商賈如雲,貨物如雨。


    文鵬帶著禮物,前往揚州郊外的司菱家宅,看望她的家人及徐幫主的兩個遺孤。


    聽聞是司菱故友,司家熱情款待了文鵬。見他們待兩個孩子親如骨肉,他甚感欣慰放心。臨別前,又拿出銀票作為酬謝,請他們妥善照顧孩子。


    從司菱家回到揚州城,在一家酒樓吃完飯,返回客棧時,突遭一批江湖殺手伏擊。


    他本想順藤摸瓜,查出謀害他的幕後主使。怎成想那人主動現身,竟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


    文鵬細瞧,她是荷芳堂唱曲的女子,是江南雙鷹之一沈影的舊相識。


    在刺殺前,文鵬曾在荷芳堂跟蹤過沈影,看來他是被女子追查到了行蹤。


    許是想親眼見到文鵬被誅殺,女子毫不避諱地出現在他麵前。


    她冷冷地問道:“閣下可是當年殺害沈公子的凶手?江南蕭家的姑爺,慕容文鵬?”


    文鵬瞧了瞧圍攻的八個殺手,平靜地回複道:“不錯!正是在下!他作惡多端,曾殺害三條人命。在下受人所托,將其誅殺,以告慰枉魂的在天之靈。姑娘莫要是非不分,助紂為虐。且聽在下……”


    怎知,那姑娘不聽解釋,打斷他的話語,接著講道:“沈公子對妾身有恩,當年他慘死街頭,妾身曾發誓要為他報仇雪恨。這幾年,妾身一直在苦苦尋找殺害他的仇人。直到閣下與人敘舊,再現荷芳堂,令妾身想起他出事前,閣下曾多次露麵,才讓妾身對你生疑。妾身不管爾等有何恩怨,今夜定要取你項上人頭,以祭奠沈大俠。”


    文鵬鎮定地回道:“姑娘真是有眼無珠,不辨善惡。什麽狗屁大俠?那沈影惡貫滿盈,欺男霸女,壞事做盡,他死有餘辜。江湖上隨便打聽,在下可有欺瞞?姑娘既然執迷不悟,今夜當了結此事,斷了姑娘的惡念。”


    女子道:“哼!死到臨頭,還敢汙蔑我恩公,妾身定不饒你。殺了他,妾身賞銀加倍。”


    八個江湖絕頂高手,手持利刃,一湧而上,各展平生所學,毫不手軟,合力擊殺文鵬。


    這群江湖頂級殺手,個個身懷絕技,武功了得。東極宮的東極逍遙劍,禪宗寺的金剛伏魔棍,密宗的般若修羅杖,江湖失傳絕學軒轅狂刀斬等罕見武功,皆被施展出來。著實令文鵬頭疼一陣子,疲於招架。


    刀光劍影,殺機四伏,剛躲過劍雨如注的逍遙劍,又趁勢蕩開左右橫掃的伏魔棍。


    尚未喘上一口氣,詭異霸絕的狂刀斬,對著文鵬頭部就是一通砍殺。


    鋒利的寒刃,貼著他耳際劃過,令他不寒而栗,心有餘悸。


    文鵬身輕如燕,步履如飛,躲開八人合圍。使出自創劍法,以氣運劍,數招之內,付出輕傷的代價,將八名高手,分而擊之,各個擊破。


    他並不想趕盡殺絕,冷冷地講道:“諸位皆是拿錢辦事,替人消災,用不著拚上性命。在下不難為諸位,隻要爾等罷手,我便放爾等離開,這段恩怨就此了結。”


    有五名殺手,退了訂金,帶傷離去,仍有三人選擇留下,要與文鵬廝殺到底。


    那姑娘雖氣憤不已,大罵五人背信棄義,毫無信用,可事到如今,她仍不肯罷休。她願重金相贈,換取三人與文鵬血戰。


    文鵬搖搖頭,歎道:“在下敬重三位信守承諾,堅守底線。可勝負已分,再鬥下去,便是以命相搏,白白送死。在下還不想大開殺戒,請恕在下無禮了!”


    他不與三人糾纏,縱身飛起,趁著他們手腳不便,飛到女子身旁,摟住她的腰肢,將利劍架在她頸項上。


    文鵬威脅道:“姑娘得罪了!爾等全都退下,否則我要爾等雇主的性命!”


    怎知那女子毫不猶豫,徑直撞向鋒利的劍刃,幸好文鵬及時收住利刃。他點住女子穴位,趕緊拿出療傷藥,為女子包紮傷口。


    三名殺手也被突如其來的的一幕,驚住了。


    江湖上,誰不知道江南雙鷹的惡行。當年,雙鷹橫死揚州城,鬧得江湖沸沸揚揚。他們生前故交,曾信誓旦旦地要為他二人複仇,不過也是雷聲大雨點小。真正願為沈影複仇的,也隻有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許是為她的執著所打動,三人威脅文鵬放她離開,否則他們以死相拚,也要保護女子安全。


    文鵬為她包好傷口,解開穴道,答複道:“三位莫慌,在下並非要取她性命,隻不過想化解與她的恩怨。”


    接著,他對女子講道:“既然姑娘執意要殺我,在下隨時奉陪。我不會傷害姑娘,在下隻想知道,是誰泄露了我的真實名號與身份。”


    女子咬牙切齒,怒視文鵬,冷冷地回道:“哼哼!要殺便殺,何必惺惺作態?妾身答應過那人,絕不會泄露他的身份。你趁早殺了妾身,否則我還會找你複仇。”


    文鵬連連歎氣,收回寶劍,任由幾人離去。


    其中一名殺手回道:“姑娘,我等技不如人。姑娘還是另請高明吧,告辭。”


    她傷心欲絕,潸然淚下,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沒有勝利的喜悅,有的卻是無盡的感歎。


    沈影作惡多端,臨死還不忘戲謔唱曲女子。可唯一為他複仇的,也隻有他無意間搭救過的女子。即便在他師傅眼裏,他的性命還及一把寶刀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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