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蕭老爺與鄭知府,迎著老先生向客廳走去。


    遠遠望去,客廳內,高朋滿座,正圍在桌前,飲酒作對。


    這知府大人得知蕭家拒了親事,恐蕭老爺多想,約上蘇州一些名士,蘇州織造等地方要員,前來拜會。


    蕭老爺設宴,款待眾人,飲酒正酣之時,聽聞下人稟報,王老先生登門來訪,甚是喜悅。


    他雖定居蘇州多年,平日裏,少在城中走動,不曾留意叔公也在姑蘇。


    說起王先生,蕭家和他,可算得上世交。蕭老爺的祖父,正是聽從老先生的建議,才急流勇退,避過劫難。他父親與老先生亦是摯交,到他這一輩,雖很少走動,在心中卻很是敬重。


    蕭老爺見先生身後跟隨的後生,相貌不凡,一表人才,就問先生,文鵬是何許人也。


    老先生隻道,是他故人之後,蕭老爺見文鵬默不作聲,也不再多問。他暗想,老先生此次前來,不會興師問罪的吧?畢竟,他拒了老先生的美意。


    兩人將老先生迎上主座,眾人寒暄一番。待落座後,蕭老爺本想讓文鵬坐下,隻聽老先生道,此地沒他的座位。


    他隻得作罷,聽先生之意,似在生氣,急忙起身,先自罰三杯,再敬先生。老先生也不客氣,舉杯便飲。


    在座的諸賓客,紛紛起身敬酒,眾官員隻當是蕭老爺的長輩,也不知他是何身份。


    酒過兩巡,眾人一麵飲酒,一麵吟詩作對,好不熱鬧。


    話說,婚事被拒後,香兒關在閨房,獨自流淚,黯然神傷。


    小翠被夫人叫去問話,待返回時,聽丫鬟們說,府上來了貴客,帶著一位俊俏的公子。


    小翠尋思著,是不是又來上門提親的,特意跑到屏風後偷看,無奈看不清楚。她攔住上菜的丫頭,捧著盤子,低著頭,借機查看。


    瞧過後,暗喜,匆忙趕回。


    香兒不信,小翠道:“小姐,我哪兒敢欺瞞你啊?你魚兒哥跟著他師傅一起來的,還坐在首席呢。”


    香兒擦幹眼淚,帶著小翠離開房間。


    文鵬站在老先生身後,頗為尷尬。


    老先生不讓他說話,他隻能呆呆地站在那裏。


    他看著老先生一杯杯酒下肚,甚是擔心師傅身體。


    聽著那些名士與官員,相互逢迎之言,互為吹捧的酸腐詩句,不禁頓生厭惡之情,恨不得憤然離席。


    此時,老先生放下酒杯,大笑道:“老夫已連喝數十杯,不勝酒力。諸位皆是飽讀詩書之人,滿腹經綸,老朽老矣,才盡詞窮。接下來,由老夫這徒兒代勞,若是能讓他灌醉。老夫罰酒一壇。”


    蕭老爺暗笑,原來叔公有意不作對,認輸罰酒,是為了讓徒兒展露才華。也好,他正想試探這位氣宇軒昂的公子。


    他朝知府看了一眼,鄭大人會意,笑道:“好啊!既然是先生高徒,定得真傳。本官出一楹聯,公子請作答。”


    “風雲戰國,一將擲,方顯成敗。”鄭大人開口道。


    “血雨秦漢,兩朝迭,莫談盛衰。”文鵬脫口而出。


    “好,對仗工整,本官甘願受罰。”鄭大人一飲而盡。


    嫁家女,孕乃子,生男為甥。蕭老爺無意間,隨口道來。


    婿胥女,夫二人,女子叫好。文鵬有心對之,端起酒杯,回道:“此句不甚工整,學生甘願受罰。”


    “陌上懷君詩有意”


    “庭前念爾酒無香”


    “六木森森,鬆柏梧桐楊柳”


    “三水淼淼,渭洛泗沭潮汕”


    “煙鎖池塘柳”


    “霧封泰巔鬆”


    ……


    眾人見難不倒他,一位名士道:“公子雅致,不妨以公子之名,即興作詩一首,如何?”


    文鵬望下老先生,見他頷首默許,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低頭思量,七步內,輕聲吟道:


    我本山野蓬蒿客,慕賢赴宴會群雄,


    容生三載讀經史,文淵閣內待虛名,


    鵬展雙翼遮天日,當乘大風步蟾宮,


    娶妻無媒怎不恨,蕭蕭風雨夜凝窗,


    玉蓉憔悴誰曾問,香鎖深閨盼癡郎。


    文鵬飲罷,眾人皆驚,笑此子輕狂。


    蕭老爺心頭一震,細品之下,竟是一首藏頭詩,更是一早,前來提親的男子。蕭老爺不由得,細細打量眼前的士子。


    正當那名士欲譏諷之時,卻又聽文鵬道來:


    暖春燕喜,草長鶯飛急,芳菲四起,萬物吮甘汁,楊柳青青拂堤,傷別離,長亭十裏,伊人獨倚;


    苦夏蟬思,花香鳥蟲啼,長夜如斯,墨染書難題,月朗星稀枕濕,暗長泣,執手怎易,偕老何期?


    言罷,潸然淚下,文鵬道:“諸位慢用,學生失禮,告辭。”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拂袖而去。


    老先生見狀,喊道:“徒兒,稍待。”


    文鵬聽聞,呆呆地立在院中。


    老先生起身道:“蕭天宇,老夫問你。我這徒兒如何?”


    眾人見先生竟直呼老大人名諱,一時不敢言語。


    蕭老爺麵有愧色,急忙起身道:“叔公,晚輩實在有難言之隱。此子確是人中翹楚,氣度非凡,驚才風逸。若加以雕琢,他日必成大器。隻是,隻是小女確已許人,還望叔公見諒。”


    老先生憤然離席,立在大門口,意味深長地說道:“蕭天宇,我與你家三代世交,卻與他家四代相識,老夫給你家小女保媒,絕無害你之意。他倆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你又怎忍心棒打鴛鴦,將他二人拆散。老夫問你,這門婚事究竟應允與否?”


    蕭老爺滿臉尷尬,被叔公當眾指責,麵色通紅。他急忙跟了上來,低聲道:“叔公,還請莫再苦苦相逼,小女確已婚配。這孩子晚輩也喜歡,不若再過幾年,將我四女許配於他。”


    老先生直搖頭,歎氣道:“我來問你,既已許人,可曾下聘?可曾訂立婚約?可有六禮?”


    蕭老爺支吾半天,語焉不詳。


    老先生甩手而去,蕭老爺急忙追出來,拉住老先生衣袖。


    先生氣憤道:“蕭天宇,你愚腐透頂也,全然不顧你家祖訓。隻顧著攀龍附鳳,眼中隻有權勢。若你安享天倫之樂,必不會生出如此事端。如今又將愛女推入火坑,如此不知羞恥,不守信諾之徒,老夫不屑與之為伍,總有你後悔之時。我與你,自此後,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告辭。”


    先生言罷,喊著文鵬就欲離開。


    蕭老爺心急如焚,跟上去,拉住先生道:“叔公,莫要生氣,一切皆是晚輩之過。不如這樣,三年之後大考,若是他高中進士,晚輩絕不食言,定準許他迎娶香兒。您老以為如何?”


    老先生氣得直搖頭,就要開口罵他。


    文鵬轉身,向蕭老爺施禮道:“多謝伯父成全,晚輩定然不辜負香妹所托,還望伯父信守承諾。”


    言罷,拜了又拜,攙著先生離去。


    路上,先生道:為何非要出仕為官?老夫定將他羞死。


    文鵬回道:為他倆的婚事,不忍師傅為難,令他二人反目,況又是多年的世交。蕭家畢竟是官宦之家,若是不答應這條件,恐他與香兒再無相聚的機會,好歹各退一步。


    老先生聽罷,唉聲歎氣,輕笑陣陣。


    話說,香兒躲在屏風後,早已淚如雨下,一切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望著文鵬離去,在小翠等人的規勸下,許久才離開。


    ……


    自此後,文鵬搬出書院,住在老先生家中。


    白日裏,到書院勤讀。夜幕下,伴著青燈苦學。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看著文鵬的樣子,老先生雖有不願,卻也無奈,隻得任由他去。


    此事之後,蕭家對香兒的看管,更為嚴緊,生怕她與文鵬鬧出,逾越禮數之舉。


    何氏那一日,已聽丫鬟稟報過,文鵬的樣貌,對他品行也有所耳聞,心中甚是滿意。也曾私下與老爺商量,不如成全兩人婚事,了卻香兒心中牽掛。


    怎知這蕭老爺,雖有些心動,但仍是固執己見,不肯妥協。在他看來,男子無功名在身,即便家中再是富足,也是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家女兒。


    近些時日,他得到一些消息,心中甚為憂慮。對兩人之事,也未再上心。


    日子眨眼而過,香兒玉蓉消瘦,而離鄉試的日子,亦越來越近,她也開始擔憂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絕代天驕之問鼎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子楚雲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子楚雲天並收藏絕代天驕之問鼎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