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鵬讀書,甚為勤奮刻苦。除去經史子集等書籍外,亦會讀四書五經之類的書,雖不甚喜之,但為功名,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誦讀。


    每日早早起床,除卻晨讀,還會沿著書院跑步。清晨,天氣薄涼,跑跑步,身子也暖和些,不覺天涼。


    下了學堂,跟著先生研學醫術與作畫,有時會跟著他出診瞧病,有時跟他拜訪故友。


    香兒不時找他玩耍,小翠也成兩人之間的“鴻雁”,時不時傳遞書信。


    老先生自打上次,被錦衣衛追趕後,似乎也變了許多。他時常帶文鵬去義診,也多收兩個女弟子,一個喚作方瑩,一個喚作姚寶兒,年紀比他小上一兩歲。


    書院不知何故,放了幾天假。家裏近些的孩子都回家去了,沒回家的孩子,要麽在書院看書,要麽出去玩耍。


    不知何故,這些時日,很少見到書院的先生們。


    文鵬也不清楚發生了何事,隻是有一次,聽聞孫明德小聲嘀咕:夫子們這幾日,在聯名上書朝廷,請求朝廷釋放我朝第一才子。其他書院的先生,朝野文人、士子也在活動,聽說牽涉的人很多。


    文鵬好奇,想多問一些。孫明德低聲對大夥兒說,這是要殺頭的事情,還是不要問那麽多。之後,他也不敢再多言論。


    聽同窗好友說,孫明德家人在朝中作官,想必這件事不會有假。


    文鵬聽別人說起過,這被譽為帝國第一才子的人。


    他姓文,名大紳,吉安府吉水人士。五歲誦書,七歲述文,九歲便能吟詩作對,熟讀百家典籍,主持編纂帝國第一本全書,並編製前朝史書。善對,人稱當朝第一對子王。


    話說這文大人,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三朝為官,官拜內閣首輔。為人耿直清廉,剛正不阿,得罪不少朝廷重臣與貴胄,即便同僚閣員,元老亦不留情麵。他屢遭貶黜,後又數次被朝廷起用。


    聽說前些年,得罪朝中勳貴。前些日子,被人抓住把柄,密告下獄,至今還關在天牢裏。


    近日來,從朝中傳來消息,這文大人有可能被重判,甚至有被殺頭的危險。


    這朝野一片嘩然,江南文人正聯名上書,請求聖上赦免其罪。


    這幾日放假,書院的先生們,正是聯合其他書院的先生,商討解救文大人的方法。


    文大人蒙難,也給江南文人帶來不小震動。前些年,帝國一位大儒,被朝廷滅了九族,當時震動整個帝國,雖民怨沸騰,但硬是被彈壓下去。


    這些年,朝廷與士子、文人的關係,剛剛緩和,又出此等消息,江南文人更是義憤填膺。這讓他們又想起舊事,私底下指責權臣,蒙蔽聖聽者,大有人在。


    帝都太子府,這些日子,私下前來拜見的親信,朝廷要員,文人絡繹不絕。


    所托之事,無非是懇請太子出麵,為文大人,及其他受牽連官員,向聖上求情。


    太子十分為難,文大人等人皆為東宮屬官,也是他的親信,無論如何都該出麵求情,但父皇的脾氣,他十分清楚。自己出麵,非但救不了這些人,甚至有可能讓他們人頭落地,自己亦有可能落罪。


    無奈,太子命人將大門緊閉,何人來求情,一概不接待。


    太子派人將請願書收下,安撫前來求情的文人、士子等人。好言相勸之下,這些人才散去。


    太子在府中坐立難安,恐日久生變,傳出去更會讓父皇起疑心。


    太子雖不動聲色,命眾人不得再議,也告誡他們,不得再來太子府走動,但他心裏已生出,如臨深淵的寒意。


    這多麽年來,他替父皇打理朝政,日夜忙碌,鞠躬盡瘁。身子已不堪重負,內心憔悴不堪,卻仍被父皇如此猜忌與打壓,不免內心有些心灰意冷。


    這太子之位,他坐得戰戰兢兢,多次依靠著他的謹慎與忠臣力保,才躲過明槍暗箭,但這次的危機,卻格外不同。父皇雖在行軍打仗,卻仍在遙控朝廷,借機打壓他的勢力,難道父皇真有廢儲之意?


    他不敢多想,原本泰然淡定的心,也起了波瀾。原想以不變,應萬變的內心,也在悄然發生變化。


    身為太子,他又該如何以對呢?


    他深知,曆朝太子之位,看似距離至高無上的皇位,隻差那麽半步,但還是臣子。


    大臣們出錯,無非是貶官,重者入獄,甚至殺頭,遇到大赦還能保住一命。


    但是太子一旦出錯,就是萬劫不複。不僅皇帝容不下他,繼任者也容不得他。


    唯一能做的,隻有保住這太子之位,步步小心,處處謹慎。


    上千年來,多少人死在太子之位,他們看似皇權在握,實則無形中已被套上絞索。


    進一步,登大位,掌乾坤;退一步,死無葬身之地。


    即便躲過一切,還要身體康健,抗得住歲月的煎熬。就說他大伯,從太祖爺立他為太子始,一生兢兢業業,雖無功過,平安度過,卻熬不過這年景。太子先薨,而皇爺爺依然硬朗。


    感歎之餘,他想到文大人。此人對他有恩,當年立儲之時,力排眾議,使父皇下定決心,立他為太子。若是不救,這讓那幫擁護他的大臣們,情何以堪啊?


    正在感歎,侍衛長來報,在他耳邊私語片刻。


    太子聽聞,大喜,連忙說道:“快快有請,慢,請他到書房等候。”


    那人退下之後,太子命人更衣,幾個奴婢給太子換上便服。


    洗漱完畢,他命人都退下,獨自前往後院。


    過了一會兒,他來到書房,命令十幾名護衛把守好,關緊房門,走了進去。


    此時,書房中,早已有人等候著。


    見太子進來,那人放下手中茶水,立刻就要下跪。


    太子扶住那人,說道:“老大人,莫要多禮,這裏不是朝堂,你我之間無需這些禮節。”


    太子趕忙請那神秘人坐下,他拿掉頭上戴的鬥篷,兩人詳談起來。


    太子將近幾日,朝中發生的變故,一一道於那人聽。


    說罷,有些感歎,他詢問那人,該如何以對。


    那人聽聞,反而笑了起來,太子不解,便問:“老大人何故如此輕鬆?”


    那人低頭不語,端起茶杯,吹吹杯中的茶葉,然後喝上一口,放下杯子,接著對太子說道:“老臣曾聽聞,太子坐鎮燕京之時,先帝有意交好太子。先帝曾遣人,送書信給太子,太子是如何處置呢?”


    太子聽後,思慮片刻,回道:“哦,老大人也曾聽聞?可惜,此一時彼一時啊。”


    “非也,非也。”那人打斷太子的話,說道:“太子彼時,何等坦然,何等鎮定,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處之舉重若輕。此時之境,雖大不相同,然深處逆境而不意亂,居危地而不誌餒,此乃大丈夫所為。隱忍不發,不是不發,謀定而後動,事半功倍。”


    “老大人之意,還是讓本太子隱忍下去?”太子思考著那人的話語,不禁問道。


    那男子頻頻點頭,接著說道:“聖主對殿下的疑心與戒心,一日不除,對殿下親信的打壓,一日也不會停息。”


    “哦?聖上還會大動幹戈?”太子眉頭緊蹙,起身在桌前徘徊。


    “不錯,聖主疑心甚重,文大人一案,已明白無誤。他雖身在大漠,仍遙控朝廷中樞,將其問罪,這是聖主對太子疑慮過重。此時若太子稍有不慎,將鑄成大錯。與其動,不若靜。朝中風向雖有變化,卻正是考驗人心之時,騎牆之人盡顯,這些人皆阿諛奉承之徒,不足與之謀。大浪淘沙,留下之人可大用。”


    太子接著問道:“那依老大人看,文大人是救,還是不救?”


    “不救實為救也。太子不但不能救,還要上表奏折,自陳罪責,承攬過失,必要時,以退為進。以調養身體為名,在府中淨養,以待時機。”


    太子目光一閃,停住腳步,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品上一口。


    那人看著太子,接著說道:“自古以來,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乃曆朝曆代之故例。雖有例外,但大都引起朝局動蕩,血雨腥風的爭鬥,甚至遺害後世。殿下熟讀史書,當知周平王遷都,大漢武帝‘巫蠱之禍’的危害。帝乃明君,又怎會不清?況太祖已定祖訓,立長之事恐難以更改。即便帝有此意,朝中文武百官必反對者居多。”


    那神秘男子,接著說道:“兵權之事,殿下不必多慮。我朝無論兵製,亦或軍製,各將軍均無調兵之權。誰若動兵,其心必異,帝豈不猜忌?曆朝以掌兵為要,但我朝太祖之製,正是為防不臣之子,又免前朝弱兵之弊。二殿下自比大唐太宗皇帝,而他可有太宗之風乎?”


    太子聽聞,隻覺心頭愁雲,消散大半。


    他接著說道:“聖主雖有猜忌,但血濃於水,況殿下乃太祖爺親立之世子,聖主親立之儲君,此乃正統,早已昭告天下。太子若無大過,二殿下即便有貪天之功,也無可奈何。老臣隻是擔心……“那人疑心重重,不敢再說下去。


    太子輕聲問道:“老大人擔心何事?”


    那人起身,在太子耳邊私語起來。


    太子聽聞,有些不敢相信,表情凝重。


    那人繼續道:“臣正是擔心如此,如若發生變故,一切努力,將前功盡棄,不得不防。”


    太子問道:“若如此,本太子又該如何以對?”


    那人伏在太子耳邊,又低語片刻。


    過了一會兒,他從袖中拿出幾張紙,雙手呈給太子,對太子說道:“太子殿下,這名單上之人,要麽是老朽故交,要麽為我門生故吏,要麽乃前朝舊臣,皆是可用,可信之人,太子盡可放心。另外若有大變故,非常之際,可派人拿老朽的傳家玉佩傳召一人,他定會聽從殿下調遣,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說罷,俯在太子耳邊,私語片刻,又從懷中拿出玉佩,呈給太子。


    太子接過玉佩,感慨萬千,正要道謝。


    那人連忙說道:”太子乃仁義寬厚之明主,他日登大位,實乃江山社稷之幸,黎民百姓之福。罪臣願賠上身家性命,宗族榮辱,也要力助殿下,一臂之力。臣不求功名與富貴,但求殿下一事。”


    言罷,他當即跪下,給殿下跪拜。太子無法阻攔,隻得說道:“老大人但講無妨。”


    那人這才回道:“殿下乃仁義之君,隻求他日,殿下登大位後,赦免前朝無辜之後。彼時,他們各為其主,雖有過失,但世易時移,還望殿下厚德,化解恩怨,穩定民心,寬恕他們子嗣。罪臣死也瞑目,亦能無愧於先帝在天之靈。”說罷,老淚縱橫。


    太子被其感動,當時之情景,又曆曆在目。


    太子思慮片刻,斬釘截鐵地回道:“老大人寬心,他日,若本太子登位,定然赦免他們,老大人盡可放心。”


    他聽聞太子允諾,這才起身坐下。那人擦掉眼淚,還囑咐太子:“這些年來,殺伐太重,民心思定。局勢雖穩,但暗流湧動,殿下要事事當心,當以仁孝冶國,殿下聲名在外,亦能逢凶化吉。老臣自此後,閉門不出,為太子祈福,也免聖上猜忌。上次所說之事,可暫緩,以免殿下遭人非議。”


    太子頷首稱是,回道:“聽君一席話,如沐春風。老大人今夜就不要走了,與本太子秉燭夜談,還有很多事情,要請老大人點撥。”


    兩人又相談多時,翌日一早,太子派人密送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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