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洛靜下了車, 朝辭也緊接著下了。一直送她到了樓房的門口。


    “要說再見啦。”趙洛靜回頭,看著朝辭,彎起了眼眸。


    “嗯。”朝辭也撓了撓頭, 不好意思地笑了,“那, 再見?”


    “你先上去吧, 我等你上去了再走。”朝辭又說。


    趙洛靜回頭看了看, 她住的樓棟老舊,因為聲控燈已不靈敏,她所站的位置被擠出了感應邊緣。現在回頭看去,隻能看到黑洞洞的一片。


    她沒有轉身,而是轉回了頭, 輕盈地走向朝辭。


    一下子, 她那張好看得不行的臉,直直霸占了朝辭絕大部分的視界。


    月下看美人,的確好像比平常更有味道。


    更顯得她膚若凝脂, 眉目柔和,那雙杏眸似燦若星河。


    “怎、怎麽……”了?


    被突然靠這麽近, 朝辭一下子有些緊張。


    然而不等他的話說完, 嘴唇便附上了一種柔軟的觸感。


    朝辭猛地睜大了眼睛。


    一觸即分,趙洛靜像是沒看到朝辭臉上的驚訝,平靜自若地笑著說:“謝謝你, 我今天很高興。”


    這樣寧靜又美好的氣氛, 沒能維持多久。


    朝辭感覺自己身後被一陣大力狠狠扯開,等他回過神時,麵前出現了一張他熟悉又絕不想再看的臉。


    “賀律?”朝辭很快皺起眉,“你幹什麽?”


    朝辭此時麵對著賀律, 他沒看見趙洛靜在看清來人是賀律後,臉上的神色是多麽驚慌。


    此時賀律的那雙原本風流姿肆的桃花眼中滿是血絲,乍一看也有幾分駭人。


    “我幹什麽?”賀律低低地重複了一句,似乎想從已經嫉妒憤怒到了極致的情緒中抽出一絲理智。


    但這毫無作用。


    朝辭質問的語氣,也不過是火上澆油。


    “你說你會一輩子愛我,這才幾個月,你就另尋新歡了?”他赤紅著雙眼,恨聲問朝辭。


    朝辭隻覺得被氣得都要笑出來。


    他與人為善一輩子,卻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無賴的人。


    不然呢?


    他賀律欺騙他,玩弄他,難道他還要守著那段以謊言和惡意為本質的感情,孤身一輩子?


    賀律瘋了嗎,他怎麽說得出這麽好笑的話。


    在朝辭聽起來荒誕得可笑的話,賀律卻不覺得有什麽好笑。


    他騙了朝辭,朝辭幾個月便走出來了,可他這個施害者卻好像永遠都走不出這條他自己畫下的線。


    他這人,自我獨斷慣了,哪怕他沒弄清楚自己的心思,也不可能讓朝辭跟別人在一起。


    更別說那個人還是一個妓|女!


    他抬手,用著像是要將朝辭擦破一層皮的力氣在朝辭的唇上狠狠地刮擦著。


    朝辭猛地掙開了,他瞪著賀律,覺得不可理喻地說道:“你有病嗎?”


    “我沒病,病的是你。”賀律冷聲說著,轉頭指著他身後的趙洛靜,“你要跟這個賤人在一起?”


    朝辭原本還是隻莫名其妙中帶著些許憤怒的臉色卻是在這瞬間就沉了下來。


    “小靜是我的女友,也會是我未來的妻子,請你放尊重點!”


    朝辭一輩子都是個善良又老實的人。但是不代表他沒有脾氣。


    他不貪心,隻會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守著幾個人。旁人欺辱他沒關係,但是絕不能讓人欺辱他所珍視的人。


    而這句話對賀律來說,卻是徹底的火上澆油。


    “這就護上了?”他冷笑,“小靜,叫得也是親熱。”


    想到朝辭說那女人會是他的妻子,他更是又氣又痛。


    “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嗎就敢想娶她?!”他厲聲問。


    話落,一旁的趙洛靜頓時臉色慘白。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在這裏遇見賀律。


    她明明已經和晚香割裂了,做了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小人物。


    那些人,也不該再出現在她這種小人物的生活裏才對!


    怎麽會遇見賀律,怎麽會在朝辭麵前遇見賀律……


    而現在,賀律更是要將她那些不堪又肮髒的過往,在她的救贖麵前徹底揭開。


    她驚慌到近乎失聲,甚至想不顧一切地阻止賀律。


    但是,那可是賀律……


    哪怕在那些大人物中,也是最舉足輕重的那一層。


    晚香還沒把她搬到明麵上時,她跟過賀律幾天。


    當時她都記得負責自己的人聽到她跟了賀律,都高興得不行。也正是得益於此,他們顧慮著賀律,不敢太過分地對待她,她才在那個圈子裏免去了更加可怖的對待。


    她在此之前,甚至慶幸過自己跟過賀律。


    所以哪怕到了現在,她也不敢去阻止賀律。事實上,她也根本阻止不了。


    隻能引頸受戮般地,讓賀律將她潰爛惡心的傷口狠狠地揭出來。


    朝辭聽到賀律這麽問後,也看了趙洛靜一眼,發現她臉色煞白。他心下頓時也有些不安。


    他被賀律欺騙過一次,而現在看情況,趙洛靜也有事情瞞著他——還是很重要的事情。


    哪怕這時他有些不安,但是他還是選擇了站在趙洛靜這邊。


    “這是我們兩人之前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管。”他冷聲說。


    “我不管?我要是不說,你這輩子都要被這個賤人蒙在鼓裏!”


    朝辭的神色也已經徹底冷了下來,他此時甚至有狠狠給賀律一拳的衝動。


    無論趙洛靜瞞了他什麽,賀律在他麵前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小靜,他都無法忍受。


    賀律卻是不管這些,他直接說道:“她是個妓|女、婊|子,我叫她賤人很過分?”


    “還記得你上次去找我的那個地方嗎?她就是那裏的頭牌。”


    他看著朝辭滿臉的不可置信和憤怒,惡意地勾唇:“你要是不信,自己問她。”


    朝辭下意識地看向趙洛靜。


    而趙洛靜的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小靜……”朝辭忍不住輕喚她。


    趙洛靜知道此時無論如何都瞞不下去了。


    她退後幾步,後背重重撞上牆壁,最終脫力般地沉下了身。


    她抬起雙手,修長而蒼白的十指捂住了她的雙眼。


    “都是真的。”她輕聲又絕望地說。


    淚水從十指間滲落:“我隱瞞了這些,對不起……”


    原本近在眼前的救贖,她都已經牢牢抓住了,為什麽……


    為什麽在她半邊身體踏入她夢寐以求的生活時,在她就要割裂那些不堪又惡心的過往時,讓她一腳踩落了深淵。


    她還以為是老天在眷顧她……


    她早該明白,她這樣的人,憑什麽配得上。


    活該爛在沼澤裏。


    沒有哪個男人,再知曉自己伴侶做過妓|女時,是毫無芥蒂的。


    哪怕朝辭是個老好人,也不可能。


    但是他看到趙洛靜這一副失了魂的模樣,也無法無動於衷。


    他心下輕歎一口氣。想著,這總比她是在玩弄欺騙自己好多了。


    她隻是隱瞞了一些她的過往,哪怕這些過往,是絕大部分男人所不能接受的。


    朝辭走到她麵前,半蹲下身,雙手按在她的手腕上,將她捂在自己臉上的手拉下來。


    趙洛靜被拉下了雙手,抬起臉,愣愣地看向朝辭。


    就這麽一會兒,她的眼睛已經紅得不像樣子了,滿臉的淚水。


    朝辭用手替她擦了擦眼淚,已是有些心軟了。


    至少趙洛靜這個樣子,說明了她至少心裏有自己。


    而不是像他上一段感情一樣,被人當做傻子似的愚弄,還充當了那群人的笑料。


    “你不是那樣的女孩,一定是有苦衷的。”朝辭說。


    趙洛靜撐著紅腫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朝辭。她沒有想到,哪怕到了現在,朝辭也願意相信自己。


    而一旁站著的賀律卻是嫉妒得眼珠子都綠了,胸口是翻江倒海的妒意和暴虐。


    想著賀律發瘋似的堵在這,他們這樣僵著也沒辦法。朝辭便對趙洛靜說:“介意我上去坐坐嗎?你有什麽事情,可以隻對我說。”


    趙洛靜怔怔地搖頭,哽咽道:“……好。”


    她從前在朝辭麵前向來遊刃有餘,似乎把握著他們之間相處的所有節奏。可此時她發現,這個看似沒有主見的男人,心中藏著多麽熱烈而堅韌的能量。


    此時,她才是個無措的小女孩,汲取著朝辭身上的溫暖,被他的一舉一動牽動著悲喜。


    朝辭將趙洛靜扶起來,兩人準備上樓。


    “你瘋了嗎?!”


    背後傳來那個青年的聲音:“你難道真是個窩囊廢,還是說你就是喜歡往自己頭上帶綠帽,這麽個千人騎的賤人,你也要?!”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勞賀少費心。”朝辭的聲音也很冷。


    他輕拍著趙洛靜又僵住的脊背,對賀律說:“請你離開,不然我就要不客氣了。”


    都是男人,這裏也隻有賀律一個人,大不了他跟賀律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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