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很快就出現了。


    影一是影部的首領, 影部是朝家代代相傳的一個組織,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等同死士。


    影一進來後,看見地上的暗紅的血跡,還有朝辭白衣上的斑斑血痕, 頓時一愣。


    “主人……”他開口正欲說什麽,但朝辭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別說話。


    影一沒再說話了。


    “我中了蝕骨咒。”朝辭開門見山, “病入膏肓, 沒幾天好活了。”


    影一瞳孔一縮。


    “等我死後,你們想要離開的便離開, 不願離開的, 就去找耀光閣的朝至宇,不求旁的, 護他安好便可。”


    朝至宇算是朝家除朝辭外剩下的唯一一個嫡係, 是朝辭小叔的孫子,如今不過十三四歲。耀光閣被陸衍解散後, 朝辭便派人去將他安頓好了。


    朝辭手上的許多產業是他爹留給他的,其中很大一部分更是朝家的家族產業。朝辭死了,這些理所應當留給朝家剩下後人。


    將他這些產業都交代了處理方式後,朝辭讓影一給他安排了一處僻靜的院落,並且杜絕任何人打擾。


    偌大的勢力完成了無聲地交接。


    朝辭在院子中安靜地煮著茶,熱氣氤氳了他的眉目。


    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在這裏終結此生吧。


    …………


    然而天總是不隨人願。


    不過三兩天後, 朝辭原本還坐在書房中看書。


    他最近精神越來越短了,看書也很慢,往往要許久才能翻過一頁。


    突然,他聽見了院子被推開的聲音。


    那人顯然沒想著要瞞著誰,門被推動的吱嘎聲格外清晰。


    而後傳來了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朝辭心中頓時警覺。


    這個院子看似偏僻清靜,但其實暗中都有他的人看守,他早已下了命令不讓任何人來這裏。


    而影部的實力並不低,影一他們至少都有分神期的修為。


    這般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下一刻,那原本還在前庭的腳步聲消失了。而門口則直挺地站著一個人。


    “則繹,你怎麽來了?”朝辭輕聲道。


    心中卻忖度著,看來還是不能離得太近。


    但是他問出口後,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消失了。


    門口這人,很不對勁。


    那高大的玄衣男子站在門邊,俊美若神祇的臉上表情平靜,若仔細看,卻能發現他眼中透著些譏諷,又好像醞釀著更加駭人的風暴。


    “前輩在叫我麽?”那人扯開一抹笑,向朝辭走進。


    “……”


    朝辭的臉色一變再變,最終幹澀又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陸衍……”


    “前輩想問什麽?”陸衍走到朝辭身前站定,“問我為什麽沒死麽?還是要問你那相好去哪兒了?”


    朝辭抬頭,視線對上他那雖帶笑卻冰冷的眼眸,沒有說話。


    其實這才是正常的。


    李岸製作的符篆,按理來說也影響不到陸衍。或許,從一開始這小畜生便是知情的。


    至於陸則繹……其實從來沒有什麽陸則繹。


    那符篆怎麽能讓一個死去的人複生呢?就連那命牌上的裂縫都沒有消失。


    他隻能讓人想起前世的記憶,並且壓製今生的意識……換個說法來說,其實是個心理暗示,讓人覺得自己是前世的那個人,而並非就是。


    就算符篆生效了,也隻是這個結果,朝辭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從前才沒有想過動用這塊符篆。


    甚至也許那塊符篆的壓製效果都沒有生效,從頭到尾都是這小畜生在獲得前世記憶後裝模作樣。


    朝辭也不想知道到底是哪個答案,他像是一下子被卸掉了所有的力氣。


    他看向陸衍的眼中,除了憤怒與厭惡,還有深深的恐懼。


    “現在知道害怕了?”陸衍輕笑,“是不是太晚了?”


    “想殺了我複活你那相好。前輩,你說我這次該怎麽懲罰你呢?”他走到朝辭身旁,彎腰俯在他耳邊低語。


    “我先前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朝辭咬著牙關,拚命克製自己向這個小畜生求饒的衝動。


    …………


    還是那座宮殿。


    但殿內的陳設都被搬走了,隻剩下中間一個華麗的金籠。


    籠子雕刻得雖然極其華麗,但是卻並不大,隻能勉強塞下一個人。


    甚至那高和寬都不能讓一個人在裏麵坐直了,隻能彎著腰曲著膝,如同一個再卑賤不過的玩物。


    此刻,正有一個人蜷縮在那個籠子裏。但是他一直維持著那個動作或許並非隻因為那籠子的空間所限。他隻穿著一身單薄的絲綢單衣,單衣上甚至還有些許血跡,又細又長,在背部極為密集,但是在四肢上也有不少。


    像是鞭痕,有些地方也許是因為過大的力道直接導致衣物破損,露出那白皙的皮膚還有紅腫的傷口。


    那人曲著膝,長長地烏發散落在他的肩頭和腰間,隨著他那修長卻又透著幾分脆弱的身軀一起顫抖。


    疼痛,或許這才是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的真正原因。


    宮殿那朱紅大門被推開。


    高大的玄袍男人跨進殿門。


    他慢慢走近那個金籠,臉上還帶著些許笑意,像是在哄著稚童一樣:“阿辭,今天想去哪兒?”


    青年勉強停住了顫抖。


    他將埋於膝間的臉抬起,那是一張極其漂亮出塵的麵容,但眼眸卻有些空洞。


    可當他將眼睛看向陸衍時,這空洞又化為了極深的恨意。


    “滾……”他說得極為狠厲,但所剩無幾的氣力讓他連氣息都有些不穩。


    陸衍輕笑著打開了金籠,無視朝辭那微弱的抵抗,將朝辭抱了出來。


    “阿辭若是不選,我就替你選了?”陸衍極喜歡用這樣的語氣,明明尾調上揚,帶著疑問,但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不容拒絕。


    他像是真的在認真思索,片刻後,他說:“那我們就去東閣好不好?”


    他在提到東閣時,朝辭身體下意識一顫,那是恐懼入骨的表現。


    但是他終是沒說什麽。


    就算他反對,其他地方對他來說也不會輕鬆到哪裏去。


    陸衍顯然也沒有真的在爭取他意見的意思,說完後便抱著朝辭走了出去。


    東閣便是這宮殿靠東邊的一個閣樓,原本是種些喜陽的嬌貴花草的。現在便如同那寢宮原來的陳設一樣,被盡數移去。連原本的那幾扇開得極為明亮的窗子都被堵上了,從采光極好的閣樓變成了陰沉昏暗的刑房。


    從辰時二刻到午時,那間閣樓一直斷續地傳來哭喊聲。


    極為細微,像是那哭喊啜泣的人已經被逼到了絕境,渾身多餘的一絲氣力也無,但又被些痛苦壓榨著最後的生命。


    可施暴者卻沒有察覺到其中的異樣。


    最終,那人趴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滿頭的烏發都被汗水甚至是血水打濕,極為狼狽地粘在他身上。那原本就帶著些許幹涸血跡的衣物此刻更加破爛,甚至許多地方都被徹底劃破,成布條狀掛在這人的身上。


    盡管如此,這嚴酷的用刑或許不單是給與痛苦,還夾雜著讓人難以承受又厭惡至極的歡愉。


    用那些東西折騰夠了朝辭,陸衍將狼狽地趴在地上的朝辭翻過身,用手摸了摸他的小腹。


    “不知道阿辭什麽時候能懷上。”他輕聲說著,猛地撞了進去。


    酣暢淋漓的□□進行到一半。


    朝辭臉上的表情從開始的不受控製的啜泣和哀叫變得麻木,最終甚至變得有些平靜。


    這和以往的朝辭都並不一樣。


    陸衍心中有些發緊。


    但是他並沒有停下動作,而是捏著朝辭的下巴,迫使他抬頭看著自己:“怎麽了,阿辭不高興?”


    朝辭沒有躲避他的眼神,反而直視著他,他的聲音很冷靜,低得近乎隻剩氣音:“陸衍。”


    “我要死了。”


    陸衍心中一怔,那種極為不詳的預兆化作一張大手緊緊捏住了他的心髒,他正想說什麽來緩解這突如起來的心悸,或是訓斥朝辭這不知輕重的話。


    而下一瞬,懷中人便生生吐了一口鮮血,盡數濺到了他的身上。


    他穿著玄色的衣袍,那些血液濺到衣袍上,看不出顏色,隻能看出一些深色的色塊。


    陸衍瞳孔猛地一縮,渾身都冰冷了下來。


    “……阿辭?”他輕輕地喚著。與從前那些帶著戲謔的聲音不同,這次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他近乎無法思索,卻又更希望這隻是一場有驚無險的意外。


    但他必須要失望了。


    這隻是一個開端,隻是第一塊多米諾骨牌被推到時的聲響。


    朝辭雙手捂著嘴,但卻有更多的血液從他的指尖流出。


    那血液是暗紅的,甚至還帶著些凝固的血塊,他的臉色也頓時蒼白了下來。


    陸衍退出了朝辭的身體,將朝辭緊緊攬入懷中,不斷輸入靈力想要緩解這突如起來的症狀。


    但卻毫無作用。


    陸衍餘光一瞥,卻突然怔住。


    他機械般地低頭看向朝辭的手臂,那裏如今被許多黑色的細線纏繞,在那蒼白如紙的手臂上顯得格外可怖。


    “蝕骨咒!”


    他認出了這征兆背後所代表的的東西。


    “你怎麽會得蝕骨咒?!”他又驚又懼,一個他無論如何也不敢深想的答案浮上了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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